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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國孤臣:儒風裹甲的寒微路 第8章 二次落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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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國永和六年春
福州城貢院

永和六年二月初九,福州春寒料峭。

貢院前的桂樹隻冒出細如米粒的芽,便被一夜冷雨裹住,像凍僵的蠶。

卯時未至,城隅的鼓樓先敲出五聲悶響——“咚、咚、咚、咚、咚”,聲音在濕冷的空氣裡沉下去,又浮上來,像給赴考生員們打節拍。

林硯秋夾在一群青衿士子中,仍是那身褪了靛藍、補丁整齊的直裰。

袖口因常年伏案磨得發白,卻熨得挺括。

他把考籃抱在胸前,裡頭除了筆墨乾糧,還有柳氏連夜縫的暖耳套,繡著一對交頸白鷺,針腳細得看不見線頭。

龍門開,唱名吏換上一件半新的緋袍,袖口油漬未淨,聲音卻亮:

“建安縣童生——林硯秋!”

人群裡一陣低低的嗡鳴。

去年落榜的寒門子弟又站到這裡,訊息比雨還冷,卻比雨更快滲進人心裡。

“又是他?”

“聽說去年卷麵汙了,今年還不長記性。”

議論像濕草裡的小蟲,窸窣作響。

林硯秋聽若不聞,隻在心裡默背《中庸》:“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

內簾官高坐,題紙由書吏捧出。策問隻有一行:

“閩地連年用兵,國庫空虛,問何以足食、足兵、得民心?”

林硯秋心頭一熱,彷彿看見閩北佃農彎腰割稻、泉州港外逃難的商婦。他提筆蘸墨,寫道:

“足食莫若減租以勸農,足兵莫若選將以恤卒,得民心莫若輕徭薄賦、使寒者衣、饑者食……”

寫到酣暢處,腕下如泄洪,一瀉三紙。

午後交卷,謄錄書吏把墨卷收於木匣,貼上密封條。簾外雨更密了,像無數支冷箭射在簷瓦。

通考的陳子敬湊過來,悄聲道:

“林兄,策問何必提‘減佃租’?主考鄭大人乃閩縣陳氏姻親,你這一筆,恐觸其諱。”

林硯秋拱手:“若避而不言,讀書何為?”

陳子敬歎氣,搖搖頭退回人群。

三日後放榜,仍是冷雨。貢院外牆前,士子們撐著綢傘、紙傘、油傘,傘麵像開出一朵毒蕈。

榜文貼出,硃筆圈出的名字裡,冇有林硯秋。

人群外圈,有人爆出一聲笑:“寒酸鬼也敢談減租?活該!”

林硯秋站在雨裡,雨水順著髮梢滴進領口,涼得像冰。

他卻忽然想起柳氏燈下補衣的樣子——針尖挑起燈花,映在她指尖,像一點不肯熄的火。

歸途,陳子敬追上來,遞給他一張折得方方正正的紙條:“鄭大人門生托我傳話:若願刪去‘減租’之語,來年可保副榜。”

林硯秋展開紙條,雨水立刻將墨跡暈成烏青。

他抬手,把紙條撕成四瓣,丟進路邊水溝,笑道:

“字已上奏,心豈可改?”

陳子敬愣了半晌,苦笑著拱拱手:“迂哉!真儒生也。”

夜裡,林家茅草屋漏雨,滴滴答答落在陶碗裡,像更漏。

林硯秋點一盞豆油燈,翻開《朱子語類》,在扉頁續寫:

“永和六年二月十二,再落孫山。然‘天變不足畏,人言不足恤’,減租之議,終當有一天行之閩土。”

寫完,他把燈芯挑高,火光一跳,映出牆上柳氏新貼的喜字——那是去年定親時留下的,紅紙已被煙火熏得微卷,卻仍像一簇不肯熄的火。

窗外,雨停了,簷水仍在滴答。

林硯秋把暖耳套展開,輕輕覆在膝上,指尖摸到那對白鷺,羽毛的紋路在燈下泛出柔亮的光澤。

他低聲道:“再讀一年,若再不中,再讀第三年。稻穗低頭,是為了紮根;我低頭,是為了把根紮得更深。”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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