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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骨錐心穿腸 第203章 左眼中的世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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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貓與老鼠的遊戲

顧淮的話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驚濤駭浪。

蘇小雅找到了?是生是死?他為什麼要告訴我?他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扮演“救命恩人”的角色?

無數疑問瞬間充斥著我因麻藥和疼痛而混沌的大腦。我繃緊全身的肌肉,僅存的左眼(雖然失明)也彷彿能“感覺”到他投在我臉上的、那令人極度不適的視線。

“她……在哪?”我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聲音沙啞乾澀。

顧淮沒有立刻回答。我聽到他拉過椅子,在我床邊坐下的聲音,動作從容不迫,彷彿這裡不是病房,而是他的總裁辦公室。

“在一傢俬人診所,失血過多,但命保住了。”他的聲音平穩,聽不出什麼情緒,“孩子……早產,很虛弱,在保溫箱裡。”

都還活著……

我心裡繃緊的弦稍微鬆了一絲,但隨即被更大的疑慮取代。顧淮的人抓走了她,現在又救了她?這不符合邏輯。

“是你……”我幾乎可以肯定。

“我的人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那樣了。”顧淮打斷我,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刻意的撇清,“抓她的人,手腳不乾淨,弄出了意外。我隻是……做了點善後工作。”

善後工作?我幾乎要冷笑出聲。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彷彿他隻是一個偶然路過的熱心市民?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放棄追問細節,直接切入核心。和他這種人繞圈子沒有意義。

病房裡再次陷入沉默。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我臉上,帶著一種審視,一種評估,或許還有一絲……我無法理解的複雜情緒。

“林晚,”他終於再次開口,聲音低沉了幾分,“我們之間,一定要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嗎?”

這句話聽起來幾乎像是一句……歎息?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挽留?

荒謬!極度的荒謬感讓我差點失控。

“顧淮,”我因為激動,右眼包裹的紗佈下傳來一陣刺痛,但我強忍著,一字一句地從牙縫裡擠出聲,“你派人長期給我下藥,毀了我一隻眼睛!你處心積慮搞垮傅司辰,把我當成你計劃裡的棋子!你用蘇小雅和傅司辰的命來威脅我!現在,你來問我,為什麼一定要你死我活?”

我的胸膛劇烈起伏,紗佈下的右眼灼痛難當,左眼的空洞也彷彿在隱隱作痛。“是你!是你把我們逼到了這一步!”

麵對我的指控,顧淮並沒有如我預期般惱怒或者辯解。他依舊沉默著,那種異常的平靜,反而讓我感到一種毛骨悚然的不安。

“你的眼睛……”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我很抱歉。”

抱歉?

這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輕飄飄的,卻像最鋒利的針,狠狠紮進我心裡最痛的地方!我失去的是無法挽回的光明!是一生的殘缺!他一句輕描淡寫的“抱歉”就想抹平?

“嗬……嗬嗬……”我忍不住發出低沉而悲涼的笑聲,笑聲牽扯著眼部的傷口,帶來更劇烈的痛楚,但我停不下來,“顧淮,你的‘抱歉’,真讓我惡心!”

“我知道你現在不會信。”顧淮的聲音依舊平穩,彷彿完全不受我情緒的影響,“但我今天來這裡,不是來跟你爭論對錯的。”

“那你是來乾什麼?欣賞你的‘傑作’?”我尖刻地反問。

“我是來給你一個選擇。”顧淮的語氣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彷彿施捨般的意味,“停止你所有的動作,把東西交出來。蘇小雅和孩子,我會安排人妥善照顧,保證她們以後的生活。傅司辰,我也可以放過他。而你……”

他身體微微前傾,即使隔著紗布,我也能感覺到那股迫人的壓力。

“你的右眼,還有挽救的可能。國內最好的眼科專家,我已經聯係好了,隻要你點頭,立刻可以安排後續治療。你還可以留在寰宇,副總裁的位置,依然為你留著。甚至……更多。”

他描繪了一幅看似美好的未來圖景——健康、權力、安穩,甚至……他隱晦提出的“更多”。

多麼誘人的條件。用我的沉默和妥協,換取看似圓滿的一切。

如果是在我不知道真相以前,或許我會動搖。

但現在,我隻覺得無比諷刺和悲涼。

“顧淮,”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感,用儘全身力氣,讓我的聲音聽起來清晰而冰冷,“你聽著。我的左眼,已經死了。我的右眼,就算真的瞎了,我也不要你用沾滿我血淚的東西換來的‘光明’!”

