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錐心穿腸 第100章 替身死後,總裁他瘋了(二)
(九)
漩渦
那晚之後,顧家陷入一種詭異的低氣壓。
沈硯被他的助理和保鏢近乎狼狽地接走了。臨走時,他那雙猩紅的、失了焦的眼睛,還試圖在人群中尋找我的身影,嘴裡含糊不清地念著那個禁忌的名字。
李婉嚇得夠嗆,一邊安撫著哭泣不止的顧暖,一邊心驚膽戰地問我:“萱萱,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沈總他……他怎麼會把你錯認成……”
我一臉無辜和後怕,抱著抱枕縮在沙發裡:“我怎麼知道!嚇死我了!姐夫是不是這裡出問題了?”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他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瘋了啊?滿嘴胡話!那個晚晚是誰?”
我的表演天衣無縫。一個被嚇到且莫名其妙的小女孩形象躍然紙上。
顧國華麵色凝重,抽著雪茄,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他經商多年,見識過各種風浪,沈硯今晚的失態絕非簡單的“壓力過大”可以解釋。那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崩潰和絕望。那個“晚晚”……他隱約記得,捐獻心臟的那個女孩,資料上的名字似乎就是……蘇晚。
一個可怕的、荒謬的猜想在他腦中形成,讓他不寒而栗。
他看了一眼小女兒懵懂(他以為)的臉,又看了一眼大女兒蒼白失魂的模樣,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沉重地歎了口氣:“這件事到此為止,誰也不許再提。婉姨,明天請張醫生過來一趟,給暖暖和萱萱都看看,壓壓驚。”
顧暖被扶上了樓,她的眼神空洞,彷彿被抽走了魂。經過我身邊時,她極快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難辨,有一絲驚疑,一絲恐懼,還有一絲……被背叛的痛楚?
她聽到了多少?又猜到了多少?
我不動聲色,回給她一個擔憂又委屈的表情:“姐姐,你沒事吧?姐夫他好可怕……”
顧暖猛地扭過頭,沒有再看我,腳步虛浮地上了樓。
我知道,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不僅僅是在沈硯心裡,也在顧暖心裡。
這場戲,越來越有趣了。
沈硯似乎短暫地清醒了一段時間。他沒有再酗酒鬨事,也沒有再來顧家。但他開始用另一種方式“騷擾”我。
他的簡訊和微信變得頻繁。內容時而正常,時而詭異。
“萱萱,今天天氣好,多穿點。”(正常得像個囉嗦的長輩)
“你姐姐心臟有點不舒服,醫生說可能是排異反應的前兆,我該怎麼辦……”(看似關心顧暖,實則是在向我宣泄他的恐慌)
“那家巧克力,我又買了一些,是你喜歡的牛奶味。”(他在試探什麼?)
“我昨天夢到她了……她在哭……她說很冷……”(徹底的情緒失控)
我很少回複。偶爾回,也是顧萱式的。
“知道啦,煩死了。”
“排異?那怎麼辦?會不會死啊?姐夫你快想辦法啊!”
“巧克力?好啊好啊,讓人送過來吧!”
“做夢?姐夫你少看點恐怖片吧!”
我的每一條回複,都像在把他往瘋狂的邊緣更推進一步。
我能想象他在手機那頭,看著我這些沒心沒肺的回複,時而暴怒,時而絕望,像一頭困在籠子裡自我折磨的野獸。
他需要證據。證明他的感覺不是錯覺,證明那個死去的靈魂以某種方式存在著。
他開始更偏執地調查蘇晚的一切。甚至找到了蘇晚小時候生活過的福利院,找到了那些早已模糊的、關於蘇晚過去的零星記錄。
他還派人跟蹤我。
我很快就發現了。畢竟,我曾經也在他身邊那麼久,對他那些手段瞭如指掌。
我假裝不知情,繼續著我的“顧萱”生活。逛街,spa,和小姐妹喝下午茶,肆無忌憚地揮霍著顧家的錢,活得張揚而明媚。
有一次,我故意獨自去了城西那家美術館。我知道跟蹤的人就在身後。
我在畫廊裡漫無目的地閒逛,最後停在一幅色彩灰暗、筆觸卻極其大膽痛苦的抽象畫前。那是蘇晚生前最喜歡的一幅畫,她說那畫裡是掙紮和絕望的靈魂。
我站在那幅畫前,看了很久。
跟蹤的人一定把這一切詳細彙報給了沈硯。
我能猜到沈硯的反應——他一定會激動萬分,認為這終於抓住了“證據”!
