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階燼火：默語承光 第336章 前人栽樹與璃雪之謀
水玲瓏宮深處，時間在星輝與靜水的永恒流淌中悄然滑過。角落裡的顏爵，氣息已趨於一種奇異的穩定，那是一種風暴過後的死寂，卻又蘊含著破土新芽般的堅韌生機。他依舊盤膝而坐，周身氣息內斂，正在進行著漫長而痛苦的鞏固與重塑。默與水清漓相擁而立，享受著這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寧靜。
默的目光，原本慵懶地落在穹頂的星河幻影上，思緒飄飛，盤算著月圓之夜的種種可能。然而，當她的視線不經意間掃過宮殿另一側，那靜立於冰雪偏殿入口處的冰璃雪時，一個之前被她忽略、或者說潛意識裡不願深想的細節，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驟然照亮了她的腦海！
冰璃雪……
從顏爵崩潰伊始，到武神淩前來“踢館”，再到她親自下場“磨刀”，乃至後來蘇皖沫“獻歌”引發的一係列風波……這位事件的絕對核心關聯者——冰璃雪，她的表現，是不是……太過平靜，甚至……太過“順水推舟”了？
默的狐狸眼微微眯起，腦海中飛速閃過一幕幕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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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爵初現崩潰之兆時，冰璃雪雖有關切，卻並未強行介入，反而將空間留給了她與水清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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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言語刺激顏爵，句句誅心時，冰璃雪隻是靜觀，未曾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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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引導顏爵與武神淩“切磋”，近乎送死般的磨煉時，冰璃雪雖有擔憂，卻最終選擇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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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出“心得體會”玉簡，半是點撥半是警告時，冰璃雪悄然出現，表達了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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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她召喚水龍、冰璃雪召喚冰極白熊，進行那場“粉身碎骨”的守護演繹時……冰璃雪看似被動配合，實則……是不是在提供最關鍵的“演示道具”和“被守護目標”？
這一切的“巧合”與“默許”，串聯起來，指向了一個讓默瞬間脊背發涼、卻又恍然大悟的結論！
她猛地從水清漓懷中直起身子，一雙狐狸眼瞪得溜圓，難以置信地看向不遠處那抹冰雪般清冷絕塵的身影，伸出一根手指，顫抖地指向冰璃雪，聲音都因為震驚和某種被“算計”的惱怒而拔高了幾分：
“等……等等！”
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靜謐的大殿氣氛陡然一變。水清漓冰藍色的眼眸微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冰璃雪，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瞭然，似乎早已洞悉一切。角落裡的顏爵似乎也被這動靜驚擾，氣息微不可察地波動了一下，但很快又強行壓下，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冰璃雪迎上默那震驚的目光，冰雪般的容顏上依舊無波無瀾，隻是那雙清澈的眼眸深處，極快地掠過一絲……類似於“計劃被識破”的細微漣漪，但很快便恢複了古井無波。
默可沒放過她這瞬間的細微變化！她心中的猜測瞬間被證實了七八分！她幾步衝到冰璃雪麵前，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叉著腰，氣鼓鼓地，如同被搶了糖果的小孩，聲音帶著誇張的控訴：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璃雪姐姐！”她重複著這個突然闖入腦海的詞語，語氣充滿了不可思議，“你！你你你！你居然……把我也給算計進去了？！”
她圍著冰璃雪轉了小半圈，上下打量著這位平日裡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純淨如冰的小姑子，彷彿第一次認識她一般：
“真有你的啊！冰璃雪！”默直呼其名，可見“氣憤”程度，“你是不是覺得……我把你哥從……從‘那邊’給‘拐’走了，讓你少了依靠，所以我就理應負起責任，給你也培養一位……呃……伴侶，來守護你唄？！”
“伴侶”、“守護”這兩個詞，她幾乎是咬著後槽牙說出來的！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好家夥！”默一拍大腿，臉上表情精彩紛呈，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還帶著點被“利用”了的委屈，“璃雪姐姐！你的算盤珠子都快崩到我臉上來了！劈裡啪啦的，我都聽見響了！”