“寰宇的副總裁?你的‘更多’?”我嗤笑一聲,“我嫌臟!”

“至於蘇小雅和傅司辰……”我頓了頓,語氣帶著決絕的殘忍,“他們的死活,從你對他們下手的那一刻起,就與我無關了!你想用他們威脅我?做夢!”

我的話,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斬斷了他試圖丟擲的所有“橄欖枝”,也斬斷了我自己所有的退路。

我知道,這意味著徹底的決裂,意味著你死我活,再無轉圜。

病房裡的空氣,因為我這番話,瞬間降到了冰點。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顧淮身上那一直維持的、偽裝的平靜,終於出現了裂痕。一股冰冷的、實質般的怒意,開始在他周身彌漫。

他沉默了許久,久到我幾乎以為他已經離開。

然後,我聽到他緩緩站起身,椅子腿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林晚,”他的聲音不再有任何溫度,隻剩下淬冰般的寒冷和絕對的威嚴,“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選擇了最壞的那條路。”

“好好‘休息’。”他刻意加重了最後兩個字,充滿了威脅的意味,“希望等你拆掉紗布,還能看得清……自己選的路。”

說完,他不再有任何停留,轉身,腳步聲決絕地消失在病房門外。

門被關上的那一刻,我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空,癱軟在病床上,像一條瀕死的魚,大口大口地喘息。

右眼的劇痛和心靈的疲憊如同潮水般再次將我淹沒。

我知道,我把他徹底激怒了。

接下來的風暴,將會更加猛烈和殘酷。

但我沒有後悔。

與其在謊言和算計中苟且偷生,我寧願在真相和抗爭中……擁抱毀滅。

我抬起顫抖的手,摸索著,想要找到我的手機,找到那支從傅司辰那裡拿來的錄音筆。

我必須立刻行動!在顧淮采取下一步動作之前!

然而,我的手在床頭櫃上摸索了許久,隻摸到了水杯和藥瓶。

我的包……不見了!

手機和錄音筆,都在那個包裡!

是顧淮?!他趁我昏迷的時候拿走了?!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直竄頭頂!

第三十五章

看不見的博弈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彷彿徹底陷入了黑暗和被動。

最重要的證據丟失了!顧淮拿走了錄音筆,就等於掐斷了我直接指控他早期陰謀的最有力線索!雖然他商業違規的證據朋友那裡還有備份,但那份錄音是揭開他偽善麵具、證明他如何處心積慮的關鍵!

沒有它,我對他的很多指控,說服力會大打折扣!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住我的心臟。

怎麼辦?我現在該怎麼辦?

眼睛無法視物,行動受限,最重要的籌碼丟失……我幾乎成了一個廢人,隻能躺在病床上,等待顧淮未知的報複?

不!我不能坐以待斃!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顧淮拿走了錄音筆,但他未必知道我是否還有備份,或者是否已經將證據交給了其他人。他剛才的威脅,恰恰說明他有所忌憚。

他送我來醫院,或許不僅僅是做樣子,也可能是一種監控——將我控製在醫院,便於他掌控。

我必須想辦法聯係外界!

我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

很快,護士走了進來。

“林小姐,有什麼需要嗎?”

“護士小姐,我的包……您看到我的隨身揹包了嗎?棕色那個。”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

“哦,您入院的時候,那位顧先生一起帶過來的,就放在那邊的櫃子裡。”護士指了指病房角落的方向。

顧淮沒有拿走?他隻是檢查了裡麵的東西?我心中升起一絲希望。

“能麻煩您幫我拿過來嗎?我想拿一下我的……潤唇膏,嘴唇很乾。”我找了個藉口。

“好的,您稍等。”

護士走過去,很快將包拿了過來,放在我手邊。

“謝謝您。”

護士離開後,我立刻摸索著開啟揹包。手指急切地在裡麵翻找。

手機……不在!

錄音筆……也不在!

果然!顧淮檢查過我的包,拿走了最關鍵的東西!

我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但我不死心,繼續摸索。錢包還在,鑰匙也在,一些零碎的化妝品……

突然,我的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小巧、長方形的硬物,塞在揹包一個很隱蔽的內袋夾層裡。

是另一個備用手機!一個不常用、幾乎被我遺忘的備用機!

