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錐心穿腸 第27章 死後第三年,王爺撕了深情劇本
死了三年,我才知道我隻是他虐戀情深劇本裡的一個道具。他功成名就,他痛徹心扉,他成了所有人眼裡深情不壽的典範。直到我的魂魄飄在他的頒獎禮上空,親耳聽見世界意誌逼他走新一輪“追妻火葬場”劇情,而他冷笑一聲,砸了劇本:“踩著她的屍骨愛彆人?這男主,誰愛當誰當,老子不伺候了!”
更荒謬的是,他逆天改命,把我塞進了一個黑料纏身、十八線開外的小明星身體裡。然後,他用百億資源砸我,把我捧上頂流,卻在萬眾矚目下捧著我的骨灰盒跪下:“我不是來贖罪的,阿沅,我毀天滅地,隻是想…再見你一麵。”
可我真的回來了,他又該如何麵對這個被他親手撕碎又重塑的世界,和這個早已麵目全非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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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像沉船的最後一點微光,掙紮著浮出無邊黑暗的冰冷海麵。
沒有實感,沒有溫度,隻有一種無處不在的、輕飄飄的懸浮感。蘇沅“睜開”眼,如果這還能稱之為眼睛的話。她看到的不是陰曹地府,不是往生輪回,而是…一片光怪陸離,懸浮著無數閃爍資料和扭曲畫麵的奇異空間。正前方,一塊巨大的、半透明的螢幕占據了大半視野,螢幕上流動著她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是她生前的世界,但視角詭異地像是…監控錄影?
然後她看見了崔恕。
她的丈夫。大晟朝權傾朝野的靖王爺。也是…親手將她推向絕路的男人。
螢幕裡的他,正站在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燈火輝煌、充斥著陌生語言的現代場合。高定西裝剪裁合體,襯得他身姿愈發挺拔峻峭,麵容依舊是驚心動魄的俊美,隻是眉宇間沉澱著濃得化不開的陰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手裡拿著一個造型奇異的金色小雕像,台下是潮水般的掌聲和閃爍不休的刺眼白光。
一個冰冷的、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彷彿直接在蘇沅的意識核心裡響起:【劇情節點:國際電影節最佳男主角頒獎禮。檢測到男主崔恕成就值已達s級,‘痛失所愛’深情buff持續生效中,人氣峰值。請接收下一階段劇情任務:與‘白月光替身’——新晉小花林薇薇相遇,觸發‘恍若故人’心動瞬間,為後續‘追妻火葬場’虐心**做鋪墊。任務獎勵:氣運值
1000,世界眷顧度
5%。】
蘇沅的魂體劇烈地波動了一下,像被無形的針狠狠刺穿。
痛失所愛?深情buff?
多麼可笑!
她死前的畫麵碎片般湧來:他為了那個酷似他心中白月光的側妃,在她難產血崩之時,毫不猶豫地命令所有太醫守在隻是“受了風寒”的側妃院中;她氣息奄奄地躺在冷榻上,聽著產婆絕望的哭喊,看著他冷漠離去的背影;還有更早之前,無數次的誤解、折辱、冷暴力…他把她娶回來,似乎就是為了證明,她這個正妃,連他心中那個早夭白月光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她死後的這三年,飄蕩在這個詭異空間,斷斷續續看到的外界資訊拚湊出一個讓她心寒齒冷的真相:崔恕利用她的死,完美塑造了一個“深情王爺”的人設。他悲痛欲絕(在她死後斥巨資修建了奢華的陵墓),他追悔莫及(無數次在公開場合表達對“亡妻”的思念),他功成名就(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然在這個陌生的現代世界裡混得風生水起,成了炙手可熱的影帝)。全世界都在為他的“深情”感動,唏噓著“王爺情深,奈何緣淺”。
隻有她知道,那深情下麵,是怎樣冰冷醜陋的算計和虛偽!她甚至一度以為,自己死後不得超生,化作孤魂野鬼徘徊,也是因為他這份令人作嘔的“深情”執念困住了她。
可現在這個聲音…“劇情任務”?“世界眷顧度”?“白月光替身”?
