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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骨錐心穿腸 第222章 朱門假千金,寒門真鳳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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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寒門書生

蘇雲錦自願放棄侯門富貴,請求嫁入寒門的訊息,像一陣風似的,迅速在永安侯府內部颳了起來。

震驚,不解,嘲諷,憐憫……各種目光紛至遝來。

下人們私下議論紛紛。

“大小姐這是魔怔了?好好的侯府千金不當,要去嫁窮酸書生?”

“怕是知道自己身份尷尬,待不下去了吧?”

“我看是想以退為進,耍心機呢!”

“可憐哦,金枝玉葉的身子,去了那等人家,怎麼受得了?”

蘇靈兒在聽到訊息的第一時間,就衝到了蘇雲錦的院子。

她懷裡還抱著那個首飾盒,臉上混雜著狂喜、懷疑和一種一拳打空的茫然。

“蘇雲錦,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她死死盯著正在悠閒整理書卷的蘇雲錦,聲音尖利,“嫁入寒門?你騙鬼呢!你怎麼可能捨得這富貴日子!”

蘇雲錦放下手中的書,抬眼看著她,神色平靜無波:“東西都還你了,名分也還你了,你還想怎樣?”

“我不信!”蘇靈兒幾步衝到桌前,將首飾盒“哐當”一聲放在桌上,“你上輩子為了搶我的姻緣,為了保住你的地位,什麼齷齪事沒乾過?現在裝什麼清高!”

“上輩子?”蘇雲錦輕輕挑眉,捕捉到她話裡的關鍵詞,目光銳利地看向她。

蘇靈兒猛地噎住,臉色瞬間煞白,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說漏了嘴。她眼神閃爍,強自鎮定:“我……我是說,你以前……”

“不用解釋了。”蘇雲錦打斷她,語氣帶著一種瞭然一切的淡漠,“蘇靈兒,我們都很清楚,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蘇靈兒的呼吸一滯,看著蘇雲錦那雙彷彿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她知道了!蘇雲錦肯定也重生了!

所以她才這麼反常!所以她才會主動放棄一切!

可是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樣做?上輩子她不是拚了命也要和自己爭嗎?

巨大的困惑和一種脫離掌控的不安,讓蘇靈兒幾乎要發瘋。

“你……”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也問不出來。

蘇雲錦卻不再看她,重新拿起書卷,淡淡道:“妹妹若是沒事,就請回吧。我的決定,與你無關,與任何人都無關。我隻是,不想再重複……某些令人不愉快的結局了。”

最後那句話,輕飄飄的,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蘇靈兒的心上。

她踉蹌著後退兩步,看著蘇雲錦平靜的側臉,終於確定,眼前這個人,和上輩子那個愚蠢又惡毒的假姐姐,完全不同了。

一種莫名的恐慌攫住了她。

蘇雲錦不爭了,那她重活一世,滿腔的恨意和鬥誌,該向何處發泄?

她奪回的一切,在對方毫不留戀的放棄下,似乎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蘇靈兒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蘇雲錦看著她有些踉蹌的背影,目光微閃。

重活一世,蘇靈兒想的還是鬥。可她,已經倦了。

幾天後,林氏再次召見了蘇雲錦。

永安侯蘇承毅也在了。他年近五十,麵容威嚴,此刻看著蘇雲錦的眼神,帶著複雜的審視。

“錦兒,你母親都與我說了。”蘇承毅開口,聲音低沉,“你可知,嫁入寒門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你再無侯府撐腰,日後生活清苦,甚至可能要操持家務,拋頭露麵。你當真想好了?”

“父親,女兒想好了。”蘇雲錦跪在地上,語氣堅定,“女兒寧願在寒門小戶中求得心安自在,也不願在高門大院裡勾心鬥角,鬱鬱終生。”

蘇承毅沉默了片刻,歎了口氣:“你倒是個明白孩子。隻是……這寒門人選?”

林氏在一旁介麵道:“說起來,前幾日吏部王主事倒是提過一嘴,說他有個遠房表侄,姓陳,名琢,是個讀書人,今年剛中了舉人,頗有才名,隻是家境貧寒了些,父母早亡,靠著族中接濟和抄書為生。王主事本想替他尋個尋常人家結親,若是我們……”

林氏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一個家境貧寒的舉人,對於現在的蘇雲錦來說,似乎是個“合適”的選擇。舉人身份不算太低,說出去不至於太丟侯府的臉,而寒門又符合蘇雲錦的“要求”。

蘇承毅沉吟片刻,看向蘇雲錦:“你覺得如何?若是不願,為父再……”

