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蝕骨錐心穿腸 > 第197章 左眼中的世界(一)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蝕骨錐心穿腸 第197章 左眼中的世界(一)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第一章

胃裡的酒,心裡的冰

淩晨兩點的醫院,走廊裡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混著我身上還沒散儘的酒氣,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腥。

我蜷縮在冰冷的急診留觀床上,手背上紮著針,冰涼的液體正一點點輸入我的血管,緩解著胃部灼燒般的劇痛。意識浮浮沉沉,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幾個小時前酒桌上的喧囂和客戶那充滿暗示的、油膩的笑聲。

“林秘,隻要這杯下去,合同,立馬簽!”

那個王總眯著眼睛,肥碩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我的臉上。

我看向坐在主位的傅司辰。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夾著煙,煙霧繚繞後麵無表情,隻是微微頷首。

於是,我笑了,端起那杯足以燃起火焰的高度白酒,“王總,您說話算話。”

一仰頭,辛辣的液體如同燒紅的刀子,從喉嚨一路割到胃裡。周圍爆發出叫好聲和掌聲,我在那片模糊的喧囂中,看到傅司辰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滿意的弧度。

然後,就是天旋地轉,胃裡翻江倒海,喉嚨湧上鐵鏽般的腥甜……

再醒來,就在這裡了。醫生說是急性胃出血,再送晚點可能就有危險。

我摸出手機,螢幕乾乾淨淨。沒有傅司辰的未接來電,沒有資訊。也許他在忙?在處理簽完合同後的後續事宜?或者在……休息?

我艱難地撥通了他的電話,響了很久,無人接聽。

心,一點點沉下去,比胃部的空虛更讓人難受。

我叫林晚,傅司辰的秘書,跟了他五年。從他一無所有,陪他走到如今的身價不菲。所有人都說我是他最得力的助手,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他們私下裡也傳,我是他見不得光的情人。

傅司辰從未承認,也從未否認。他需要我在酒桌上為他擋酒,需要我在談判桌上為他周旋,需要我在深夜裡為他整理檔案,也需要我在他疲憊時,用身體慰藉他的空虛。我像一株藤蔓,緊緊纏繞著他這棵大樹,以為這就是我世界的全部。

直到小雅的出現。

蘇小雅,新來的實習生,剛大學畢業,清澈的眼神裡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像清晨沾著露珠的百合花。傅司辰親自招進來的,安排在了總裁辦。

第二天下午,我才勉強能下床,臉色蒼白地回到公司。

剛走到總裁辦公室門口,就聽到裡麵傳來一陣嬌俏的笑聲。門虛掩著,我透過門縫,看到傅司辰正坐在辦公桌後,而蘇小雅端著一杯咖啡,俯身湊在他身邊,幾乎要貼到他懷裡,指著電腦螢幕在說什麼。傅司辰的臉上,是我許久未曾見過的、放鬆甚至帶著一絲寵溺的笑意。

我推門的手,頓住了。

“林姐?你回來了?”

蘇小雅先看到了我,直起身,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紅暈,眼神卻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

傅司辰抬眼看我,臉上的笑意淡去,恢複了平時的淡漠:“沒事了?”

我喉嚨發緊,胃裡又開始隱隱作痛:“嗯,好多了。”

“沒事就好。”他低下頭,繼續看檔案,語氣平淡無波,“下次注意點,彆那麼實誠。”

彆那麼實誠?

我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為了他那句“拿下這個合同,對我們至關重要”,我差點把命喝進去,換來的就是他輕描淡寫的一句“彆那麼實誠”?

