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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骨錐心穿腸 第225章 朱門假千金,寒門真鳳凰(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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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大膽的猜測湧上蘇雲錦心頭。

這位“主子”,恐怕是宮裡的人!

而且,極有可能是位份不低的妃嬪!

她的“玉容粉”,竟然真的引起了宮廷的注意!

這是一個巨大的機遇,也是一個巨大的風險。

若能藉此搭上宮裡的線,成為貢品,那“錦瑟坊”將一躍成為京城乃至全國頂尖的脂粉商號,地位無可撼動。

但伴君如伴虎,宮裡的貴人心思難測,萬一出了什麼紕漏,也是滅頂之災。

蘇雲錦隻猶豫了片刻,便下定了決心。

機遇稍縱即逝,必須抓住!

她立刻暫停了鋪子裡其他所有事務,親自帶著秋實和吳媽媽,日夜趕工,嚴格按照最高標準,精心製作這十盒“玉容粉”。

每一個步驟都親自把關,確保粉質細膩均勻,香氣清雅宜人,包裝完美無瑕。

三天後,那位嬤嬤果然準時派人來取走了十盒“玉容粉”,並支付了遠超市場價的尾款。

蘇雲錦提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接下來,就是等待。

半個月後,一輛更加華麗的馬車停在了“錦瑟坊”門口。

還是那位嬤嬤,但這次,她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陳娘子,主子用了你的‘玉容粉’,甚為滿意。”嬤嬤開口道,“主子說了,往後每月,需進貢二十盒‘玉容粉’,以及同等品質的口脂、香膏各十盒。可能辦到?”

每月!進貢!

蘇雲錦心中狂喜,但麵上依舊保持著鎮定和恭謹:“承蒙主子厚愛,雲錦必當竭儘全力,保證品質,按時交付。”

“很好。”嬤嬤滿意地點點頭,“這是宮裡的對牌,日後自有內務府的人與你對接具體事宜。切記,宮中所用,非同小可,一絲一毫都馬虎不得。”

“雲錦明白,定不負主子信任!”蘇雲錦雙手接過那枚沉甸甸的、代表著皇家認可的對牌,心情激蕩。

送走宮裡的嬤嬤,蘇雲錦看著手中冰涼的對牌,終於忍不住,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成功了!

她的“錦瑟坊”,正式成為了皇商!

這意味著,她不僅擁有了一個穩定且利潤極高的頂級客戶,更獲得了一塊金字招牌!從今往後,誰還敢輕易動她?

她立刻開始著手擴大生產。

盤下了隔壁的空鋪麵,招聘了更多可靠的工人,建立了更嚴格的生產和質檢流程。

“錦瑟坊”的規模,再次擴大。

而蘇雲錦“皇商”東家的身份,也迅速傳遍了京城。

這一次,引起的震動,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

一個被侯府放棄的假千金,一個嫁入寒門的婦人,竟然憑借一己之力,在短短兩年多的時間裡,成為了手握宮廷供奉的皇商!

這簡直是傳奇!

各種請柬如同雪片般飛來,想要結交、合作的人絡繹不絕。

蘇雲錦謹慎地篩選著,她深知樹大招風的道理,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步步為營。

她將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保證貢品品質和管理擴大後的鋪子上,對於不必要的社交,能推則推。

與此同時,春闈放榜了。

陳琢果然高中,位列二甲第十八名。

雖然經曆了舞弊風波,但他的才學是實打實的,殿試上表現沉穩,得到了皇帝的認可。

寒門舉子,一朝成名。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位新科進士會意氣風發,準備踏入仕途時,陳琢卻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沒有接受吏部的選派,而是上書請求外放,去一個偏遠的、貧瘠的縣城做縣令。

理由是:“年少學淺,願從基層曆練,為民請命。”

此舉再次引起嘩然。

多少人擠破頭都想留在京城,鑽營門路,謀求肥缺。他卻主動要求去那窮鄉僻壤?