她的人生,她的愛情,她的痛苦和死亡…難道隻是一場被設定好的戲碼?!而崔恕,他知道嗎?他是樂在其中,還是…
螢幕裡,崔恕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對著話筒,用流利的中文(蘇沅驚奇地發現她居然能聽懂這個世界的語言了)說著公式化的獲獎感言,感謝導演,感謝劇組,最後,他頓了頓,目光沉痛地看向鏡頭,聲音低沉沙啞:“…最後,這個獎,也獻給…一位永遠無法到場的人。”
台下瞬間響起一片更加熱烈的、摻雜著同情和感動的掌聲。許多人開始抹眼淚。
蘇沅感到一種荒謬的惡心。
就在她以為這場虛偽的表演將繼續下去時,崔恕卻猛地抬起了頭。他的目光不再是投向虛無的悲痛,而是銳利地、穿透了螢幕般,直直射向…蘇沅靈魂所在的方向?!
不可能!他怎麼可能看得到她?!
緊接著,他嘴角勾起一抹極冷、極嘲諷的弧度。那不是對台下任何人的,更像是對著…空中某個無形的存在。
【警告!檢測到男主意識出現劇烈排斥反應!請立刻執行劇情任務!】冰冷的係統音再次響起,帶上了急促的滴答聲。
崔恕嗤笑一聲,聲音不大,卻通過話筒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會場,壓過了所有掌聲:“獻給永遠無法到場的人?嗬。”
他頓了頓,在滿場錯愕的寂靜中,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
“踩著她的屍骨立深情人設,完了還要找贗品上演情深似海?這劇本爛透了。”
“這男主——”
他手臂猛地一揮,那個代表著無上榮耀的金色獎杯劃出一道刺眼的弧線,“哐當”一聲巨響,狠狠砸在光潔的地板上,碎片四濺!
“——誰愛當誰當,老子不伺候了!”
【警報!警報!男主嚴重偏離劇情!世界線穩定性下降30%!60%!…啟動強製修正程式!】冰冷的聲音變得尖銳而扭曲。
螢幕上的畫麵開始瘋狂閃爍,雪花亂碼滋滋作響。蘇沅看到崔恕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額角青筋暴起,彷彿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但他依舊站得筆直,眼神裡是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和…解脫?
下一秒,整個空間劇烈震蕩,蘇沅的意識像是被扔進了狂暴的漩渦,瞬間被撕扯、吞噬…
…
再次有意識時,是被一種幾乎要炸裂的頭痛和震耳欲聾的嘈雜聲強行喚醒的。
“出來了出來了!”
“蘇晚!看這邊!”
“蘇晚,對於這次《鳳歌》試鏡失敗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聽說你昨晚又去陪酒了?金主這次沒滿意嗎?”
“耍大牌搶彆人資源的傳聞是不是真的?”
“麻煩讓讓!彆擋路!”
無數尖銳的問題,混雜著相機快門瘋狂按動的“哢嚓”聲,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從四麵八方投射過來。刺眼的閃光燈幾乎要晃瞎她的眼睛。
蘇沅猛地睜開眼,劇烈的眩暈感讓她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她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狹窄的通道裡,前後左右都被黑壓壓的人群和長槍短炮堵得水泄不通。幾個穿著黑色衣服、神色緊張的人勉強圍在她身邊,試圖推開人群,開辟出一條路。
她低頭,看見一雙踩著細高跟、染著鮮豔紅色指甲油的腳,身上是一件質感廉價、風格豔俗的亮片短裙。陌生的身體,陌生的裝扮,陌生的…環境。
這是哪裡?這些人是誰?蘇晚…是在叫她?
腦子裡突然湧入一堆混亂破碎的記憶碎片:一張張鄙夷嘲諷的臉,網路上不堪入目的辱罵詞彙,昏暗酒桌上肆意揩油的肥膩大手,試鏡現場導演毫不留情的嗬斥…還有一個名字——蘇晚,一個黑料纏身、演技稀爛、靠炒作和陪酒搏出位的十八線小明星。
她…這是借屍還魂了?變成了這個叫蘇晚的女人?
沒等她消化這驚人的事實,一個記者幾乎把話筒懟到了她臉上,語氣充滿了惡意:“蘇晚,全網都在呼籲你滾出娛樂圈,你死皮賴臉留著的底氣是什麼?是又找到了新的靠山嗎?”