蘇小雅在一旁柔聲開口:“傅總,您就彆怪林姐了,林姐也是為了公司嘛。不過林姐,你也真是的,不能喝就少喝點呀,女人喝那麼多酒,終歸是不好的。”

她的話聽起來像是關心,可字字句句都像裹著蜜糖的針。

傅司辰皺了皺眉,沒說話。

我看著他,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關切或者心疼,沒有,什麼都沒有。隻有不耐煩。

就在這時,他伸手,極其自然地攬住了蘇小雅的腰,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語氣帶著嘲諷,是對著我說的:“是啊,跟客戶喝到不省人事,像什麼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傅氏是靠什麼上不得台麵的手段做生意的。”

他頓了頓,目光在我因住院而略顯淩亂的衣服和蒼白憔悴的臉上掃過,薄唇輕啟,吐出四個字:

“殘花敗柳。”

---

第二章

世界開始模糊

空氣彷彿在那一刻凝固了。

“殘花敗柳”。

這四個字,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我的心臟,瞬間凍結了我所有的血液和呼吸。我甚至能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清脆而絕望。

五年,我把他當成我的天,我的地,我生活的全部意義。我為他擋酒應酬,陪他熬夜加班,幫他處理掉所有麻煩,甚至在他需要時,毫無保留地獻上自己。我拋棄了自尊,模糊了底線,隻求他能看到我的好,能在我身邊停留得久一點。

可原來,在他眼裡,我付出的一切,最終隻換來這四個字——殘花敗柳。

蘇小雅依偎在傅司辰懷裡,驚訝地捂住了嘴,眼睛卻彎了起來,裡麵是藏不住的得意。

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腔裡彌漫開血腥味,才勉強沒有讓自己失態。我挺直了脊背,儘管它已經在微微顫抖。

“傅總,如果沒什麼事,我先出去工作了。”

我的聲音平靜得自己都覺得可怕。

傅司辰似乎愣了一下,可能沒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他揮了揮手,像趕走一隻蒼蠅。

我轉身,一步一步地走出辦公室,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關上門的那一刻,眼淚終於決堤,洶湧而出。可我死死捂住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從那天起,我和傅司辰之間,隻剩下冰冷的工作關係。

他依舊派給我繁重的工作,包括那些需要陪酒的應酬。我照單全收,隻是不再像以前那樣拚命。我開始學會在酒桌上巧妙地周旋,偷偷把酒換成水,或者藉口去洗手間摳吐。我的胃,再也經不起第二次出血了。

我發現,當我不再把他當成世界的中心,當我開始學著愛自己一點點,很多事情,反而看得更清楚了。

我看清了他對蘇小雅明目張膽的偏愛,看清了他如何在人後貶低我這個“老員工”,看清了他溫文爾雅外表下的冷漠和自私。

同時,我發現我的左眼,視力開始出現問題。

看東西偶爾會模糊,像蒙上了一層水霧。有時會突然刺痛,流淚不止。一開始我沒太在意,以為是熬夜或者哭多了導致的暫時性疲勞。

直到有一次,我正在覈對一份重要合同,左眼視線中央突然出現了一塊固定的黑影,無論我怎麼眨眼、揉眼睛,那塊黑影都在那裡,像一個惡毒的詛咒。

我慌了,偷偷去醫院檢查。

醫生給我做了詳細的眼底檢查,表情凝重。

“林小姐,你的視神經出現了嚴重的病變和萎縮,情況不太樂觀。”

“什麼意思?”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通俗點說,就是連線眼睛和大腦的‘電纜’壞了,而且是不可逆的損傷。目前來看,左眼的視力正在急劇下降,照這個速度,恐怕……很快會失明。”

失明?

我如遭雷擊,呆在原地。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

我聲音發顫。

“病因很複雜,可能是遺傳,可能是外傷,也可能是……”

醫生頓了頓,看著我,“長期過度疲勞,精神壓力巨大,情緒劇烈波動,都是重要的誘因。”

長期過度疲勞……精神壓力巨大……情緒劇烈波動……

醫生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鑰匙,精準地開啟了通往我這五年地獄生活的大門。為了傅司辰,我透支的不僅僅是健康,還有我未來的光明。

“有什麼辦法嗎?”