“女兒願意。”蘇雲錦直接應下。

她知道,這恐怕是侯府能為她找到的、最“體麵”的寒門選擇了。一個父母雙亡的舉人,意味著嫁過去沒有公婆掣肘,雖然清貧,但相對自由。

至於那個陳琢……她隱約有點印象。上輩子似乎聽過這個名字,確實有才學,後來好像也中了進士,但官運似乎並不亨通,一直在翰林院做著清苦的編修,寂寂無名。

對她而言,他是誰並不重要,他隻是一個她離開侯府的跳板,一個她開啟新人生的起點。

婚事,就這麼倉促又順理成章地定了下來。

永安侯府放出風聲,養女蘇雲錦感念侯府養育之恩,不願與真千金相爭,自願放棄侯門富貴,擇一寒門舉子下嫁,以全孝義。

訊息傳出,京城嘩然。

有人讚永安侯府仁厚,養女知恩。

有人歎蘇雲錦傻氣,自討苦吃。

也有人揣測其中是否另有隱情。

但無論如何,這場極具話題性的婚事,還是迅速推進了。

侯府為了臉麵,也給蘇雲錦準備了一份不算豐厚但也絕不算寒酸的嫁妝,足夠她在寒門之中過上溫飽有餘的生活。

蘇靈兒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心中的疑慮和不安越來越重。她不相信蘇雲錦會甘心認命,她總覺得蘇雲錦在謀劃著什麼更大的陰謀。

可直到蘇雲錦出嫁的那天,她都沒看出任何異常。

沒有哭鬨,沒有不捨,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委屈。

蘇雲錦穿著比尋常庶女出嫁還要簡樸幾分的嫁衣,臉上蓋著紅蓋頭,由丫鬟扶著,安安靜靜地走上了那頂遠不如侯府氣派的青布小轎。

沒有十裡紅妝,沒有喧天鑼鼓。

轎子晃晃悠悠,載著她,離開了這座禁錮了她前世今生的華麗牢籠。

轎子外麵,是京城喧囂的市井聲。

轎子裡麵,蘇雲錦緩緩掀開了蓋頭一角,透過晃動的轎簾縫隙,看著外麵逐漸陌生的街景。

她的臉上,沒有新嫁孃的羞澀與期盼,隻有一片沉靜的決然,以及眼底深處,那一點終於破土而出的、名為“希望”的光。

前路未知。

但她,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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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入陳家門

轎子停了下來。

外麵傳來媒婆略顯尖銳的唱喏聲,和一陣不算熱鬨的迎親鞭炮聲。

轎簾被掀開,一隻骨節分明、略顯清瘦的手伸了進來。

蘇雲錦頓了頓,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觸手微涼,帶著讀書人特有的、常年握筆的薄繭。

她借力下了轎,紅蓋頭遮擋了視線,隻能看到腳下坑窪不平的青石板路,和身邊那人一襲同樣洗得有些發白的紅色袍角。

這就是她今後的夫君,陳琢。

侯府養女下嫁寒門舉子,這場婚事在京城裡是談資,在這位於京城南邊清貧巷弄的陳家,卻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院子很小,勉強擠滿了前來道賀的鄰裡和陳家的遠親族人們。目光各異,好奇的,探究的,羨慕的,也有那麼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對於這位“高攀”不成的侯府假千金。

儀式簡單得近乎簡陋。

拜天地,拜高堂(對著空置的牌位),夫妻對拜。

整個過程,蘇雲錦都安靜而順從,她身邊的陳琢,也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禮儀動作,幾乎沒有多餘的話語。

送入“洞房”。

所謂的洞房,不過是這小小院落裡唯一一間還算整齊的朝南屋子。傢俱陳舊,但打掃得乾淨,窗欞上貼著的紅色剪紙,算是這屋裡唯一的亮色。

蘇雲錦在鋪著半新不舊大紅鴛鴦被褥的床沿坐下。

腳步聲靠近,然後,是秤桿挑開蓋頭的輕微動靜。

眼前驟然一亮。

蘇雲錦下意識地抬眼,對上了一雙眼睛。

平靜,溫和,帶著些許讀書人的清正,又似乎藏著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沉靜。

他的相貌算不上頂出色,但眉眼乾淨,鼻梁挺直,薄唇微抿,自有一股清雋的書卷氣。隻是臉色有些過於蒼白,帶著長期清貧生活留下的痕跡,身形也略顯單薄。

這就是陳琢。

一個和她一樣,被命運推著走到一起的陌生人。

陳琢也在看著她。

眼前的女子,容貌昳麗,即使穿著簡單的嫁衣,未施粉黛,也難掩那份自幼被富貴浸潤出的氣質。隻是她的眼神,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沒有委屈,沒有怨憤,沒有對新環境的惶恐不安,也沒有對他這個寒門夫君的輕視。

隻有一種近乎疏離的平靜,和一種……彷彿在審視、在評估的冷靜。

兩人相顧無言。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尷尬。

最終還是陳琢先開了口,聲音清朗,語調平穩:“蘇……姑娘,家中簡陋,委屈你了。”

他稱呼的是“蘇姑娘”,而非“夫人”或者更親密的稱呼。

蘇雲錦微微頷首,同樣客氣而疏離:“陳公子言重了,既入此門,便無委屈之說。”

又是一陣沉默。

陳琢似乎不太擅長應對這種場麵,他沉默片刻,道:“前院還有賓客,我需去招待。姑娘……可自便。”