因為不常用,甚至沒有設定密碼!

希望的火苗再次燃起!

我顫抖著手拿出那個備用手機,憑著記憶和觸感,開機,然後摸索著按下快捷鍵(我設定了緊急聯係人快捷鍵)。

電話很快被接通。

“喂?”那邊傳來雷震警惕的聲音。

“雷主管……是我,林晚。”我壓低聲音,語速飛快,“我在市一院眼科病房,顧淮可能監視著我。我的主手機和重要證據被拿走了。蘇小雅在城西一傢俬人診所,孩子早產,需要保護。還有,傅司辰那邊……”

我簡明扼要地將情況告知雷震。

“明白了,林總!您放心,蘇小雅和孩子那邊我立刻安排可靠的人過去!傅司辰我也會派人盯著!您在醫院自己千萬小心,我會想辦法和您保持聯係!”雷震的聲音沉著有力,給了我莫大的安慰。

“謝謝……”我哽嚥了一下,迅速結束通話電話,並將備用機關機,重新藏回那個隱蔽的夾層。

做完這一切,我虛脫般地靠在床頭,冷汗已經浸濕了病號服。

雖然處境依舊艱難,但至少,我不是完全孤立無援了。

我和顧淮之間,這場在黑暗中進行的、極不對等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第三十六章

至暗時刻

接下來的兩天,我如同被困在孤島。

眼部的手術很成功,據醫生說,急性發作的眼壓被控製住了,但視神經受損嚴重,後續視力能恢複到什麼程度,還是未知數。右眼依舊被厚厚的紗布包裹,眼前隻有一片無儘的黑暗。

顧淮沒有再出現,但我知道,他無處不在。護士的例行檢查似乎格外頻繁,病房外也總有若有若無的腳步聲。

雷震那邊傳來訊息,蘇小雅和孩子已經被他的人暗中保護起來,暫時安全。傅司辰也換了藏身地點。這讓我稍微安心了一些。

但輿論戰場上,情況卻急轉直下。

就在我住院的第二天,網路上突然出現了大量針對我的黑料。有“匿名前同事”爆料我“職場霸淩”、“靠身體上位”,有“業內人士”指控我在星科收購案中“收受回扣”、“泄露商業機密”,甚至還有偽造的聊天記錄和經過剪輯的音訊,將我塑造成一個為了利益不擇手段、忘恩負義的女人。

與此同時,寰宇集團官方發布宣告,稱關於集團的不實傳言純屬惡意誹謗,已報警處理,並強調集團運營一切正常,星科收購案穩步推進。顧淮甚至還接受了某權威財經媒體的專訪,談笑風生,從容不迫地談論集團未來戰略,對我“因個人原因停職”表示遺憾,展現出一個胸襟廣闊、備受誣陷仍專注事業的領袖形象。

顛倒黑白,混淆視聽!

顧淮利用他掌握的資源和輿論機器,迅速扭轉了局勢。我被描繪成一個因被停職而懷恨在心、肆意報複的瘋女人,而他卻成了受害者,成了穩定局麵的定海神針。

我知道,這是顧淮的反擊。他在我無法視物、無法親自澄清的時候,發動了致命的輿論絞殺!

朋友打來電話(通過雷震轉接),語氣焦急而憤怒:“晚姐,顧淮那邊水軍太厲害了,我們發的很多證據帖子都被秒刪,幾個願意報道的媒體也迫於壓力撤稿了!現在輿論幾乎是一邊倒!”

我的心一點點沉入穀底。

在資本和權力的巨大差距麵前,真相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我躺在病床上,眼前是無邊的黑暗,耳邊是網路上對我的滔天謾罵和詆毀。

眾叛親離,身敗名裂……難道這就是我抗爭的結局?