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醫生搖了搖頭:“我們隻能儘量用藥延緩程序,但……做好心理準備吧。”

我拿著診斷書,失魂落魄地走出醫院。外麵的陽光明媚刺眼,可我的左眼看到的世界,卻是一片灰暗,並且正在一點點被黑暗吞噬。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傅司辰。

他怎麼會關心呢?他正沉浸在和蘇小雅的甜蜜裡,準備著一場盛大的、足以轟動全城的求婚。

---

第三章

黑暗降臨與盛世求婚

我知道傅司辰要求婚。

公司裡已經傳得沸沸揚揚,說他包下了最豪華的私人遊艇,訂了全城最貴的玫瑰,請了最好的策劃團隊,要為蘇小雅打造一個夢幻般的求婚儀式。

真好笑,他跟我在一起五年,連一頓像樣的燭光晚餐都吝於給予。而對一個認識不到半年的女孩,他卻願意傾其所有,博她一笑。

那天,是我的左眼徹底失明的前一天。

視線已經模糊到幾乎看不清電腦上的字,左眼時不時傳來鑽心的疼痛,像有無數根針在同時紮刺。我請了假,把自己關在出租屋裡,拉上所有的窗簾,躲在黑暗中。

彷彿這樣,就能延緩那片最終降臨的黑暗。

第二天,是個陽光燦爛的好日子。也是傅司辰預定求婚的日子。

我掙紮著起床,左眼已經完全看不見了,隻剩下無儘的漆黑和沉重的脹痛。右眼看到的世界,也因為這失衡而顯得扭曲怪異。

我戴上墨鏡,遮住那隻已經死去的眼睛,像個遊魂一樣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腳步卻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那個私人碼頭附近。

遠遠地,就能看到那艘潔白的、裝飾著無數鮮花和氣球的豪華遊艇,像一座移動的城堡,停泊在蔚藍的海麵上。岸上圍著不少記者和看熱鬨的人群,空氣中都彌漫著浪漫和喧囂的味道。

我找了個偏僻的角落,靠著冰冷的欄杆,像一個小偷,窺視著彆人的幸福。

我看到傅司辰穿著一身昂貴的白色西裝,英俊得如同童話裡的王子。他牽著蘇小雅的手,走上了遊艇的甲板。蘇小雅穿著潔白的紗裙,臉上洋溢著幸福和嬌羞的笑容,美得刺眼。

音樂響起,掌聲雷動。

傅司辰單膝跪地,手中舉著一枚碩大的鑽戒,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他對著麥克風,說著深情款款的誓言,聲音通過擴音器傳出來,清晰地鑽進我的耳朵。

“小雅,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你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灰暗的世界。嫁給我,讓我用餘生來守護你的純真和美好……”

……

“純真和美好”。

嗬。

那我的五年呢?我的付出,我的健康,我失明的左眼,又算什麼?是他灰暗世界裡,活該被踐踏的淤泥嗎?

岸上的人群發出羨慕的驚呼,記者們的閃光燈亮成一片,記錄下這“感人”的一幕。

在一片歡呼和祝福聲中,蘇小雅羞澀地伸出手,讓傅司辰為她戴上了那枚象征承諾的鑽戒。兩人在甲板上相擁,深情接吻。

畫麵完美得像一幅定格的電影海報。

而就在這一刻,我的左眼,那僅存的一點光感,也徹底消失了。完完全全,陷入了永夜。

劇烈的疼痛再次襲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像是眼球要被生生剜出來。冷汗瞬間濕透了我的衣服,我死死抓住欄杆,指甲幾乎要嵌進木頭裡,才沒有痛撥出聲。

世界,在我的左眼裡,死了。

而那個我曾經愛到骨子裡的男人,正在用一場盛大的儀式,為另一個女人加冕。

多麼諷刺,又多麼……現實。

眼淚從右眼滑落,滾燙,而左眼,乾澀疼痛,流不出一滴淚。它用它的死亡,為我這五年的癡傻,畫上了一個鮮血淋漓的句號。

我摘下墨鏡,用還能視物的右眼,最後看了一眼那艘洋溢著幸福的遊艇,看了一眼那個擁著新歡的男人。

然後,我轉身,一步一步,離開了這個埋葬了我愛情和光明的海邊。

傅司辰,從此,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不,是你走你的天堂路,我闖我的地獄門。

而這地獄,我不會一個人待著。

---

第四章

磨礪與新生

左眼失明後的日子,是天塌地陷的黑暗。

不僅僅是視覺上的缺失,更是心理上的巨大創傷。平衡感變差,經常磕磕碰碰;看東西沒有立體感,世界是平麵的;更重要的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恐懼和自卑,感覺自己成了一個殘缺的、被世界拋棄的人。