周圍的鬨笑聲和更加肆無忌憚的閃光燈像鞭子一樣抽打過來。
屬於原主蘇晚的本能反應讓這具身體瑟縮了一下,臉上火辣辣的,強烈的屈辱和恐慌幾乎要淹沒理智。
但下一秒,屬於蘇沅的靈魂陡然蘇醒。
她是蘇沅,是大晟朝靖王府的正妃,是曾經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禮儀風範刻進骨子裡的貴女!就算落魄,就算死過一回,也輪不到這些莫名其妙的人如此折辱!
幾乎是條件反射,她猛地挺直了脊背。那一瞬間,常年居於上位、執掌中饋蘊養出的氣場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她抬起眼,目光不再是慌亂和怯懦,而是一種冰冷的、帶著審視和威壓的沉靜。她甚至沒有提高音量,隻是看著那個提問的記者,聲音清晰地穿透嘈雜:“底氣?我的底氣,需要向你彙報嗎?”
那記者被她看得一愣,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周圍嘈雜的聲音也詭異地安靜了一瞬。所有人都感覺…這個蘇晚,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那雙眼睛裡,沒有了往日的渾濁和討好,隻剩下一種…讓人心裡發毛的冷冽和清明。
趁著這短暫的間隙,保鏢終於奮力推開人群,護著她艱難地擠上了一輛等候在路邊的破舊保姆車。
車門“砰”地關上,隔絕了外麵的喧囂。蘇沅靠在椅背上,劇烈地喘息,腦子裡一片混亂。
崔恕撕毀劇本…世界意誌的警報…強製修正程式…然後她就變成了蘇晚…
這之間,絕對有聯係!
是崔恕做的?他怎麼可能有這種能力?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把他自己從“劇情”裡解脫出來還不夠,還要把她也拉回這個泥潭?他到底想乾什麼?繼續折磨她嗎?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用這種更加不堪的方式?
還沒等她想出個頭緒,保姆車的隔板突然降下,前麵副駕駛座上,一個穿著花哨襯衫、翹著蘭花指、滿臉刻薄相的男人扭過頭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蘇晚!你剛才那是什麼死樣子?!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現在是你最低穀的時候,要裝可憐!博同情!你倒好,還敢跟記者擺起譜來了?你以為你還是那個剛出道有點水花的新人啊?你現在就是一坨臭狗屎!誰沾上誰倒黴!”
這應該是原主的經紀人,amy。
amy越說越氣,把手裡的平板電腦猛地扔到她懷裡:“看看!看看網上現在都把你罵成什麼樣了!《鳳歌》劇組那邊剛來電話,明確說了,就算女n號,也絕不會用你這種劣跡藝人!王總那邊也生氣了,說你昨晚不給麵子,酒沒喝幾杯就跑了,後續的合作全部取消!你說你現在還能乾什麼?等著喝西北風嗎?!”
平板螢幕上,是各種社交媒體界麵。#蘇晚滾出娛樂圈#、#蘇晚鳳歌試鏡#、#蘇晚陪酒#等話題高高掛在熱搜榜上,點進去全是鋪天蓋地的謾罵和嘲諷,偶爾有幾個為她說話的微弱聲音,也迅速被淹沒。配圖大多是剛才她被困在記者群中,臉色蒼白、神情狼狽的照片。
蘇沅麵無表情地劃動著螢幕,心一點點沉下去。這個蘇晚的處境,比她想想象的還要糟糕百倍。幾乎是聲名掃地,寸步難行。
amy看她不說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尖著嗓子道:“我告訴你,公司已經決定雪藏你了!合約還有五年,違約金五千萬!你拿得出來嗎?拿不出來就給我乖乖認命!晚上還有個飯局,李老闆點名要你去陪,這次你要是再敢掉鏈子,就等著被直接封殺吧!”
陪酒?飯局?封殺?
蘇沅抬起眼,冷冷地看向amy:“我不去。”
“你說什麼?!”amy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不去?由得你說不去?蘇晚,你彆給臉不要臉!”