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幾乎要將我徹底吞噬。

我的右眼,包裹在紗布之下,依舊傳來隱隱的痛楚。醫生說明天就可以拆紗布了,但我知道,就算拆掉紗布,我的世界,可能也已經一片漆黑。

我摸索著,再次拿出那個備用手機,開機。螢幕上微弱的光線,在我模糊的右眼視野中,隻是一團混沌的光暈。

我憑著記憶和感覺,開啟錄音功能。

也許……這是我最後能做的事情了。

如果註定要沉沒,至少,我要留下聲音,留下我對這個不公世界的最後控訴。

我對著冰冷的手機話筒,用沙啞而平靜的聲音,開始講述。從我如何遇到傅司辰,如何為他付出一切,如何被背叛和傷害,如何失去左眼,到如何發現顧淮的陰謀,如何被威脅,如何抗爭……

我沒有哭泣,沒有憤怒,隻是像一個旁觀者,冷靜地陳述著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我不知道這段錄音最終會不會有人聽到,不知道它能不能穿越這重重黑暗,抵達光明的彼岸。

但這已經是我,在至暗時刻,所能做的,最後的掙紮。

就在我錄完音,準備再次關機隱藏時,備用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收到了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簡訊。

內容隻有簡短的三個字,卻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我眼前的混沌和絕望——

“看郵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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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郵箱裡的潘多拉

“看郵箱。”

這三個字,像黑暗中驟然劃過的流星,短暫卻耀眼,瞬間驅散了我心中盤踞的濃重絕望。

是誰?誰會在這個時候給我發資訊?雷震?朋友?還是……彆的什麼人?

顧淮的監控可能無處不在,這個未知號碼是敵是友?郵箱裡等待我的,是救贖的階梯,還是另一個更精密的陷阱?

沒有時間猶豫了。

我深吸一口氣,憑借著備用機螢幕那團模糊的光暈和手指的觸感記憶,極其艱難地、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輸入了我那個極其私密、僅用於儲存最重要資料的加密郵箱地址和密碼。

登入過程緩慢得令人心焦。每一次螢幕切換,每一次驗證提示,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我的右眼在紗佈下傳來陣陣脹痛,冷汗浸濕了掌心。

終於,郵箱界麵載入出來。收件箱裡,靜靜地躺著一封沒有發件人名稱、隻有一串亂碼字元的未讀郵件。傳送時間,就在十分鐘前。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

點開郵件。沒有標題,沒有正文。隻有一個加密的壓縮檔案附件。

密碼?密碼是什麼?

我嘗試著輸入了我的生日、名字縮寫……錯誤。

傅司辰的生日?錯誤。

顧淮的生日?錯誤。

都不是。

我的手指停頓在冰冷的螢幕上。會是什麼?發件人既然知道我這個郵箱,並在這個關鍵時刻聯係我,必然是對我極其瞭解的人。

一個幾乎被遺忘的日期,突然閃過我的腦海——那是我左眼徹底失明,在碼頭看到傅司辰向蘇小雅求婚的日子。那個刻骨銘心、埋葬了我所有幻想的日子。

我顫抖著,輸入了那串數字。

密碼正確!壓縮檔案開始解壓!

我的呼吸幾乎停滯。裡麵會是什麼?

檔案解壓完成,裡麵是幾個清晰的資料夾,標注著名稱:

【顧淮

-

海外資金流水與空殼公司關聯(完整版)】

【顧淮-

與問題教練通訊記錄(技術修複版)】

【顧淮-

針對競爭對手非法操作證據彙總】

【星科科技收購案-

李副總與王建雄私下協議錄音】

【輿論操控-

水軍公司交易記錄與指令截圖】

……

每一個資料夾名稱,都像一記重錘,狠狠敲在我的心上!

這些……這些是比我之前掌握的更詳細、更完整、證據鏈更清晰的致命材料!特彆是那個【星科科技收購案

-

李副總與王建雄私下協議錄音】!這直接證明瞭顧淮的心腹在專案上搞鬼,足以推翻之前對我的一切汙衊!

是誰?是誰能拿到如此核心、如此隱秘的證據?而且是在顧淮嚴密封鎖、我幾乎山窮水儘的時候,精準地投遞到我的手中?

我腦海中瞬間閃過幾個可能的人選:對公司內部鬥爭不滿、暗中收集顧淮黑料的元老?被顧淮拋棄或打壓的前心腹?甚至是……顧淮身邊最親近、卻對他心存異心的人?

無論他是誰,他選擇在這個時候幫我,其目的絕不單純。或許是借我之手除掉顧淮,或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但此刻,我顧不了那麼多了!這些證據,是刺向顧淮心臟最鋒利的匕首!是我絕地翻盤唯一的希望!

我必須立刻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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