說完,他幾乎是有些倉促地轉身離開了新房。

蘇雲錦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輕輕鬆了口氣。

這開局,不算壞。

至少,她的這位“夫君”,看起來是個知禮的,性子似乎也有些沉悶,並非難纏之人。

她站起身,打量這間今後將要生活的屋子。

很小,一眼就能望到頭。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書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再無他物。書桌上整齊地摞著書籍和文稿,牆角放著一個半舊的書箱。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和皂角清潔過的味道。

簡樸,卻乾淨。

這符合她對一個貧寒書生之家的想象。

陪嫁過來的丫鬟秋實和吳媽媽跟著嫁妝一起過來了,此時正指揮著幾個陳家族人幫忙安置箱籠。秋實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吳媽媽也是一臉愁容。

“大小姐,這……這地方……”秋實看著這狹窄的院落,聲音帶著哭腔。

“以後叫夫人吧。”蘇雲錦平靜地糾正她,

“既來之,則安之。把東西歸置好,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

“家?”秋實看著這還不如侯府下人房寬敞的院子,癟癟嘴,又想哭。

蘇雲錦沒有再多說什麼。她知道讓這兩個自小在侯府長大的仆役立刻適應這裡很難,需要時間。

她走到書桌前,目光掃過那些書稿。大多是四書五經的註解和策論文章,字跡清雋有力,透著風骨。

看來,這位陳舉人,倒並非徒有虛名。

前院隱約傳來勸酒和談笑的聲音,不算熱鬨,但也持續了不短的時間。

直到天色擦黑,前院的喧鬨才漸漸平息。

腳步聲再次靠近房門。

蘇雲錦放下手中一本隨手抽出的《九章算術》,看向門口。

陳琢推門進來,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臉色比之前更蒼白了幾分,眼神卻依舊清明。

他看到蘇雲錦坐在書桌旁,微微怔了一下。

“陳公子。”蘇雲錦站起身。

陳琢走到桌邊,看著那本《九章算術》,眼中掠過一絲訝異:“蘇姑娘對算學有興趣?”

“略懂一二。”蘇雲錦模棱兩可地回道。

陳琢點了點頭,沒有深究。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句,然後才開口道:“蘇姑娘,你我婚事,緣由為何,彼此心知。陳家清貧,不敢耽擱姑娘。日後……姑娘若有所求,或覺此地不堪忍受,可自行離去。陳某……絕不為難。”

這話說得清楚明白。

他知道她嫁過來是情勢所迫,並非自願。他給她自由,甚至允許她將來離開。

蘇雲錦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在這個時代,能對明媒正娶的妻子說出這番話,需要不小的氣度和胸襟。

看來,她這位“夫君”,比想象中還要……有趣一些。

“陳公子好意,我心領了。”蘇雲錦迎上他的目光,語氣同樣認真,“既拜天地,我便已是陳家婦。日後是福是禍,我自會承擔。至於離去之言,公子不必再提。”

她頓了頓,補充道:“當然,若公子日後覓得良配,或我有所去意,屆時再議和離不遲。”

她需要這個身份作為立足之處,也需要時間積累資本。在羽翼未豐之前,陳家是她最好的庇護所。

陳琢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從她臉上分辨這話的真偽。

最終,他點了點頭:“好,依姑娘所言。”

又是一陣難言的寂靜。

夜色漸深。

如何安置,成了擺在兩人麵前最現實的問題。

這屋裡隻有一張床。

陳琢的目光在床和那張唯一的椅子上掃過,幾乎沒有猶豫:“姑娘睡床吧。我今夜還需溫書,在椅上即可。”

說著,他便走到書桌前,拿起一本書,真的準備坐下。

“公子。”蘇雲錦叫住他,“明日還需早起敬茶(雖無高堂,但族中長輩仍需拜見),熬夜傷身。這床……還算寬敞,你我各據一邊,以被為界,如何?”

她語氣坦然,沒有任何扭捏之態。

既然決定暫時留下,維持表麵上的夫妻和睦是必要的。而且,她看得出陳琢是個君子,無需擔心什麼。

陳琢拿著書的手緊了緊,耳根似乎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他沉默了片刻,低聲道:“……也好。”

於是,新婚之夜。

一對陌生的男女,穿著中衣,各自裹著一床被子,躺在一張床上。

中間,隔著一條無形的“楚河漢界”。

兩人都睜著眼,望著帳頂,毫無睡意。

蘇雲錦在盤算著未來的路。嫁妝有限,坐吃山空肯定不行。她需要儘快找到賺錢的門路。腦子裡那些超越這個時代的知識和見識,是她最大的本錢。但具體從何入手,還需要仔細籌劃。

而陳琢……

他聽著身邊均勻的呼吸聲(蘇雲錦裝的),鼻尖縈繞著女子身上淡淡的、不同於墨香的清雅氣息,心緒紛亂。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婚事會是這樣。

這位侯府來的“妻子”,和他預想中完全不同。

她太冷靜,太鎮定,彷彿一切儘在掌握。

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

長夜漫漫,各懷心思。

全新的生活,就在這種微妙而古怪的氛圍中,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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