“我說,我不去。”蘇沅重複了一遍,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那種場合,我不會再踏足半步。至於封殺…”
她頓了頓,腦中閃過崔恕砸碎獎杯的那一幕。那個男人,撕劇本時那麼瘋狂,他把她弄回來,絕不可能隻是讓她換個世界繼續被欺辱等死。雖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這或許…是一線生機?儘管這生機讓她從心底感到抗拒和寒冷。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目光銳利地看向窗外飛速掠過的陌生街景:“誰封殺誰,還不一定。”
amy被她這話氣得差點背過氣去,罵罵咧咧地轉過身,嘴裡嘟囔著“瘋了瘋了”、“真是不知死活”。
蘇沅不再理會他。她需要資訊,需要儘快瞭解這個光怪陸離的全新世界,需要知道…崔恕到底在哪裡,他想做什麼。
接下來的幾天,蘇沅足不出戶,靠著原主那點可憐的存款租下了一個狹小逼仄的單間,然後幾乎不眠不休地泡在網路上,瘋狂地吸收著一切。語言、文字、曆史、科技、社會規則…尤其是,關於崔恕的一切。
她終於知道那天他所在的“頒獎禮”是什麼了。在這個世界,他依舊是那個萬眾矚目的焦點,但不是靠王爺的身份,而是靠…演戲。他成了這個時代最耀眼的明星,影帝桂冠拿到手軟,擁有無數瘋狂的擁護者。媒體用儘溢美之詞來形容他的演技、他的容貌、他的…深情。
關於“亡妻蘇沅”的故事,被他編織得淒美動人,成了他履曆中最傳奇也最令人心碎的一筆。他甚至成立了一個以她名字命名的慈善基金會,資助因難產而陷入困境的女性。
多麼諷刺!他利用她的死,賺足了名望和同情。
而她,蘇晚,則成了這個名利場最底層的那攤淤泥,人人避之不及。
期間,amy又來了幾次電話,威脅、咒罵、最後幾乎是哀求她去參加那個“李老闆”的飯局,都被蘇沅冰冷而堅決地拒絕了。她知道,雪藏和封殺恐怕很快就會變成現實。這個身體沒有任何積蓄,交完房租後,她連吃飯都成了問題。
走投無路。真正的走投無路。
難道崔恕把她弄回來,就是為了讓她體驗一下比前世更加絕望的困境嗎?
就在她幾乎要彈儘糧絕,甚至開始考慮是不是要重操舊業(她前世的女紅極好,或許可以試試縫補?)來餬口時,轉機,以一種她完全沒想到的方式,突兀地降臨了。
那天下午,破舊的房門被敲響。
門外站著的不是凶神惡煞的債主或者amy,而是一個穿著昂貴定製西裝、戴著金絲眼鏡、表情一絲不苟的陌生男人。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助理模樣的人。
“蘇晚小姐?”男人開口,語氣公式化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壓迫感。
蘇沅警惕地看著他:“我是。你找誰?”
男人遞過來一個厚厚的資料夾:“您好,我是崔恕先生的私人法律顧問,姓張。受崔先生委托,前來與您洽談一份合作意向。”
崔恕?!
蘇沅的心猛地一跳,手指下意識地收緊。他果然來了!
她強作鎮定地接過資料夾,開啟。隻看了一眼,她就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不是一份普通的合同。那是一份…堪稱“賣身契”卻又給予驚人回報的全麵經紀約。甲方是剛剛成立、註冊資本雄厚得嚇人的“沅恕娛樂”,乙方是她。條約詳細列明,公司將傾儘所有資源,不計成本地捧紅她。影視、綜藝、時尚…所有最好的資源任她挑選,頂尖的團隊為她服務,所有的黑料和債務由公司負責處理乾淨。而她需要做的,隻是在合約期內,完全服從公司的安排。
合約的報酬條款更是天文數字,優厚到離譜。
最後,甲方簽名處,已經簽好了一個名字——崔恕。筆力遒勁,霸道儘顯,一如他這個人。
“崔先生的意思是,”張律師推了推眼鏡,補充道,“如果您同意,現在就可以簽字。後續的一切麻煩,我們會立刻處理。包括您前經紀人amy先生以及您與原公司的合約問題。”
蘇沅猛地合上資料夾,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不是因為驚喜,而是因為一種巨大的荒謬和警惕。她抬頭,緊緊盯著張律師:“為什麼?我和崔恕…先生,素不相識,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張律師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崔先生隻吩咐,務必讓蘇小姐感受到他的‘誠意’。至於原因,或許等蘇小姐站到足夠的高度時,自然會明白。崔先生還托我帶給您一句話…”
他頓了頓,模仿著某種冷硬的語調:“‘這條命,給你了。想怎麼活,隨你。隻是彆輕易再弄丟了。’”
這條命,給你了…
蘇沅的指尖瞬間冰涼。他果然知道!他知道這具身體裡的是她蘇沅!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補償?施捨?還是另一種更殘忍的玩弄?
