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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靈玄途 第282章 老藥鋪的藥杵與濟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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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香齋的墨香尚未散儘,林辰將鎮煞佩係在藥囊外側,玉佩的溫潤混著藥材的清苦,倒像是老藥鋪裡晾曬的陳皮,透著歲月沉澱的醇厚。沈知意背著個磨損的藥箱從鎮西的“回春堂”跑回來,藥箱的銅鎖已經鏽跡斑斑,箱角貼著張泛黃的藥方,上麵的字跡娟秀,寫著“甘草三錢,薄荷兩錢,治小兒夜啼”,落款處的“蘇”字被摩挲得發亮。

“林兄,這藥箱邪門得很!”沈知意把藥箱往石桌上一放,箱蓋“吱呀”一聲彈開,露出裡麵整齊排列的藥杵、戥子和油紙包,“是回春堂的蘇大夫留下的。她三天前在藥鋪的櫃台後沒了氣,手裡還攥著這副藥杵,臨終前對著藥櫃說‘那味野山參……該給張嬸送去了’。現在每天寅時,藥鋪的碾藥聲總準時響起,‘咯吱咯吱’的,像是有人在碾薄荷,去看時卻空無一人,隻有這藥杵放在碾槽裡,槽底的藥末還冒著淡淡的白氣。”

他指著藥方上的批註:“抓藥的王二哥說,蘇大夫年輕時和個叫陳郎中的遊醫相熟。陳郎中走遍山野采藥,總把珍稀藥材寄回回春堂,說‘蘇大夫配藥細心,這些藥經你手,才能救更多人’。兩人約定,等陳郎中尋到傳說中的‘還魂草’,就一起給回春堂添個‘濟世閣’,專門給窮人贈藥。後來陳郎中在秦嶺采藥時失蹤,蘇大夫就守著藥鋪,把他寄來的藥材都配成藥方,說‘哪天他回來,得讓他看看,這些藥救了多少人’。”

林辰拿起藥杵,杵身的木紋裡還嵌著細碎的藥末,指尖剛觸到磨損的握柄,鎮煞佩突然透出清冽的藥香,兩塊玉佩在藥箱上方轉出光暈,映出片晃動的藥影——二十五年前的回春堂,陽光透過雕花木窗落在藥櫃上,蘇大夫正用戥子稱藥,陳郎中背著藥簍走進來,簍子裡露出株半枯的野山參:“蘇大夫,這參能救城西的李老漢,我尋了半月才找到。”蘇大夫嗔怪地看他:“又去險地了?下次不許這樣。”陳郎中嘿嘿笑:“等找到還魂草,我就不跑了,陪你坐堂。”

“是‘藥心煞’。”雲舒翻著《異聞劄記》,書頁間夾著片乾枯的甘草葉,葉背用硃砂寫著“藥為仁術,心為藥引”,“醫者若有未竟的濟世願,魂魄會附在藥具上,蘇大夫是沒等到陳郎中回來共建濟世閣,更沒把他寄來的藥材用完,才讓藥杵纏著魂。”

她指著劄記裡的批註:“藥草為體,仁心為魂,杵承慈悲,方載安康。碾藥聲不息,是未配完的良方。”藥鋪方向飄來當歸的辛香,混著蜜炙甘草的甜,落在藥杵的握柄上,竟讓木紋裡的藥末泛起微光,像是被新碾的藥氣喚醒。

正說著,巷口傳來藥鈴的“叮鈴”聲,一個背著竹簍的青年緩步走來,簍子裡插著幾株新鮮的草藥,其中一株葉片肥厚,帶著淡淡的異香。青年約莫二十出頭,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衫,腰間係著個舊藥囊,看到沈知意手裡的藥箱,突然停下腳步,眼睛亮了起來:“這是……蘇大夫的藥箱!”