果然,不到半小時,沈硯的車就瘋了一樣衝到美術館門口。
他幾乎是跑進來的,西裝革履卻頭發微亂,氣息不穩。他衝到那幅畫前,看到站在那裡的人果然是我時,眼睛裡瞬間燃起駭人的光芒。
他一步步走近我,聲音因為激動和渴望而顫抖:“你……喜歡這幅畫?”
我轉過身,臉上帶著百無聊賴的表情,打了個哈欠:“還行吧,醜得挺彆致的。主要是逛累了,在這兒發會兒呆。”
我指了指畫旁邊的說明牌:“不過這畫家真有病,畫的什麼玩意兒,還賣這麼貴!傻子才買!”
沈硯眼底的光芒瞬間凝固,然後碎裂,變成更深的灰敗和茫然。
“你……隻是覺得它醜?”他不死心地追問。
“不然呢?”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這種畫掛家裡多嚇人啊!走了走了,沒意思,還不如去樓下買杯奶茶。”
我甩著包包,蹦蹦跳跳地走向電梯,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流行歌。
留下沈硯一個人,僵在那幅充滿了“掙紮和絕望靈魂”的畫作前,像一個被全世界遺棄的笑話。
從美術館的玻璃反光裡,我看到他緩緩抬起手,捂住了臉,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這一次,他沒有哭出聲。
但那無聲的崩潰,遠比嚎啕大哭更令人窒息。
沈硯,你找不到你要的答案。
因為那個能給你答案的人,早已被你親手葬送。
你現在所經曆的這一切,不過是她死後,世界反饋給你的、遲來的回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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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姐妹“情深”
顧暖的心臟“排異反應”似乎越來越頻繁。
她常常會莫名地心慌,胸悶,甚至絞痛。好幾次家庭醫生被緊急叫來,檢查結果卻顯示移植心臟功能一切正常,指標甚至比很多康複者都要好。
醫生也無法解釋這種症狀,隻能歸結於“心理因素”。
顧暖變得愈發脆弱和敏感。她越來越依賴沈硯,可沈硯的若即若離和時常的心不在焉,又加劇了她的不安和痛苦。
她開始把目光投向我這個“妹妹”。
她時常拉著我的手,放在她的胸口,讓我感受那強健有力的心跳。
“萱萱,你聽,跳得多有力。”她微笑著,眼神卻緊緊鎖著我,“是這顆心臟,讓姐姐活下來的。我們要永遠感激那個捐獻者,對不對?”
我能感受到手掌下那顆心臟蓬勃的生命力。那是我曾經的心跳。如今,它在我仇人的姐姐胸腔裡,跳動著。
一股冰冷的惡心感翻湧而上,但我臉上卻露出天真又好奇的表情:“真的耶!好神奇!姐姐,它跳得這麼快,你不難受嗎?”
顧暖的笑容淡了些:“有時候……會有點難受。尤其是……想到那個捐獻者那麼年輕就去世了,心裡就堵得慌。”
她仔細觀察著我的反應,試圖從我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異樣。
我眨眨眼,滿不在乎:“哎呀,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她自己倒黴死掉了,能救你是她的福氣!你彆多想啦,好好活著就是對她最好的報答了!”
我的話語殘忍而直接,像一把鈍刀,反複切割著某些看不見的傷口。
顧暖的臉色白了白,放在胸口的手下意識地收緊。那顆心臟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猛地加速跳動起來,砰砰砰,撞擊著我的掌心,也撞擊著她的肋骨。
她呼吸微微急促,額角滲出細汗。
“姐姐你怎麼了?又不舒服了嗎?”我“驚慌”地扶住她,聲音裡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眼神卻冰冷如霜,“你看,你就是總想這些不開心的事!不想不就沒事了!”
