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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靈玄途 第537章 雪落前的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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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冬的風裹著碎雪籽,打在學堂的窗紙上簌簌作響。林辰正在整理藥草標本,忽然聽見院外傳來熟悉的駝鈴聲——是阿古拉的商隊,比往年早了半個月。

“林先生!阿古拉大叔帶了西域的雪蓮花!”小石頭掀著門簾跑進來,棉鞋上沾著雪沫,“還有個穿皮襖的姑娘,說是其其格的女兒,叫阿古拉其!”

林辰擦了擦手上的藥粉,剛走到門口,就被一股帶著雪氣的風撲了滿臉。阿古拉正牽著駱駝往院裡走,駝背上的麻袋鼓鼓囊囊,最上麵坐著個梳小辮的姑娘,約莫十歲光景,手裡攥著朵風乾的雪蓮,見了林辰就跳下來,脆生生地喊:“林先生,我娘讓我送新采的雪蓮粉!”

是阿古拉其,其其格的小女兒,去年還在繈褓裡,如今已經能跑能跳。她把雪蓮粉遞過來,紙包裡還裹著張畫,上麵用西域文畫著草原的雪:“娘說,今年的雪下得早,雪蓮結的籽特彆飽滿,讓您試試混在紫菀裡種。”

阿古拉拍著身上的雪,哈哈笑著說:“草原的風說,穀裡的學堂辦得紅火,其其格非讓我把阿古拉其送來,說讓她學學認藥草,回去教牧民家的孩子。”他指著駝背上的麻袋,“還帶了西域的羊皮紙,用來畫藥草圖最好,不怕潮。”

李藥師聞聲出來,手裡捧著剛熬好的薑茶:“快進屋暖和暖和,這雪怕是要下大。”他給阿古拉其遞過茶碗,“聽說你娘把草原藥田打理得極好,混種的紫菀比純種的高半尺?”

阿古拉其捧著茶碗,眼睛亮晶晶的:“是呢!我娘說,照著林先生教的法子,用羊糞混沙土,苗兒長得壯實,去年還收了好多籽,分給鄰村的牧民了。”她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這是牧民們種的紫菀籽,讓您看看成色。”

林辰捏起顆籽,果然飽滿沉實,比穀裡的籽多了層抗寒的硬殼。“好東西,”他笑著點頭,“開春混在咱們的籽裡種,肯定能長出耐寒的苗。”

正說著,孟書硯從外麵回來,頭發上落滿了雪:“春杏姐的船到碼頭了!說帶了江南的新茶和棉籽,讓咱們種在藥田邊,說‘茶能提神,棉能禦寒’。”

沒過多久,春杏就帶著兩個夥計走進來,肩上扛著捆棉籽,懷裡抱著個錫罐:“這是碧螺春,蘇婉堂的老茶樹采的,雪天喝最暖。”她給阿古拉其遞過塊桂花糕,“聽說你要來,特意帶了江南的點心,甜糯得很。”

阿古拉其咬了口桂花糕,眼睛瞪得圓圓的:“比草原的奶糕還甜!”她把剩下的半塊包起來,“要帶給我娘嘗嘗。”

雪果然越下越大,院子裡很快積起薄薄一層白。學堂裡卻暖融融的,阿古拉其趴在桌上,看周丫畫藥草圖,周丫教她認漢字,兩個小姑娘很快就混熟了。阿古拉其用西域文寫自己的名字,周丫就用漢字寫“紫菀”,紙上很快畫滿了奇奇怪怪的符號,惹得大家直笑。

阿古拉和林辰翻看帶來的羊皮紙,上麵還留著牧民們畫的藥田記號:“你看這處,”阿古拉指著個三角形符號,“是牧民們標記的‘防風帶’,種上沙棘,風就吹不倒紫菀苗,比穀裡的竹架省力氣。”

春杏在旁補充:“江南也學著弄了,在藥田邊種蘆葦,既能擋雨,又能當柴燒。”她開啟棉籽袋,“這是改良的棉種,能在北方過冬,等明年長出棉桃,給孩子們做棉衣。”

李藥師突然一拍大腿:“有了!”他指著棉籽和雪蓮粉,“咱們辦個‘三地藥草展’吧!把西域的雪蓮、江南的蘆葦、穀裡的紫菀都擺出來,讓孩子們看看,三地的草各有各的好,合在一起更好。”

“好主意!”林辰立刻點頭,“就用阿古拉帶的羊皮紙,畫三地藥田的地圖,再把混種的苗擺中間,讓孩子們知道,‘合’纔是最好的法子。”

阿古拉其舉著手喊:“我會畫草原的羊!可以畫在藥田邊!”

周丫也跟著喊:“我會畫江南的船!”