“你認識蘇大夫?”林辰上前問道。

青年放下竹簍,聲音帶著山野的清潤:“我叫陳念生,是陳郎中的孫子。爺爺失蹤前給家裡寄過封信,說‘回春堂的蘇大夫是活菩薩,若我尋不到他,就去幫她守藥鋪’。我在秦嶺采藥時,找到爺爺當年的藥簍,裡麵有本藥經,最後一頁寫著‘欠蘇大夫的還魂草,托後人還’,我這次來,就是想替爺爺了了這樁心願。”

陳念生開啟藥囊,裡麵裝著株半開的草藥,花瓣呈淡紫色,根莖處纏著紅繩:“這就是還魂草,是我在爺爺失蹤的崖邊找到的,花開得正好,能治百病。爺爺的藥經裡說,蘇大夫當年想給藥鋪添個暖閣,讓窮苦人能在屋裡候診,我帶了些秦嶺的木材,想幫她把暖閣建起來。”

他說,陳郎中當年在崖邊采藥時,為了救個墜崖的孩童才失足落下,臨終前還攥著還魂草,說“不能讓蘇大夫等急了”。陳念生這些年總夢到爺爺和蘇大夫在藥鋪配藥,便循著藥經的指引找來,“就算人不在了,濟世的心願也得續上”。

鎮煞佩的光暈突然變亮,藥箱裡的藥方自己飄了出來,落在陳念生手裡,上麵的字跡與藥經裡的批註漸漸重合,蘇大夫的娟秀與陳郎中的蒼勁交織,竟像是一人所寫。

“去藥鋪看看。”林辰將藥杵遞給陳念生,“蘇大夫的魂,在等這味藥入方。”

回春堂的門虛掩著,推門而入,藥香撲麵而來,百子櫃上的抽屜都貼著藥名標簽,從“人參”“當歸”到“青蒿”“薄荷”,整整齊齊。櫃台後的碾槽裡,果然放著那副藥杵,槽底的薄荷末還冒著白氣,像是剛碾好的。

陳念生突然指著藥櫃頂層:“爺爺的藥箱!”

藥櫃最高一層放著個褪色的牛皮藥箱,正是陳郎中當年用的,箱裡裝著幾十包藥材,每包上都寫著“贈蘇大夫”,其中一包野山參的標簽上,有蘇大夫的批註:“此參救了李老漢,記陳郎中功”。

櫃台下的暗格裡,藏著二十五個布包,每個包上都寫著受贈人的名字和病症,最新的一個寫著“張嬸,咳嗽愈”,日期正是蘇大夫走的前一天。“蘇大夫把爺爺寄來的藥材都做成了贈藥包。”陳念生摸著布包上的針腳,“這是她親手縫的,說‘窮苦人拿藥時,得讓他們心裡暖乎’。”

碾藥聲突然響起,藥杵在碾槽裡自己轉動,將陳念生帶來的還魂草碾成粉末,與蘇大夫備好的甘草、薄荷混在一起,散發出清苦又溫潤的香氣。陳念生拿起藥方,按照藥經的記載往下寫:“還魂草一錢,配甘草、薄荷,治心病鬱結……”

藥香中,兩個模糊的影子在櫃台後相對而立,一個碾藥,一個稱藥,動作默契得像共事了一輩子。天快亮時,第一副含還魂草的藥方配好了,陳念生將它放在“濟世贈藥”的籃子裡,旁邊的字條突然自己添了行字:“陳郎中之孫念生,續吾願。”

離開藥鋪時,陳念生把還魂草的種子撒在了藥鋪後院,說“要讓它在這裡紮根,年年開花”。沈知意學著蘇大夫的樣子,往贈藥籃裡添了些新采的草藥,說“得讓這濟世的籃子一直滿著”,陽光透過藥窗照進來,百子櫃上的標簽閃著柔和的光。

林辰摸著藥囊外的鎮煞佩,玉佩的藥香裡混著還魂草的異香,彷彿還帶著藥鋪的暖意,還有蘇大夫與陳郎中的低語:“這藥溫和,適合孩童……”星引劍的劍穗與玉佩相觸,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是在應和這跨越二十五年的濟世之約。

鎮西的晨霧裡,回春堂的藥鈴從此每天準時響起,陳念生坐堂問診,遇著窮苦人便贈藥,說“要讓蘇大夫和爺爺的仁心,一直傳下去”。藥鋪的暖閣建起來了,裡麵擺著長椅和茶水,候診的人再也不用站在寒風裡。而那些藏在藥箱裡、寫在藥經上、碾在藥杵裡的心願,哪怕隔了二十五年,哪怕人已遠去,隻要藥香還在,善念就不會斷,像那株還魂草,終究在回春堂開了花,讓每個藥方上的“贈”字,都成了時光裡最溫暖的註解。