顧暖靠在沙發上,閉著眼,大口喘著氣,臉上血色儘失。
她揮揮手,示意自己沒事,卻不再看我。
我知道,她在怕。她怕我這番沒心沒肺的話,更怕我話語裡透露出的、某種她不敢深想的可能性。
沈硯的異常,加上自己身體這無法解釋的反應,像一根根越來越緊的繩索,纏繞著她的脖頸,讓她窒息。
她開始偷偷調查“蘇晚”。
她利用顧家的人脈和資源,很快拿到了蘇晚詳細的資料——包括照片。
當看到照片上那個眉眼與自己有六七分相似,卻更顯清冷倔強的女孩時,顧暖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那張紙。
她看到了蘇晚的出生日期,看到了她畢業的院校,看到了她短暫的一生中那些蒼白貧瘠的記錄。
她也看到了沈硯和蘇晚那紙隱秘的結婚證影印件——時間,正是在她出國治療期間。
一切似乎都有瞭解釋,卻又導向了更可怕的深淵。
原來,她不在的這些年,沈硯找了一個她的替身。
原來,她的新生,是用這個替身的死亡換來的。
原來,沈硯如今的瘋狂和疏離,是因為他對那個死去的替身,產生了扭曲的、遲來的感情?
這個認知讓顧暖渾身發冷。她感到一種巨大的荒謬和……被玷汙的惡心。
她的胸腔裡,跳動著那個女人的心臟。
她的未婚夫,為那個死去的女人神魂顛倒。
那她顧暖成了什麼?一個裝載著彆人心臟的容器?一個提醒沈硯罪孽的活體紀念碑?
一天下午,陽光很好。我坐在花園的鞦韆架上吃冰淇淋。
顧暖慢慢走過來,坐在我旁邊的藤椅上。她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平靜。
“萱萱,”她輕聲開口,目光望向遠處盛開的花叢,“你相信……人死了之後,會有靈魂嗎?”
我舔著冰淇淋,歪頭想了想:“不知道耶,可能有吧?電影裡都這麼演。不過肯定跟我們沒關係啦!”
顧暖轉過頭,看著我,眼神幽幽的:“那你說……如果一個人,移植了另一個人的心臟……會不會……也接收到那個人的一些……情緒?或者……記憶碎片?”
我的心猛地一跳,但臉上依舊懵懂:“啊?姐姐你在說什麼啊?好嚇人!心臟就是一塊肉而已啦,怎麼會有什麼記憶?又不是電腦硬碟!”
我跳下鞦韆,跑到她麵前,彎腰仔細看著她的臉,語氣誇張:“姐姐!你是不是最近恐怖小說看多了?還是心臟又不舒服出現幻覺了?讓張醫生給你開點安神的藥吧!”
我的反應無懈可擊,完全是一個信奉科學(或者說迷信簡單快樂)的現代少女該有的樣子。
顧暖眼裡的光黯淡下去。她自嘲地笑了笑,搖了搖頭:“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吧。”
她站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她轉身的刹那,我忽然開口,聲音輕快得像是在分享一個有趣的笑話:
“不過姐姐,說起來好巧哦!”
“嗯?”顧暖停住腳步,回頭看我。
我挖了一大勺冰淇淋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我上次偷偷看到爸爸書房裡那個捐獻者的資料啦!她叫蘇晚對吧?”
顧暖的身體瞬間僵硬。
我繼續沒心沒肺地笑著:“她居然跟我同一天生日耶!是不是超巧的?可惜她死啦,不然還能一起過生日呢!哈哈哈……”
砰——!
顧暖手裡拿著的書,猛地掉在了地上。
她臉色煞白,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詛咒,眼睛死死地瞪著我,充滿了驚駭和難以置信。
同一天生日……
巧合?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
她猛地捂住胸口,那裡麵的心臟像是發了瘋一樣狂跳,撞擊著她的胸腔,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和窒息感。
彷彿那顆心臟在我這句話的刺激下,終於要掙脫束縛,回歸它真正的主人。
她看我的眼神,徹底變了。
不再是看一個懵懂無知的妹妹。
而是看一個……來索命的債主。
她嘴唇顫抖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終像是逃離什麼洪水猛獸般,踉踉蹌蹌地、幾乎是跑著離開了花園。
我站在原地,慢條斯理地吃完最後一口冰淇淋。
甜膩的冰涼感滑過喉嚨。
真好吃。
顧暖,猜疑的滋味,好嗎?
心悸的滋味,好嗎?