巨大的屈辱感和前世被輕賤、被忽略的痛苦回憶洶湧而來。她幾乎想立刻把這份合約砸回到對方臉上!
但現實冰冷的困境擺在眼前。拒絕,意味著重新跌回泥潭,甚至可能更糟。接受…接受這份來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目的不明的“饋贈”…
她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鐘。空氣凝滯。
最終,她抬起頭,眼中所有情緒被強行壓下,隻剩下一片沉寂的冰湖。她拿起筆,在乙方簽名處,用力地簽下了“蘇晚”兩個字。
“合約我簽。但我有一個條件。”她看向張律師,“公司的資源安排,我需要知情權和…有限度的選擇權。我不是提線木偶。”
張律師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恢複專業態度:“我會轉告崔先生。原則上,隻要不影響整體規劃,可以協商。”
效率快得驚人。
合同簽署後的二十四小時內,蘇沅見識到了什麼叫“資本的力量”。
原公司那邊悄無聲息地解了約,天價違約金據說由崔恕方麵一次性付清。前經紀人amy被行業封殺,據說因為稅務問題進去了。網路上所有關於“蘇晚”的黑料帖文和熱搜,一夜之間消失得乾乾淨淨,彷彿從未存在過。幾個跳得最歡、肆意辱罵她的營銷號直接收到了律師函,公開登報道歉。
同時,頂級造型團隊、表演老師、聲樂教練、營養師…甚至心理疏導師,迅速到位,入駐了她新搬入的、位於頂級安保小區的大平層公寓。她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而資源,更是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湧來。
國內頂尖導演的衝獎文藝片女主、投資數億s
級古裝大製作的女一號、一線衛視王牌綜藝的常駐嘉賓、高奢品牌的代言考察…這些曾經對“蘇晚”來說遙不可及甚至不敢想象的機會,現在堆滿了新團隊負責人的案頭,任由她“有限度”地挑選。
這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打著一個標簽——崔恕的女人。
圈內圈外瞬間嘩然!各種猜測甚囂塵上:這個黑料糊穿地心的蘇晚,到底是使了什麼通天手段,竟然攀上了崔恕這棵參天大樹?洗白得如此徹底,資源如此逆天!難道崔影帝終於走出“亡妻”陰影,開始喜好這種豔俗口味了?還是說…這個蘇晚,有什麼特彆的“過人之處”?
質疑、嘲諷、嫉妒、謾罵…再次鋪天蓋地而來,隻是這次,多了許多不敢擺在明麵上的窺探和惡意揣測。
蘇沅對外界的一切充耳不聞。她知道自己沒有退路。這份“饋贈”背後必然是難以想象的代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這一切,讓自己儘快強大起來,強大到有朝一日,能麵對崔恕,搞清楚這一切,然後…擺脫他!
她拿出了前世在王府時,為了不墮王府顏麵而刻苦鑽研各項技藝的勁頭,甚至更狠。她瘋狂地學習表演技巧,揣摩角色,練習台詞形體,適應鏡頭…她這具身體的底子其實很好,年輕,五官明豔,隻是以前被浮誇的妝容和浮躁的氣質掩蓋了。如今在頂級團隊的打造下,漸漸顯露出一種混合著古典韻味和冷冽氣質的獨特魅力。
第一次進組,那部s
古裝大製作《長歌行》,她飾演一位亡國後隱忍複仇的公主。開拍第一場,就是她國破家亡,看著親人被屠戮,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重頭戲。
所有工作人員,包括導演,其實都捏著一把汗。誰都知道她是空降的資源咖,背後是崔恕。導演甚至做好了ng無數次、後期瘋狂剪輯補救的準備。
然而,當打板聲落下,鏡頭推近——
那個穿著破爛血衣、滿臉汙垢的少女,抬起眼的瞬間,所有人心頭都是一震!