回春堂的藥香還在巷尾縈繞,林辰將鎮煞佩收進貼身的錦囊,玉佩的溫潤混著雲舒青銅燈的幽光,倒像是畫舫裡未乾的丹青,透著水墨交融的靈動。沈知意抱著卷殘破的畫軸從南湖岸邊跑回來,畫軸的錦套已經褪色,露出裡麵的宣紙邊角,紙上的墨跡洇開又乾涸,在邊緣留下深淺不一的雲紋,像是被湖水浸過的痕跡。

“林兄,這畫軸邪門得很!”沈知意把畫軸往石桌上一攤,宣紙“嘩啦”展開,露出半幅未完成的《南湖春曉圖》,畫中柳岸初綠,湖光瀲灩,卻在湖心處留著大片空白,隻題了半句詩:“畫舫載春春未半”,落款是“墨卿”,字跡清逸,卻在最後一筆處陡然頓挫,像是被什麼打斷。“是‘畫舫居’的蘇畫師留下的。他五日前在南湖的畫舫上去世,手裡還攥著支狼毫,筆鋒上的硃砂在空白處點了個紅點,像滴未乾的血。現在每到月夜,南湖上就飄著艘空畫舫,船頭亮著盞油燈,隱約能看見有人在船尾作畫,撐船靠近了,卻隻剩這卷畫軸漂在水麵,空白處的紅點會慢慢暈開,變成朵含苞的桃花。”

他指著畫軸邊緣的印章:“擺渡的周大爺說,這印章是蘇畫師和他師妹柳如眉共用的。兩人年輕時都在畫舫居學畫,約定要合畫一幅《南湖四季圖》,蘇畫師畫春冬,柳師妹畫夏秋。後來柳師妹被家人送去京城學畫,臨走前在畫舫的艙壁上刻了‘待君畫完春,我來補秋楓’,蘇畫師就守著南湖,每年春天畫柳,冬天畫雪,等了三十年,說‘哪天她回來,要讓她看見畫舫裡的四季都齊了’。”

林辰撫過畫中的柳絲,指尖剛觸到那半句詩的墨跡,鎮煞佩突然透出淡淡的鬆煙香,兩塊玉佩在畫軸上方轉出光暈,映出片晃動的水光——三十年前的南湖畫舫,蘇畫師正對著湖麵調色,柳如眉坐在對麵的琴案旁,手裡把玩著支畫筆:“師兄,這桃花得用胭脂調赭石,才夠鮮活。”蘇畫師笑著搖頭:“你呀,總把工筆的法子往寫意裡摻。”柳如眉搶過他的筆,在空白處點了朵桃花:“等我回來,就用這法子畫滿湖的花,看你服不服。”

“是‘畫魂煞’。”雲舒翻著《異聞劄記》,書頁間夾著片乾荷葉,葉麵上用墨畫著小小的畫舫,“畫師若對作品傾注太深的執念,魂魄會附在畫紙上,蘇畫師是沒等到柳師妹回來補完《南湖四季圖》,更沒機會與她爭那筆桃花的畫法,才讓畫軸纏著魂。”

她指著劄記裡的批註:“墨為骨,水為韻,筆為情,紙為夢。殘畫有聲,是未點完的春色。”南湖方向飄來濕潤的水汽,混著墨汁的微澀,落在畫軸的空白處,竟讓那紅點漸漸舒展,真的化作半朵桃花,花瓣邊緣泛著淡淡的粉,像是柳如眉當年調的顏色。

正說著,湖邊傳來櫓聲,一艘烏篷船緩緩靠岸,船頭立著個穿素色旗袍的老太太,手裡拄著根雕花木杖,杖頭刻著支畫筆,筆杆上纏著圈紅綢。老太太鬢發雖白,卻梳得一絲不苟,看到石桌上的畫軸,突然停住腳步,木杖“篤”地戳在青石板上:“這是……墨卿師兄的《南湖春曉圖》?”