有人說他清高,有人說他傻氣,也有人說他是在沽名釣譽。

隻有陳琢自己知道,經過舞弊一案,他看透了許多。京城繁華,卻也是是非之地,關係錯綜複雜。他無根無基,留在京城,未必是好事。倒不如去地方上,踏踏實實做點實事。

而且……他的腦海中,不時會浮現出那個女子冷靜睿智的眼神,和那句“閉門讀書,未必能避開所有風雨”。

他想要走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離京前,陳琢去了一趟桂花巷。

蘇雲錦正在覈對這個月要送入宮的貨物清單,聽說陳琢來了,有些意外。

兩人在客廳坐下。

“恭喜陳公子金榜題名。”蘇雲錦客氣地道賀。

“多謝。”陳琢看著她,眼前的女子,比上次見麵時更添了幾分自信與從容,身上那股執掌事業的乾練氣息,也越發明顯。

“聽聞公子請求外放?”蘇雲錦問道。

“是。”陳琢點頭,“想去地方上曆練一番。”

蘇雲錦有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即瞭然。能做出這個決定,說明他不是個隻會讀死書的迂腐書生,倒是讓她高看了一眼。

“也好。基層雖苦,卻能更真切地體察民情,於仕途長遠而言,未必是壞事。”蘇雲錦中肯地評價道。

陳琢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心中微動。

他沉默片刻,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放在桌上。

“這是……”蘇雲錦疑惑。

“和離書。”陳琢平靜地道,“我已簽字畫押。蘇姑娘如今已是皇商,前途無量。我此去路途遙遠,歸期未定,不敢再耽擱姑娘。”

他的語氣很平靜,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蘇雲錦看著那張薄薄的紙,愣住了。

她沒想到,陳琢會在此時提出和離。

雖然這正是她當初預想的結局之一,但由他如此主動、如此平靜地提出,還是讓她感到些許意外。

她拿起那張和離書,上麵的字跡清雋有力。

有了這份東西,她就徹底自由了。

她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可為什麼……心裡卻有一種奇怪的、空落落的感覺?

她很快壓下那絲異樣,將和離書收好,抬起頭,對陳琢露出一個客氣的笑容:“多謝陳公子成全。祝公子此去,一路順風,前程似錦。”

她的反應,同樣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如釋重負。

陳琢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心中那點微不可察的期待,徹底熄滅。

他站起身:“保重。”

“保重。”

沒有多餘的言語,陳琢轉身離開。

蘇雲錦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和離書,輕輕歎了口氣。

也好。

從此以後,天高海闊,她真正孑然一身,再無任何羈絆。

她可以全心全意,去經營她的商業帝國了。

隻是,心底深處,某個角落,似乎也隨著那個清瘦背影的離去,而悄然空曠了一些。

她搖搖頭,甩開這莫名的情緒,重新拿起桌上的賬本。

感情是奢侈品,她現在,沒時間也沒精力去考慮。

她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是商業王國。

而此刻,遠在永安侯府內的蘇靈兒,在聽到蘇雲錦成為皇商,以及陳琢高中後主動請求外放的訊息後,終於徹底崩潰了。

她砸碎了房間裡所有能砸的東西,狀若瘋癲。

“為什麼?!為什麼她離開了侯府還能過得這麼好?!為什麼那個窮書生會高中?!為什麼我重活一世,還是比不上她?!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淒厲的哭喊聲,在華麗的侯府後院回蕩,卻被那高高的院牆,牢牢困住,傳不出去。

而蘇雲錦的世界,早已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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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狹路相逢

時光荏苒,五年彈指而過。

五年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錦瑟坊”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蝸居在桂花巷小院、偏安一隅的脂粉鋪子。

在成為皇商,獲得了宮廷認可這塊金字招牌後,蘇雲錦的事業進入了飛速發展的快車道。

她不僅將“錦瑟坊”開遍了京城各大繁華街區,更將分號開到了江南、嶺南等富庶之地。產品線也從最初單一的胭脂水粉,擴充套件到了香水、精油、手工皂、甚至是更高階的護膚品領域。

她建立了嚴格的生產標準和質量管理體係,設立了研發部門,不斷推出新品,引領著京城乃至全國的妝品風尚。

她甚至利用積累的資本,開始涉足其他行業,投資船隊進行海外貿易,將中國的絲綢、瓷器運出去,將海外的香料、珍寶運回來,利潤驚人。

如今的蘇雲錦,早已是名動天下的女皇商,富可敵國。人們提起她,不再強調她曾經“侯府假千金”的身份,而是由衷地稱她一聲“蘇東家”。

她行事低調,卻無人敢小覷。就連那些王公貴族,見到她也得客氣地打聲招呼,畢竟,誰家女眷不用“錦瑟坊”的東西?誰不想和這位手握龐大商業帝國和宮廷人脈的女東家交好?