那不再是蘇晚,甚至不是任何一個他們熟悉的年輕演員。那雙眼睛裡,沒有了平日刻意保持的疏離和冷靜,而是充滿了真實的、破碎的、從地獄裡淬煉出來的巨大悲痛、絕望、仇恨…以及一種死死咬住的、不肯熄滅的堅韌火焰。她沒有嚎啕大哭,隻是靜靜地流淚,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燃燒的宮殿,手指深深地摳進身下的泥土裡,指甲翻裂出血猶不自知。
那種無聲的慘烈,比任何嘶吼都更有力量。
現場一片寂靜,隻能聽到機器運轉的微弱聲音。
“卡!”導演猛地喊了一聲,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過!太好了!就是這種感覺!”
周圍的工作人員這才彷彿回過神來,看向場中那個慢慢從地上站起來的年輕女孩的眼神,徹底變了。那不再是看一個靠金主上位的花瓶,而是帶上了驚訝和…一絲敬畏。
蘇沅緩緩吐出一口氣,接過助理遞來的毛巾和水,眼神恢複了平時的清冷。隻有她自己知道,剛才那一刻,她帶入的,是自己前世瀕死時的絕望和不甘,是看著崔恕冷漠背影時的心碎,是魂魄飄蕩三年無處歸依的怨恨。
演戲?對她來說,幾乎是本能地挖掘和重現那些刻骨銘心的痛苦。
《長歌行》播出後,蘇晚飾演的複仇公主瞬間爆紅。她的演技、她的顏值、她那種獨特的氣質,引發了現象級的討論。人們瘋狂地挖掘她的過去,卻隻找到被清理得乾乾淨淨的履曆和崔恕工作室官方發布的、光鮮亮麗的通稿。“資源咖”的標簽漸漸被“演技派”、“寶藏女孩”、“逆天改命”所取代。
緊接著,文藝片上映,她飾演的山區啞女再次顛覆大眾認知,細膩無聲的表演催人淚下,橫掃各大電影節新人獎。
時尚資源一路開掛,高定禮服、頂級刊封麵接到手軟。她清冷古典的氣質和高階的臉,被媒體譽為“紅毯定海神針”。
短短兩年時間,“蘇晚”這個名字,從一個人人唾棄的十八線,奇跡般地躍升為頂級流量與實力並存的新生代頂流女星。風光無限,一時無兩。
隻有蘇沅自己知道,這一切繁華堆砌的下麵,是冰冷的交易和懸而未決的利劍。崔恕從未直接出現在她麵前。他隻是通過張律師和他的團隊,無聲地操控著一切,源源不斷地輸送著資源,冷眼旁觀著她的崛起,如同觀察一個按照他預期成長的…作品。
這讓她感到一種深深的不安和…屈辱。他到底想乾什麼?把她捧得這麼高,是為了將來摔得更狠嗎?
期間,不是沒有遇到過那個所謂的“劇情”力量。那個在頒獎禮上被崔恕拒絕的“白月光替身”林薇薇,也確實出現在了一些場合,試圖靠近她,或者製造一些“巧合”,但每次都被蘇沅警惕而冷淡地避開了。她隱約能感覺到一種無形的推力,想要將她推向某個既定的方向,但似乎…力量變弱了很多?是因為崔恕撕毀了劇本嗎?
這種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的日子,在她憑借那部文藝片奪得金梧桐獎最佳女主角的夜晚,被徹底打破。
金梧桐獎是國內最具分量的電影獎項之一。當頒獎嘉賓念出“蘇晚”的名字時,全場掌聲雷動。她穿著價值連城的星空裙,一步步走向那片光芒璀璨的舞台,容顏絕世,氣質清冷,彷彿不食人間煙火。
她接過沉甸甸的獎杯,站在話筒前。鎂光燈將她籠罩,台下坐著無數圈內大佬和明星,包括…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崔恕。
這是他兩年來,第一次公開出現在離她如此之近的地方。
他看著她,眼神深邃複雜,依舊帶著那股揮之不去的陰鬱,但似乎…又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期待?緊張?