我辭掉了傅氏的工作。沒有告彆,隻留下一封簡短的辭職信。

傅司辰甚至沒有打電話來問一句。或許,他正和新婚燕爾的蘇小雅如膠似漆,早就忘了還有我這麼一號人存在。

也好。

我賣掉了傅司辰這些年斷斷續續送給我的一些奢侈品包和首飾,湊了一筆錢。然後去了一家專業的眼科醫院,做了義眼植入手術。摘除了那個已經壞死、隻會帶來痛苦的左眼球,植入了一個義眼台。

恢複期漫長而痛苦。身體的,心理的。

但這一次,我沒有哭。

眼淚在那天海邊,已經流乾了。

我看著鏡子裡,那個左眼包裹著紗布,臉色蒼白,眼神卻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冰冷的自己。我知道,以前的林晚已經死了,死在了那場盛大的求婚儀式裡,死在了那片無儘的黑暗裡。

現在活著的,是一個從地獄爬回來,帶著恨意和決絕的新生兒。

傷好後,我定製了一枚逼真的義眼片。褐色的虹膜,模擬自然的紋理,幾乎可以假亂真。隻是,它沒有光,沒有神采,冰冷得像一顆玻璃珠子。

戴上它,我看起來和正常人無異。但隻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左眼,已經是一個空洞的裝飾。

我開始瘋狂地投簡曆,找工作。目標明確——傅氏企業的競爭對手。

憑借在傅氏五年積累的深厚經驗,特彆是對傅司辰行事風格、公司核心業務、重要客戶及潛在弱點的深入瞭解,我很快收到了幾家公司的麵試邀請。

我選擇了其中實力最強、也是最有可能對傅氏造成威脅的——寰宇集團。

麵試我的是寰宇的總裁,顧淮。

一個四十歲左右,氣質沉穩,眼神銳利的男人。他在商界以眼光毒辣、手段強硬著稱。

他翻看著我的簡曆,又抬頭打量著我,目光在我那雙看起來“正常”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

“林晚,傅司辰的前任首席秘書。”

他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你在傅氏做了五年,成績斐然。為什麼離開?又為什麼選擇寰宇?”

我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

“顧總,明人不說暗話。我離開傅氏,是因為個人原因,以及……無法認同傅司辰先生的一些決策和為人。我選擇寰宇,是因為寰宇是唯一有實力、也有可能吞並傅氏的企業。”

顧淮挑了挑眉,似乎對我的直接有些意外:“哦?吞並傅氏?口氣不小。說說看,你的價值。”

我深吸一口氣,將早已準備好的、關於傅氏目前幾個重大專案的漏洞、核心客戶的潛在不滿、以及傅司辰在戰略決策上的一些習慣性誤判,條理清晰、一針見血地說了出來。

我甚至拿出了幾個我私下整理的、關於傅氏關鍵客戶的詳細分析報告。

顧淮聽著,眼神從最初的審視,逐漸變成了驚訝,最後是毫不掩飾的欣賞。

“你很瞭解傅司辰,也很瞭解傅氏。”

他身體微微前傾,“但是,我憑什麼相信你?畢竟,你跟他……”

“顧總。”

我打斷他,聲音冷靜得近乎殘忍,“我左眼失明,就是因為長期為他熬夜工作,壓力過大導致的視神經萎縮。在我失明當天,他在遊艇上向他的新秘書求婚。我為他拚到一無所有,健康、愛情、甚至一部分的光明,換來的是一句‘殘花敗柳’。”

我頓了頓,看著顧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現在,我對他,隻有恨。而恨,是最好的驅動力。我相信,我能成為您手中,最鋒利的,指向傅司辰心臟的那把刀。”

辦公室裡一片寂靜。

顧淮深深地看著我,半晌,他緩緩開口:“你想要什麼?”

“職位,您決定。薪水,按市場最高標準。我要的,是親眼看到傅司辰一無所有,看到他跪在我麵前,為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懺悔。”

顧淮笑了,那是一種看到同類、看到利器的笑容。

“很好。林晚,歡迎加入寰宇。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特彆助理,直接對我負責。寰宇針對傅氏的所有商業打擊計劃,由你……全權主導。”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