這顆心臟在你身體裡跳動的每一天,都會提醒你——
你的新生,建立在怎樣的罪惡之上。
而你的愛情,早已被你胸腔裡這顆心真正的主人,詛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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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崩塌
沈硯和顧暖的關係,降到了冰點。
顧暖無法忍受沈硯透過她看另一個女人的眼神,無法忍受他撫摸她胸口那道疤痕時,指尖那冰冷的、彷彿在透過皮肉觸控另一顆靈魂的顫栗。
她開始抗拒沈硯的觸碰,甚至拒絕他的探望。
“硯,我需要靜養。”她總是用這個藉口打發他,聲音冷淡而疏離。
沈硯似乎也並不強求。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尋找那個虛無縹緲的“幽靈”上,或者說,放在了折磨自己上。
他瘦了很多,眼窩深陷,整個人籠罩在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鬱和戾氣之中。沈氏集團上下人人自危,據說他在會議上因為一點小錯就能將高管罵得狗血淋頭。
他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危險的瘋子。
而引爆這一切最終崩塌的,是一份體檢報告。
顧暖的定期體檢報告出來,一切指標正常得不能再正常。醫生再次重申,她的心臟沒有任何排異反應,功能完好,她的不適極大概率源於心理問題。
沈硯拿著那份報告,坐在醫生辦公室裡,沉默了足足十分鐘。
然後,他抬起頭,眼睛裡布滿了血絲,聲音嘶啞得可怕:“心理問題?什麼心理問題?”
醫生被他看得發毛,謹慎地回答:“可能……是對於移植手術的某些心理障礙,或者……對捐獻者的愧疚感……”
“愧疚感?”沈硯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猛地笑了起來,笑聲癲狂而令人毛骨悚然,“她有什麼好愧疚的?啊?!”
他猛地站起來,一把將那份報告撕得粉碎!
“她活下來了!她得到了最好的心臟!她還有什麼不滿足?!她憑什麼愧疚?!憑什麼難受?!”他像一頭失控的野獸,對著醫生咆哮,“該愧疚的是我!是我!!難受的也應該是我才對!!!”
醫生嚇得魂飛魄散,縮在椅子上不敢動彈。
沈硯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眼神混亂而狂躁。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頓住。
“不對……不是她……”他喃喃自語,眼神飄忽,“是……是晚晚……是晚晚在難受……是她在恨……是她在通過這種方式……告訴我……”
他的邏輯已經徹底扭曲,陷入了自我構建的恐怖真相之中。
他認為顧暖的所有不適,都不是源於她自身,而是源於蘇晚那顆心臟殘留的“意誌”!
是蘇晚在借著顧暖的身體,向他表達痛苦和怨恨!
這個念頭讓他徹底瘋狂了。
他衝出海天醫院,開車直奔顧家。
這一次,他沒有找任何藉口,直接闖了進來,目標明確——我。
當時我正在客廳裡插花,李婉和顧暖都在。
看到狀若瘋魔的沈硯,李婉嚇得尖叫一聲。顧暖則臉色一白,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沈硯誰也沒看,徑直衝到我的麵前,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力氣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
我痛得倒吸一口涼氣,手裡的剪刀“哐當”掉在地上。
“是你!一定是你!”他眼睛血紅,死死地盯著我,彷彿要將我生吞活剝,“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你在看我的笑話!對不對?!”
“沈硯!你放開萱萱!你瘋了!”李婉反應過來,衝上來想拉開他。
卻被沈硯一把推開,踉蹌著摔倒在地。
“媽!”顧暖驚叫,想去扶李婉,卻被沈硯此刻的樣子嚇得不敢動彈。
我強忍著肩膀的劇痛,強迫自己直視他瘋狂的眼睛,聲音發抖,卻帶著哭腔:“姐夫!你乾什麼!好痛!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放開我!”
“你不知道?”沈硯獰笑起來,笑容比哭還難看,“那你告訴我!為什麼暖暖會難受?!為什麼她的心臟會痛?!醫生說她沒有排異!那為什麼會痛?!”
他的唾沫幾乎濺到我臉上。
“那是晚晚的心!是晚晚在痛!她在恨我!她在折磨我!你也恨我!你們都在恨我!”他已經完全語無倫次,邏輯崩壞,“你說話啊!蘇晚!你說話!你要怎麼樣才肯原諒我?!你要我的命嗎?!我給你!我現在就給你!”