蘇沅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按照團隊準備好的稿子,流暢地說著感謝詞,感謝導演,感謝劇組,感謝粉絲…
一切看起來完美無缺。
就在她以為即將順利結束時,異變陡生!
頒獎禮現場所有的燈光,包括舞台大螢幕,毫無征兆地猛地一暗!隻有一束追光燈,死死地釘在蘇沅身上。
然後,那束光也變了顏色,變成一種慘淡的、令人心悸的綠光,打在她蒼白的臉上。
【警報!檢測到關鍵節點!強製劇情啟動:身敗名裂!】那個冰冷的、隻有她和崔恕能聽到的係統音,再次尖銳地響起!
蘇沅感到一股巨大的、惡意的力量試圖攫住她的喉嚨,操控她的聲帶!
與此同時,舞台後方巨大的主螢幕,突然雪花一閃,猛地跳出了一段模糊卻足以辨認的視訊——是原主“蘇晚”當年在某個私人會所裡,被灌得爛醉如泥,神情放浪地靠在某個肥頭大耳的男人懷裡,被上下其手的畫麵!角度刁鑽,內容不堪入目!
“嘩——!!!”
全場瞬間死寂,隨即爆發出巨大的、無法置信的嘩然!所有鏡頭瘋狂地對準了台上僵立的蘇沅和後方那不堪入目的螢幕!
“天啊!那是蘇晚?!”
“不是說黑料都是假的嗎?這視訊…”
“太勁爆了!這下徹底完了!”
“我就說她是裝的!爛泥扶不上牆!”
竊竊私語彙成惡毒的洪流,幾乎要將她淹沒。剛剛獲得的榮耀,瞬間變成了最大的諷刺。amy(新經紀人)在台下急得臉色煞白,徒勞地試圖溝通控製台。
蘇沅站在台上,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凍僵了。冰冷的絕望再次攫住了她。原來…原來在這裡等著她。世界意誌,或者說那該死的“劇情”,要用這種方式,將她徹底打入地獄,永世不得翻身!崔恕給的這一切,不過是海市蜃樓,輕易就能被收回…
她甚至能感覺到那股力量在強迫她露出慌亂、崩潰的表情,最好能當場暈厥,坐實這一切。
就在她幾乎要支撐不住的時候——
“砰!”
一聲巨響從台下傳來!
所有人駭然轉頭望去!
隻見第一排,崔恕猛地站了起來,一腳踹開了麵前的嘉賓席!桌子翻倒,酒杯摔碎一地,汁液橫流。他臉色陰沉得可怕,眼神裡翻滾著滔天的怒火和一種…毀天滅地的瘋狂!
他根本不理會被他舉動驚呆的全場嘉賓和鏡頭,猛地抬手,指向那塊還在播放不堪視訊的大螢幕,對著空氣(在眾人看來),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絕對命令:
“我、說、了——”
“——這些臟東西,不許再出現在她麵前!”
“給、我、毀、了、它!”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血腥味。
話音落下的瞬間!
“滋啦——!!!!”
一陣刺耳至極的電流爆裂聲響起!那塊巨大的、正在播放視訊的led主螢幕,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從內部狠狠撕裂!無數細密的裂紋瞬間布滿整個螢幕,然後“轟”地一聲巨響,整塊螢幕徹底暗滅下去,冒起陣陣青煙!連同會場裡所有其他的顯示屏、攝像機鏡頭,甚至是一些嘉賓的手機螢幕,都在同一時間劈啪作響,黑屏宕機!
整個會場,陷入一片真正的、死寂的黑暗和混亂之中!隻有應急燈微弱地亮著,映照出一張張驚駭欲絕的臉。
【警告!警告!男主動用本源力量強行乾擾世界規則!反噬加劇!穩定性崩潰臨界點——】係統音尖銳到扭曲,然後像是被什麼強行掐斷,戛然而止!