她湊近冰璃雪，幾乎要貼到對方那冰冷的臉上，狐疑地眯起眼，壓低聲音，用一種“我發現了你的小秘密”的語氣說道：
“你跟你家那隻狐狸……待久了，果然學壞了！”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角落裡的顏爵，“璃雪姐姐！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你以前多單純！多與世無爭！多……好忽悠啊！現在居然都會暗戳戳地佈局，借刀殺人……啊不，是借我之手，‘栽培’未來……那啥了！”
默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推理天衣無縫！可不是嘛！冰璃雪對顏爵，或許沒有男女之情，但肯定有超出尋常的在意（否則當初也不會推薦他當司儀）。顏爵之前走偏了，廢了，她肯定也失望。現在有機會“回爐重造”，冰璃雪自己不方便出麵（畢竟要保持高冷形象），也不好讓水清漓親自出手（太掉價，而且容易真把人弄死），於是乎……她這個“嫂子”，這個來自“孃家”、手段靈活、又“欠”了她一份“拐走哥哥”的人情的“自己人”，就成了最完美的“執行者”！
她默，辛辛苦苦，又當惡人又當導師，又是刺激又是點撥，又是演示又是警告，費儘心力，差點把嗓子都說乾了，結果呢？最大的受益者，除了顏爵自己，恐怕就是眼前這位看似置身事外、實則運籌帷幄的冰璃雪了！
這簡直是……**裸的“職場剝削”啊！還是親情綁架版的！
麵對默連珠炮似的控訴和那“我看透你了”的眼神，冰璃雪冰雪般的容顏上，終於泛起了一絲極淡極淡的……可以稱之為“無奈”的神情。她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聲如同雪花落地，幾不可聞。
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用那雙清澈如冰湖的眼眸，平靜地回望著默，朱唇輕啟，聲音依舊清冷空靈，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嫂子，”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語，“顏爵……曾是靈犀閣司儀。他的心境與實力，關乎仙境平衡。”
她避開了“伴侶”、“守護”這些敏感詞，將話題拔高到了“仙境平衡”的層麵。
“他若一直沉淪，於仙境無益。”冰璃雪的語氣平淡無波，彷彿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嫂子你……有引導他的能力與……方法。”
她看向默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幾不可察的……“信任”？
“至於‘算計’……”冰璃雪微微偏過頭，目光掃過穹頂星河，語氣飄渺，“或許隻是……順勢而為。”
順勢而為！
好一個“順勢而為”！這不就是變相承認了嗎？！把利用她說得如此清新脫俗！不愧是跟狐狸待久了的人！
默被冰璃雪這番“官方回應”給氣笑了！她指著冰璃雪，你了半天，最後憋出一句：“好！好一個順勢而為！冰璃雪，我算是認識你了！以後你再有什麼事，可彆想我再給你當免費勞工！”
話雖這麼說，但默心中的那點惱怒，其實已經消散了大半。她何等聰明，冷靜下來一想，便明白冰璃雪此舉，雖有“利用”之嫌，但出發點未必是純粹的私心。顏爵若能真正立起來，對仙境、對靜水湖、甚至對禁忌之地與仙境的未來關係，或許都有微妙的好處。而且，冰璃雪這份“算計”，何嘗不是對她能力的一種另類認可和信任？
隻是……這種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覺，還是讓她有點不爽罷了！
她氣呼呼地轉身，走回水清漓身邊，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把臉埋在他肩膀上，悶聲悶氣地“告狀”：“清漓！你看你妹妹！她欺負我！利用我！”
水清漓低頭，看著懷中“委屈巴巴”的默，冰藍色的眼眸中，那萬年不化的寒意似乎融化了一瞬。他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動作略顯僵硬，卻帶著安撫的意味。然後，他抬起眼眸，看向遠處的冰璃雪，淡淡地說了一句：
“嗯，她長大了。”
這句話，聽不出是讚許還是僅僅陳述事實。但落在默耳中，卻讓她瞬間抬起了頭，眼睛瞪得更圓了！
好啊！合著你們兄妹倆是合夥的！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不對，是妹妹負責“挖坑”，哥哥負責“縱容”甚至“蓋章認證”！
默看著水清漓那依舊沒什麼表情的俊臉，又看了看遠處恢複清冷、彷彿一切與她無關的冰璃雪，最終隻能挫敗地歎了口氣，咬牙切齒地低聲道：
“行！你們兄妹厲害！我認栽！”
“不過！”她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對著冰璃雪的方向，提高了音量，“璃雪姐姐！這‘樹’我可是給你栽下了！能不能‘乘到涼’，以後能不能使喚得動，那可就不關我的事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她再次把臉埋進水清漓懷裡，假裝生氣，嘴角卻忍不住微微勾起。
算了，被算計就被算計吧。至少，這“樹”苗看起來，還挺有潛力的。而且，看璃雪姐姐這“學壞了”的樣子，以後的日子，說不定會更有趣呢？
水玲瓏宮內，暗流湧動之下，又添了一抹姑嫂之間心照不宣的“算計”與“默契”。而角落裡的那株“樹苗”，依舊在無人打擾的寂靜中，頑強地生長著，對自己已成為一場“交易”的核心籌碼，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