他猛地鬆開我,竟然真的開始去解自己的領帶,動作慌亂而絕望,像是要勒死自己。
全場死寂。
李婉癱在地上,目瞪口呆。
顧暖捂住了嘴,眼淚洶湧而出,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因為恐懼和徹底的絕望。他終於……徹底說出來了。“蘇晚”這個名字,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所有虛偽的平靜。
我看著眼前這個徹底崩潰的男人,這個曾經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男人,如今為了一個死去的替身,把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心裡那片冰封的荒原上,終於掠過一絲快意的風。
但還不夠。
我露出極度恐懼的表情,哇地一聲哭出來,像是被嚇壞了的孩子,口不擇言地尖叫:
“瘋子!你是瘋子!我不是蘇晚!蘇晚已經死了!被你拔掉氧氣管殺死了!她的心臟在姐姐那裡!你要找去找姐姐!不要找我!跟我沒關係!”
死一般的寂靜。
時間彷彿凝固了。
李婉的表情徹底空白。
顧暖的哭聲戛然而止,她像是被閃電擊中,僵在原地,瞳孔放大到極致。
沈硯所有瘋狂的動作,也在這一刻,徹底僵住。
他解領帶的動作停在半空,臉上的狂亂和絕望一點點褪去,隻剩下巨大的、無法形容的震驚和……恐慌。
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聽懂了這句話。
拔掉氧氣管……殺死……
這幾個字,像最鋒利的刀,精準地剖開了他一直試圖逃避和掩蓋的血淋淋的真相。
他殺死了她。
他不是間接導致她的死亡。
他是……親手殺死了她。
這個他後來視若珍寶、追悔莫及的女人,是他,沈硯,親自、主動地,結束了她的生命。
“你……你說什麼?”他的聲音輕得像耳語,破碎得不成調。他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乞求,乞求我否認,乞求我剛才說的隻是嚇壞了胡言亂語。
我哭得更大聲,渾身發抖,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語無倫次地重複:“就是你!我聽到了!那天在醫院!你跟醫生說……暖暖等不了了……需要心臟……你就……你就把那個女人的管子拔掉了……我偷偷看到的……你好可怕……殺人凶手……”
我故意顛三倒四,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無意間撞破恐怖真相、被嚇壞後留下心理陰影的小女孩。
這個謊言,完美地解釋了我之前所有的“異常”,也給了沈硯致命一擊。
原來……“顧萱”所有的反常,不是因為被“附身”,而是因為她目睹了那場謀殺!所以她害怕,所以她反常,所以她偶爾會說出那些刺人的話!
那並不是蘇晚的靈魂在作祟。
那隻是一個孩子被恐怖真相折磨後的應激反應!
這個真相,比鬼魂的存在,更讓沈硯無法承受!
如果隻是鬼魂,他還可以祈求,可以贖罪。
可這是一個活生生的見證人!一個時刻提醒他犯罪事實的目擊者!
而且這個目擊者,還是他試圖贖罪物件的親妹妹!
“不……不可能……你怎麼會……”沈硯踉蹌著後退,臉色灰敗得像死人一樣,眼神徹底渙散,“你騙我……你在騙我……”
他拒絕相信。他寧願相信是鬼魂,也無法接受自己是殺人凶手這個事實被第三個人目睹並揭穿!
“是真的!”我尖叫著,彷彿是為了加強說服力,把自己也騙過去,“那個女人……蘇晚……她死的時候還在笑!她看著你笑!她恨你!她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啊啊啊啊啊——!!!”
