神性與塵埃 王見王
王見王
福安的死,如同在幽深的宮苑中投下一顆小石子,漣漪尚未擴散便被更大的波瀾吞沒。攝政王宇文護在接到密信後的瘋狂搜尋,雖隱秘,卻難逃小零無處不在的監測。落雁山一帶,暗衛與死士的蹤跡被一一標記,如同棋盤上逐漸清晰的棋子。
宇文淵穩坐宮中,通過清玉玲這個媒介,冷靜地觀察著對手的一舉一動。他像最有耐心的獵手,等待著最佳的出擊時機。
“找到了。”一日,清玉玲平靜地彙報,“攝政王的人馬,在落雁山北麓一處廢棄的獵戶木屋下,發現了疑似暗衛‘影七’的埋骨處。屍身已腐,但隨身物品中,確認有先帝禦賜的暗衛令牌,以及……一個以特殊手法密封的銅管。”
宇文淵的心猛地一跳,聲音卻依舊沉穩:“銅管何在?”
“正由攝政王的心腹死士首領親自押送,秘密運回京城。預計明日午夜,經由西華門入宮,直抵攝政王府邸。”
小零:【關鍵證據出現。樣本麵臨最終對決前的戰略抉擇。】
宇文淵眼中寒光迸射。機會隻有一次!必須在密詔落入王叔手中之前截下!
“趙賁!”他低喝一聲。
一直如同磐石般守在殿外的禁軍副統領應聲而入,甲冑鏗鏘。“臣在!”
“朕予你密旨,調你絕對信任之心腹,於明日午夜,埋伏於西華門至攝政王府必經之暗巷。”宇文淵語速極快,帶著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截殺信使,奪取銅管!記住,不留活口,不容有失!”
“臣,領旨!”趙賁沒有任何猶豫,眼中隻有對皇命的絕對服從與即將到來的血戰的興奮。他這條命,早就是陛下的了。
行動在絕對的隱秘中展開。清玉玲提供了信使確切的路線、人數、以及可能的後援資訊。宇文淵坐鎮藏書閣,看似在批閱奏章,實則每一分心神都係於宮牆之外那場即將發生的血腥廝殺。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每一刻都無比漫長。
子時三刻,一聲極其短暫、卻被小零精準捕捉到的兵刃交擊與悶哼聲從遠處的暗巷傳來,隨即一切重歸死寂。
不久後,一身血腥氣的趙賁去而複返,將一個帶著泥土和暗紅血跡的銅管,雙手呈給宇文淵。他低聲道:“陛下,信使七人,儘數誅絕。銅管在此!”
宇文淵接過那冰冷的銅管,手指微微顫抖。他揮退了趙賁,殿內再次隻剩下他與清玉玲。
他小心翼翼地撬開密封的銅管,倒出了一卷略顯發黃、但儲存完好的絹帛。展開——正是先帝禦筆,傳位詔書之外,那份密令心腹大將回京“清君側”、誅殺宇文護的正本密詔!字字泣血,句句誅心!
一股巨大的、幾乎要將他淹沒的狂喜與複仇的快意湧上心頭!有了此物,他便是手持大義名分,王叔……完了!
他緊緊攥著密詔,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胸膛劇烈起伏。良久,他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是時候了。”他看向清玉玲,眼中燃燒著最終決戰的火焰,“明日大朝,便是見分曉之時。”
翌日,金鑾殿。
氣氛凝重得令人窒息。百官噤若寒蟬,皆因攝政王宇文護麵色陰沉如水,而年輕皇帝宇文淵端坐龍椅,脊背挺直,目光如電,竟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令人不敢逼視的威壓。
朝議進行到一半,宇文淵忽然擡手,止住了正在稟奏的官員。
“眾卿,”他聲音清朗,傳遍大殿,“朕近日,偶得先帝遺物一件,關乎國本,關乎社稷,不敢私藏,特於今日,公示於眾。”
他緩緩自龍椅上站起,手中高舉那捲明黃色的絹帛。
宇文護瞳孔驟縮,心中警鈴大作,厲聲喝道:“陛下!此是何物?朝堂之上,豈容兒戲!”
宇文淵毫不理會,目光掃過下方神色各異的群臣,朗聲道:“此乃先帝親筆密詔!密令鎮北將軍率兵回京,清君側,誅——奸佞宇文護!”
“嘩——!”朝堂瞬間炸開!
“不可能!定是偽造!”宇文護又驚又怒,猛地踏前一步,周身殺氣凜然,幾乎要衝上禦階。
“是不是偽造,王叔一看便知!”宇文淵毫無懼色,將密詔擲於禦前,“筆跡、印鑒、用絹,皆可驗證!王叔,你架空朕,把持朝政,結黨營私,更害死朕的父皇!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圖窮匕見!再無轉圜!
“黃口小兒,安敢誣我!”宇文護勃然大怒,竟直接揮手,“來人!陛下受奸人蠱惑,神誌不清,給本王請陛下回宮休息!”
他竟要當庭發動宮變!
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甲冑碰撞聲,顯然是攝政王早已安排好的親兵。
然而,就在此時,趙賁身披重甲,帶著一隊精銳禁軍湧入大殿,刀鋒直指攝政王及其黨羽!
“保護陛下!誅殺逆臣!”趙賁聲如洪鐘。
與此同時,殿外殺聲四起,趙賁佈置的人馬與攝政王的親兵激烈交戰起來。金鑾殿內,瞬間淪為修羅場。
宇文護沒想到皇帝竟暗中掌握瞭如此一支力量,又驚又怒,拔劍便欲親自擒殺宇文淵。
“護駕!”宇文淵厲聲喝道,自己亦拔出了象征天子權威的寶劍。
君臣二人,在這象征天下權柄的金鑾殿上,刀兵相向!
一場血腥的廝殺在殿內展開。忠於皇帝的官員和禁軍與攝政王的黨羽混戰在一起。宇文淵年紀雖輕,但這些年暗中習武,又有趙賁拚死護衛,竟與武功高強的宇文護鬥得難分難解。
最終,宇文護因年長力衰,加之心神已亂,被趙賁找到破綻,一□□中肋下,隨即被數名禁軍亂刀砍倒在地!
這場蓄謀已久的政變,以攝政王宇文護的伏誅告終。他的黨羽或死或降,樹倒猢猻散。
宇文淵站在染血的禦階之上,龍袍上濺著點點血跡,手持滴血的寶劍,俯視著腳下伏屍與跪倒的群臣。他喘著粗氣,胸膛起伏,臉上卻沒有勝利的喜悅,隻有一種近乎虛脫的平靜,以及眼底深處那再也無法抹去的、屬於權力巔峰的冰冷與孤寂。
清玉玲依舊站在殿角的陰影裡,平靜地記錄著這一切。她看到,少年皇帝曾經眼中那一絲尚未完全熄滅的倔強澄澈,此刻已徹底被染血的權柄所取代。
【世界三最終觀測報告生成中……】小零的聲音帶著任務完成的漠然。
宇文淵緩緩轉過身,目光掃過滿殿狼藉,最後,落在那麵始終映照著他蛻變軌跡的“鏡子”上。
他的王朝,始於今日。
他的孤獨,也始於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