黑暗中,蘇沅呆呆地站著,手裡的獎杯幾乎握不住。她看著台下那個在混亂中依舊挺直脊背、方嚮明確地凝視著她的黑影,心臟狂跳得幾乎要衝出胸腔。
他…他竟然…
幾分鐘後,備用電源啟動,燈光陸續恢複,但主螢幕已經徹底報廢。現場一片狼藉,人人驚魂未定。直播訊號早已中斷。
崔恕卻彷彿對這一切混亂視若無睹。他甚至沒有理會身邊試圖安撫他的主辦方和保鏢。
他隻是邁步,一步步,極其緩慢卻堅定地,踏上舞台,走向站在中央、臉色蒼白如紙的蘇沅。
聚光燈下意識地跟隨著他。
全場所有人的目光,也跟隨著他。竊竊私語徹底消失,隻剩下一種近乎窒息的寂靜。
他走到她麵前,停下。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和…一種更深沉的、破碎的情緒。
他低頭,凝視著她,目光像是穿透了時間、空間,以及這具陌生的皮囊,直直地看到了她靈魂深處那個叫做蘇沅的核心。
然後,在萬眾矚目之下,這個從來冷漠、矜貴、高高在上的男人,緩緩地、毫無預兆地——
單膝跪了下來。
他仰起頭,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
那不是戒指盒。
那是一個小小的、冰冷的、白玉製成的…骨灰盒。盒蓋上,清晰地刻著兩個古體字——蘇沅。
他將那隻小小的骨灰盒,用雙手,無比珍重又無比顫抖地,捧到她的麵前。
他的眼眶是紅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帶著某種耗儘一切的疲憊和孤注一擲的瘋狂,清晰地傳遍了寂靜的會場:
“我不是來贖罪的…”
“阿沅。”
這兩個字叫出口的瞬間,蘇沅猛地一顫,瞳孔驟縮!
他知道了!他一直都知道!
“…我也不是來求你原諒。”他繼續說著,每一個字都像是染著血,“我知道…我沒資格。”
“我逆天改命,撕了那該死的劇本,把這個世界搞得一團糟…不是為了證明什麼深情,也不是為了讓你再看我一眼…”
他的聲音哽嚥了一下,強行壓下去,眼神裡是一種近乎絕望的執拗和脆弱:
“我隻是…不甘心。”
“我不甘心就那麼算了!我不甘心看著你就那麼死瞭然後成了他們嘴裡的一個數字一段劇情!我不甘心我們之間…就隻剩下他們寫好的那種惡心結局!”
“我把你弄回來,把這一切捧到你麵前…”他環視著這片狼藉和繁華,笑容慘淡而瘋狂,“不是施捨,不是補償…”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死死地盯著她,像是要用儘最後一絲力氣:
“我隻是想…再造一個局。一個沒有那些狗屁規則束縛…能讓我們…重新再見一麵…說上一句話的…局。”
“現在…”
他捧著那代表著她前世死亡的冰冷盒子,跪在她代表今生榮耀的舞台上,像個等待最終審判的囚徒,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重重砸在蘇沅的心上:
“…我見到你了。也…說上話了。”
“然後呢?”
他看著她,眼底是深不見底的痛苦和茫然,還有一絲搖搖欲墜的、微弱的希冀。
“阿沅…”
“這個被我撕得粉碎…又勉強粘起來的世界…你…還願意…留下來嗎?”
“或者說…”他眼底的光一點點黯下去,染上更深的絕望,“…你恨我至此,寧願徹底消失…也不願…再與我…同在一片天空之下?”
蘇沅站在原地,如同被驚雷劈中,渾身冰冷,血液倒流,大腦一片空白。
所有的猜測、恨意、不甘、警惕…在這一刻,被他這石破天驚的舉動和剖白,砸得粉碎!
真相竟然是這樣?!
撕劇本…逆天改命…與世界為敵…搞得天翻地覆…
隻是為了…
再造一個局?
隻是為了…
再見一麵?說一句話?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尖銳的刺痛感,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看著跪在麵前的男人,這個她恨了兩世的男人,此刻脆弱瘋狂得像個一無所有的孩子。他捧著的,是她的骨灰,也是他無法挽回的過去和罪孽。
留?還是不留?
恨?還是…
現場死一般的寂靜。所有鏡頭、所有目光都死死地盯著台上那匪夷所思的一幕,等待著她的回答。
而蘇沅,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隻有那個冰冷的、刻著她名字的骨灰盒,在舞台燈光下,反射著刺眼而詭異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