沈硯終於徹底崩潰了。
他發出一聲淒厲得不似人聲的嚎叫,猛地抱住自己的頭,像是無法承受那巨大的罪惡感和幻滅感,轉身瘋了一樣地衝出了顧家大門。
外麵傳來汽車引擎瘋狂咆哮而後急速遠去的聲音。
客廳裡,隻剩下我壓抑的哭泣聲(假的),李婉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殺人了……他殺人了……”,以及顧暖。
顧暖緩緩地、緩緩地滑坐在地上。
她低著頭,長發遮住了她的臉。
她抬起手,慢慢地、慢慢地撫上自己的左胸。
那裡,那顆屬於蘇晚的心臟,正沉穩地、有力地跳動著。
一下,一下。
彷彿無聲的嘲諷。
她終於明白了。
明白沈硯的瘋狂從何而來。
明白自己心悸的根源是什麼。
明白自己得到的這份“新生”,究竟沾染了多少肮臟和罪惡。
她也終於明白了,她那“天真無邪”的妹妹,剛才那番話,背後隱藏著怎樣深刻的、淬毒的瞭解。
她抬起頭,透過淚眼朦朧的發絲間隙,看向我。
我也正好看向她。
四目相對。
我的眼睛裡,還噙著淚水,嘴角卻在她看不見的角度,緩緩勾起一絲冰冷徹骨的、屬於勝利者的弧度。
顧暖渾身劇烈一顫,如墜冰窟。
她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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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人
沈硯失蹤了三天。
最後,是他的助理在郊外那棟軟禁過蘇晚的彆墅裡找到了他。
找到他時,他蜷縮在蘇晚以前住的那個房間的角落裡,懷裡緊緊抱著一件蘇晚穿過的舊睡衣。
他鬍子拉碴,眼神呆滯,嘴裡反複唸叨著兩個字:
“晚晚……晚晚……”
他已經徹底瘋了。
醫生診斷是重度精神分裂外加創傷後應激障礙,由極度的愧疚、悔恨和心理衝擊導致。
他被送進了最好的私立精神病院,與外界隔絕。
沈氏集團股價暴跌,風雨飄搖。
顧暖去精神病院看過他一次。
隔著厚厚的玻璃,她看到那個曾經矜貴倨傲、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像個孩子一樣,抱著一個破舊的枕頭,溫柔地、小心翼翼地拍著,哼著不成調的安眠曲。
彷彿在哄誰入睡。
看到顧暖,他歪著頭,辨認了好久,然後露出一個天真又羞澀的笑容。
他把手指豎在嘴邊,小聲說:“噓……輕一點,晚晚睡著了。”
他指了指懷裡的枕頭,眼神純淨得可怕:“她累了。我以後會好好保護她,再也不讓彆人傷害她了。”
顧靜地看著他,看著這個她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看著他為另一個女人瘋癲成魔。
她沒有哭,也沒有說話。
隻是默默地站了很久很久。
最後,她抬起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胸口。
那裡,很平靜。不再有心悸,不再有刺痛。
彷彿隨著沈硯的瘋狂,那顆心臟裡所有的怨恨和不甘,也隨之沉寂了。
她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而我,顧萱,顧家的二小姐,生活似乎恢複了平靜。
我依舊逛街、購物、開派對,活得沒心沒肺,燦爛張揚。
彷彿那場發生在客廳裡的驚天變故,隻是一場很快被遺忘的鬨劇。
隻有偶爾,在深夜無人時,我會站在露台上,看著遠處城市的燈火。
手裡或許會端著一杯酒,或許什麼也沒有。
我會想起那個死在冰冷病房裡的女人。
想起那個最終在瘋狂中尋求解脫的男人。
心裡沒有太多波瀾。
複仇的快感過後,是更深的虛無。
但我知道,這一切,還沒有真正結束。
沈硯隻是瘋了,他還活著。
顧暖還活著,帶著我的心臟。
顧家還在。
而我,這個占據了顧萱身體的、來自地獄的複仇者,真的能永遠扮演好這個天真驕縱的千金小姐嗎?
那天我對顧暖露出的那個冰冷笑容,她看懂了多少?
她會不會……有一天,想要揭開這一切的真相?
風吹起我的長發,帶來遠處模糊的喧囂。
我輕輕晃動著酒杯,看著深紅的液體掛壁流淌。
像血。
一個計劃,在我心底慢慢成形。
沈硯,你以為瘋了就能解脫嗎?
不。
真正的懲罰,才剛剛開始。
還有顧暖,我親愛的“姐姐”。
用著彆人的心臟,活著的每一天,真的能心安理得嗎?
我很好奇。
也許,我該找個時間,去看看我那……瘋了的前夫了。
順便,送他一份“禮物”。
一份能讓他即使在瘋狂中,也無法安寧的“禮物”。
你說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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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