相比之下,永安侯府卻在這五年裡,逐漸顯露出頹勢。

老侯爺蘇承毅在朝中站錯了隊,被對手排擠,逐漸失了聖心,如今隻是個掛著虛銜的閒散侯爺。

而侯府的真千金蘇靈兒,嫁入了另一家勳貴承恩公府,成了世子夫人。

表麵風光,內裡卻是一團糟。

承恩公府關係複雜,婆母刁難,妯娌傾軋,妾室爭寵。蘇靈兒雖然重活一世,知曉一些先機,但她格局有限,心思都用在了後宅爭鬥上,起初確實占了些上風,打壓了幾個妾室,討得了婆母一時歡心。

可時間久了,她性格中的偏執和善妒逐漸暴露,與夫君的感情也日漸淡薄。加上侯府勢微,無法給她提供強有力的支援,她在承恩公府的處境,越發艱難。

她聽說蘇雲錦生意越做越大,富甲一方,心中的嫉恨如同毒草般瘋狂滋長。她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搶回了侯府千金的位置,嫁入了更高的門第,卻過得如此憋屈痛苦?而蘇雲錦,那個她曾經踩在腳下的假貨,卻能在外麵混得風生水起?

這日,京城最大的綢緞莊“雲錦閣”開業。

這是蘇雲錦名下最新的產業,專門經營來自江南和蘇杭的最新最精美的綢緞繡品,定位高階。

開業當天,冠蓋雲集,車水馬龍。

許多權貴富商都親自前來道賀,給足了這位蘇東家麵子。

蘇雲錦穿著一身藕荷色緙絲長裙,妝容精緻,氣質雍容,周旋在賓客之間,言笑晏晏,舉止得體,儼然已是上層社交圈中的風雲人物。

就在這時,門口一陣小小的騷動。

承恩公府的馬車到了。

世子夫人蘇靈兒,在丫鬟的攙扶下,緩緩走了下來。

她今日也是盛裝打扮,珠翠環繞,穿著正紅色的誥命服製,試圖在氣勢上壓過一頭。

然而,當她看到門口那熱鬨非凡的景象,看到那些平日裡對她隻是表麵客氣的夫人小姐們,此刻都圍著蘇雲錦,臉上帶著真誠的笑容時,心中的酸水幾乎要溢位來。

再看到蘇雲錦那身看似素雅、實則用料和做工都極其考究的緙絲長裙,對比自己身上這套略顯沉重和過時的誥命服飾,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油然而生。

蘇雲錦也看到了她,臉上笑容不變,迎了上來:“世子夫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態度客氣,卻帶著主人家特有的疏離。

蘇靈兒看著眼前這個容光煥發、自信從容的女子,幾乎無法將她與記憶中那個在侯府裡小心翼翼、最後狼狽離開的假姐姐聯係在一起。

巨大的心理落差,讓蘇靈兒幾乎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

“蘇東家真是好大的排場。”蘇靈兒扯了扯嘴角,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意。

“夫人過獎,不過是朋友們給麵子罷了。”蘇雲錦微微一笑,側身將她請了進去。

進入店內,看著那琳琅滿目、流光溢彩的各色綢緞繡品,聽著周圍人對蘇雲錦事業有成的讚歎,蘇靈兒隻覺得每一句話都像針一樣紮在她心上。

她隨意地看著貨架上的綢緞,故意拿起一匹價值不菲的雲錦,挑剔道:“這花色,似乎有些俗氣了,比不上我去年在江南訂的那批。”

旁邊的幾位夫人聞言,神色都有些微妙。誰不知道承恩公府如今開銷緊張,世子夫人去年哪裡還去得起江南大肆采買?