“您認識蘇畫師?”林辰上前問道。

老太太扶著船舷站穩,聲音裡帶著江南水鄉的軟糯,卻藏著歲月的滄桑:“我就是柳如眉。當年在京城學畫,收到師兄寄來的半幅春景,正想回信說‘秋楓已畫好’,卻趕上戰亂,書信斷了二十載。等我找到畫舫居時,隻聽說他還在南湖畫春,便每年秋天來湖邊坐會兒,把畫好的秋景燒給湖裡的魚蝦,說‘師兄定能看見’。”

她從隨身的錦盒裡取出半卷畫,展開一看,正是《南湖秋景圖》,畫中殘荷映著晚霞,岸邊的楓樹紅得似火,落款處也有個“墨卿”的印章,與蘇畫師的那半幅正好相合。“這是我補的秋,總想著有天能拚在一起。”柳如眉的指尖撫過畫中的楓樹,“師兄總說我畫的楓葉太豔,像燒起來的火,可他不知道,我是想讓這火,照亮他等我的路。”

鎮煞佩的光暈突然變亮,蘇畫師的半幅春景與柳如眉的半幅秋景在光暈中慢慢靠近,湖岸的線條嚴絲合縫,像是原本就長在一起。空白處的桃花突然開滿了湖麵,與秋景裡的紅楓交相輝映,竟在中間拚出個“和”字。

“去畫舫看看。”林辰將畫軸卷好遞給柳如眉,“蘇畫師的魂,在等這兩卷合璧。”

南湖的畫舫停在湖心亭旁,船身被湖水浸得發黑,艙門的竹簾半卷著,裡麵的畫案上,硯台裡的墨還未乾,旁邊擺著幾十卷畫,都是蘇畫師曆年畫的南湖春冬,每卷的角落都留著塊空白,顯然在等秋景來補。

柳如眉突然指著艙壁:“我刻的字!”

艙壁上的“待君畫完春,我來補秋楓”十個字旁,刻滿了細密的小字,是蘇畫師每年刻下的,記著“今日柳芽新抽三寸”“昨夜落雪覆船篷”,最新的一行是:“如眉,今年的桃花該用你說的法子畫了,我把胭脂和赭石都備好了。”

畫案下的木箱裡,藏著三十封畫信,每封信都是幅小畫——有時是初雪的畫舫,有時是雨打芭蕉的窗欞,畫的角落總寫著“寄如眉”,卻一封都沒寄出。柳如眉拿起其中一幅,畫中畫舫的船頭站著兩個小人,一個舉著畫筆,一個指著湖麵,旁邊題著:“等你回來,這船就載滿四季。”

湖麵的月光突然變得明亮,畫舫的油燈自己亮起,蘇畫師的狼毫筆從畫案上跳起來,蘸著柳如眉帶來的胭脂,在春景的空白處接著畫桃花,筆鋒靈動,竟有了幾分工筆的細膩。柳如眉拿起另一支筆,在秋景的岸邊添了株垂柳,枝條垂進水裡,與春景的柳絲纏在一起。

光影中,兩個模糊的身影在畫案前相對而坐,一個畫得快,一個補得細,墨色與胭脂在宣紙上交融,分不清是春染了秋,還是秋映了春。天快亮時,《南湖四季圖》終於合璧,最後一筆是兩人共畫的湖心亭,亭柱上題著完整的詩:“畫舫載春春未半,秋楓補畫畫方全。”

畫軸上的紅點徹底舒展開,變成朵盛開的桃花,落在秋景的紅楓旁,像兩個久彆重逢的笑臉。

離開畫舫時,柳如眉將合卷的《南湖四季圖》留在了畫舫的艙壁上,說“讓它陪著南湖的水,慢慢變老”。沈知意學著蘇畫師的樣子,往硯台裡添了些新墨,說“得讓這畫案永遠有墨香”,晨霧中的畫舫漂在湖心,像幅剛完成的水墨畫。

林辰摸著錦囊裡的鎮煞佩,玉佩的墨香裡混著湖水的清潤,彷彿還帶著畫舫的燈火氣,還有蘇畫師與柳如眉的笑談:“這桃花再豔些,才配得上你的楓葉……”星引劍的劍穗與玉佩相觸,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是在應和這跨越三十年的丹青之約。

南湖的晨霧裡,畫舫從此成了鎮上的一景,每逢春秋兩季,總有學畫的年輕人撐船去湖心,臨摹那幅合璧的《南湖四季圖》。柳如眉在湖邊蓋了間小畫室,取名“補畫軒”,裡麵掛著蘇畫師的春冬卷和她的秋景卷,中間留著塊空白,說“等冬天來了,就把雪景補上去”。而那些藏在畫軸裡、刻在艙壁上、畫在信中的約定,哪怕隔了三十年,哪怕山水相隔,隻要丹青未乾,思念就不會褪色,像那朵從春開到秋的桃花,終究在南湖的畫舫上,與紅楓相遇,讓半句詩有了下半闕,讓未竟的畫,成了圓滿的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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