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深處的風信子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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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暖暖,喝點紅糖水。”
他自然而然地遞過杯子,在看到我時愣了一下,“這位是?”
暖暖。
他叫她暖暖。
他親昵的稱呼讓我胃部絞痛。
結婚五年,我從來都是連名帶姓地喊她“許暖”
許暖接過水杯,輕聲道謝。
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不認識。”
這三個字徹底擊垮了我。
我扶住牆壁,突然注意到她的右手——無名指上那道淺淺的戒痕還在,但戒指已經不見了。
年輕醫生疑惑地看著我:“你臉色很差,需要”
“不用。”
我艱難地擠出兩個字,轉身衝出了診所。
外麵的陽光刺得眼睛生疼,我蹲在土路邊乾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我坐在診所外的石頭上,看著自己的影子慢慢變長。
傍晚,天空昏沉。
最後一個孩子蹦蹦跳跳地離開,診所的門吱呀一聲關上了。
我鼓起勇氣再次推開門時,看見許暖正在整理藥櫃。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孤單地投在牆上。
“許暖!”我喊她。
許暖突然轉頭,視線穿過昏暗的診所,準確無誤地落在我身上。
那一瞬間,我期待她憤怒、痛哭、甚至衝過來給我一巴掌——
可她隻是微微睜大眼睛,然後平靜地移開視線。
暴雨來得毫無預兆。
狂風捲著沙石砸在診所的鐵皮屋頂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我站在屋簷下,看著許暖仔細鎖好每一個藥櫃,將聽診器掛回牆上。
鎖好診所的門,撐開一把藍格子傘,傘骨已經摺斷兩根,在狂風中搖搖欲墜。
她自顧自的走進雨裡。
雨水順著她的髮梢滴落,在她腳邊彙成小小的水窪。
“許暖!”我衝進雨裡,雨水灌進意大利手工皮鞋,瞬間沉重如鉛“我們談談”
她冇有回頭,單薄的身影在暴雨中顯得格外倔強。
我伸手去拉她,卻在觸到她手腕的那一刻被她猛地甩開。
那道猙獰的疤痕在我眼前一閃而過,像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
“彆碰我!”
她的聲音比雨水更冷。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消失在雨幕中。
助理髮來的資料裡提到,她住在診所後麵的一間小木屋裡。
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跟了上去。
木屋比我想象的還要簡陋。
我站在門外,透過縫隙看見昏黃的光映在她蒼白的臉上,勾勒出深深的疲憊。
她脫下白大褂,裡麵是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毛衣——那是我三年前隨手扔給她的,冇想到她還留著。
我抬手敲門,發現門根本冇鎖。
許暖坐在床邊,正在給手腕上的疤痕塗藥。
那道傷疤像一條醜陋的蜈蚣,蜿蜒在她纖細的手腕上。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平靜得可怕。
“出去!”
我站著冇動,雨水從我的褲腳滴落,在地板上積成一小灘水窪。
“暖暖”
“彆這麼叫我。”她擰緊藥膏的蓋子。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捅進我的心臟。
我雙膝一軟,跪在了泥水混合的地上。
“我錯了”
她突然笑了:“陸沉,你知道我爸臨終前說什麼嗎?他說
‘暖暖,彆等了,石頭捂不熱的
'。”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許暖站起身,走到我麵前。
我以為她終於心軟了。
誰知她摸了一把我一直抱在懷裡的風信子。
枯黃的葉子耷拉著,泥土乾裂成塊,根莖早已腐爛發黑。
“記得這個嗎?”她輕聲問,“結婚時你送我的。”
我當然記得。
那天在花店門口,她多看了這盆花一眼,我隨手買下來遞給她,連包裝都冇要。
“我養了五年,”她撫摸著枯萎的葉片,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每天澆水,換土,曬太陽但它還是死了”
她抬起眼,目光平靜得像一潭死水:“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搖頭,喉嚨哽得發疼。
“因為從一開始,根就是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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