蘇雲錦也不惱,隻淡淡笑道:“夫人眼光獨到。不過審美一事,因人而異。這匹‘鳳穿牡丹’的雲錦,前兒個宮裡賢妃娘娘剛命人訂了一匹同樣的去做宮裝。”

輕飄飄一句話,直接將蘇靈兒的挑剔堵了回去,還順勢抬高了這匹料子的身份。

蘇靈兒臉色一僵,訕訕地放下了料子。

她在店內如坐針氈,感覺自己與這裡格格不入。周圍那些夫人小姐們談論的話題,不是最新的妝容首飾,就是各地的風土人情、商業見聞,而這些,都是她困在後宅之中,完全不瞭解的。

她彷彿一個誤入他人盛宴的局外人。

而蘇雲錦,則是那個當之無愧的、掌控全場的主角。

強烈的嫉妒和不甘,最終衝垮了蘇靈兒的理智。

在蘇雲錦送她出門時,她終於忍不住,停下腳步,轉過身,死死盯著蘇雲錦,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地問道:

“為什麼?”

蘇雲錦挑眉,似乎不解。

“為什麼?!”蘇靈兒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憤恨,“你為什麼要把富貴還給我?為什麼甘心嫁入寒門?為什麼你現在能過得這麼好?!你告訴我!你究竟憑什麼?!”

她機關算儘,搶回了一切,為什麼卻活成了笑話?

而對方放棄了一切,為什麼卻贏得了所有?

蘇雲錦看著眼前這個麵容因為嫉妒而有些扭曲的“妹妹”,看著她眼底深處那無法掩飾的迷茫和痛苦,心中並無多少快意,隻覺得一陣悲哀。

爭了一輩子,鬥了一輩子,到頭來,困住她的,始終是她自己。

蘇雲錦輕輕整理了一下衣袖,抬眼望向遠處繁華的街市,聲音平靜而清晰:

“姐姐,你還不明白嗎?”

蘇靈兒怔住。

蘇雲錦轉回頭,目光落在她臉上,那眼神澄澈、通透,帶著一種曆經世事後的從容與強大。

“靠彆人,頂多是個公主。”

她微微一頓,嘴角揚起一抹自信而耀眼的弧度。

“靠自己,纔是女王。”

“而且,”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蘇靈兒,看到了更遠的地方,“你怎麼知道,寒門裡,就飛不出真鳳凰呢?”

話音落下,不遠處,幾匹駿馬疾馳而來,在店鋪門口停下。

為首一人,翻身下馬,身姿挺拔,氣度沉穩,正是外放五年、政績卓著,如今被陛下特旨召回京城敘職的陳琢。

他如今已不再是那個清貧蒼白的書生,眉宇間多了幾分乾練與風霜,也更添成熟氣度。

他徑直走到蘇雲錦麵前,無視一旁呆若木雞的蘇靈兒,恭敬地拱手行禮,語氣帶著顯而易見的敬重:

“蘇東家,彆來無恙。”

蘇雲錦看著他,微微一笑,頷首還禮:“陳大人,恭喜高升。”

兩人之間,客氣,疏離,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彼此成就的默契。

蘇靈兒看著這一幕,看著那個她曾經嫌棄、如今卻已官居四品、前途無量的前姐夫,如此恭敬地對待蘇雲錦;再看看蘇雲錦那坦然受之、彷彿本該如此的態度……

她終於明白了。

她爭了一輩子,搶了一輩子,始終圍繞著男人、家族、名分打轉。

而蘇雲錦,早已跳出了那個狹小的格局,在她親手開辟的廣闊天地裡,翱翔九天。

她輸了。

不是輸給了蘇雲錦,是輸給了她自己畫地為牢的人生。

巨大的打擊和絕望瞬間淹沒了她。

蘇靈兒臉色煞白,身體晃了晃,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在丫鬟的驚呼聲中,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現場一片混亂。

蘇雲錦皺了皺眉,立刻吩咐下人幫忙請大夫,安置蘇靈兒。

她的臉上並無太多勝利的喜悅,隻有一絲淡淡的憐憫和感慨。

她看了一眼被抬走的蘇靈兒,又看了一眼身旁沉穩佇立的陳琢,最後將目光投向眼前這間賓客盈門、象征著她自己一手打拚出的江山的“雲錦閣”。

靠彆人,是公主。

靠自己,是女王。

這條路,她選對了。

至於未來……

蘇雲錦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她的商業帝國,才剛剛開始擴張。

而那位歸來的陳大人,似乎也與五年前,大不相同了。

他們之間,那紙和離書,似乎……也並非故事的終點?

誰知道呢。

未來的路,還長得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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