雪下到傍晚,已經積了半尺深。學堂裡卻熱鬨非凡,阿古拉其和周丫趴在羊皮紙上畫畫,阿古拉幫忙裁紙,春杏和李藥師整理藥草標本,林辰則在旁邊寫說明,用漢字、西域文和江南的注音符號,把每種藥草的藥性都寫清楚。

趙墩子從家裡跑來,手裡捧著個烤紅薯:“林先生,俺娘讓俺送紅薯,說給新來的妹妹吃。”他看見阿古拉其,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紅薯遞過去,“甜的。”

阿古拉其接過來,掰了一半給他:“謝謝,草原的烤羊肉也好吃,下次讓我爹帶給你。”

兩個孩子湊在一起,邊吃邊看畫,趙墩子指著江南的蘆葦問:“這草能編筐不?俺娘說編筐的草得結實。”

春杏笑著說:“能啊,江南的船家都用它編船篷,擋雨又結實。”

雪停時,月升了起來,照得院子裡的雪泛著銀光。三地藥草展已經擺得差不多了,中間是混種的紫菀苗,左邊擺著雪蓮和沙棘,右邊放著蘆葦和薄荷,周圍的羊皮紙上畫滿了三地的風光,像把西域的雪、江南的水、穀裡的土都聚在了這方寸之間。

阿古拉其趴在窗邊,看著外麵的雪:“草原的雪沒有穀裡的軟,落在身上像小石子。”她忽然想起什麼,從包裡掏出個哨子,“這是我爹做的,用駝骨刻的,能吹出草原的調,我吹給你們聽。”

哨聲清越,像草原的風掠過雪山。周丫跟著哼起來,趙墩子打著拍子,春杏和阿古拉也跟著唱,李藥師則用筷子敲著碗伴奏,屋裡的暖意把窗外的寒氣都擋在了外麵。

林辰望著這一切,忽然覺得這雪夜的學堂,像個神奇的聚寶盆,裝著西域的哨聲、江南的茶香、穀裡的藥香,還有孩子們的笑聲。他想起雲卿先生說的“藥脈相通”,原來真的不止藥草,人心也是相通的,隔著千山萬水,也能借著風雪、借著信使,把暖意傳到彼此心裡。

夜深時,阿古拉其抱著周丫的枕頭睡著了,夢裡還在唸叨著雪蓮。阿古拉和春杏擠在裡屋的榻上,聽著外麵的雪聲。林辰和李藥師坐在火塘邊,看著跳動的火苗,李藥師忽然說:“當年總覺得,守著穀裡的藥田就夠了,現在才明白,藥草要走出去,人心才能連起來。”

林辰往火裡添了根柴:“就像這雪,落在草原是一層,落在江南是一層,落在穀裡是一層,其實都是同一片雲裡的水,落下來,就融成了一樣的暖。”

火塘裡的柴劈啪作響,映得牆上的三地藥草展忽明忽暗。林辰知道,等雪化了,春風來的時候,阿古拉其會帶著穀裡的藥草知識回到草原,春杏會把西域的雪蓮籽種在江南的藥田,而穀裡的紫菀,會帶著三地的氣息,長出更壯實的苗。

這雪夜的信使,帶來的何止是藥草和種子,更是把三地的牽掛,織成了一張暖融融的網,把所有等待春天的人,都網在了這團暖意裡。

大雪封了穀口的第三天,學堂的火塘燒得正旺,映得牆上的三地藥草展愈發鮮亮。林辰翻看著阿古拉帶來的草原藥賬,泛黃的羊皮紙邊緣卷著毛邊,上麵用炭筆寫著密密麻麻的西域文,間或畫著小小的藥草圖案——是其其格親手記的,每筆都透著認真。

“這頁記的是紫菀的采收量,”阿古拉其湊過來,小手指著其中一行,“我娘說,今年比去年多收了兩麻袋,牧民們都分到了藥錢,買了新氈子。”她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裡麵是幾枚磨得光滑的銅子,“這是我攢的,想給學堂買支新毛筆。”

林辰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把銅子放回她包裡:“毛筆有周爺爺做的竹筆,你的銅子留著買糖吃。”他指著賬上的圖案,“這個像小太陽的,是什麼?”

“是沙棘果!”阿古拉其眼睛一亮,“秋天成熟的時候金燦燦的,像掛了一樹小太陽,我娘說用它熬的果醬,能治牧民的咳嗽。”

周丫端著碗薑湯進來,聽見這話趕緊接話:“江南的枇杷膏也能治咳嗽!我奶奶總熬,甜甜的。”她把薑湯放在阿古拉其麵前,“喝了暖暖,雪天彆凍著。”

趙墩子跟在後麵,手裡捧著個木盒,裡麵是他爹做的小木犁:“林先生,俺爹說這個能教大家種地,比用手刨快。”木犁做得小巧,犁頭磨得鋥亮,顯然費了不少心思。

李藥師正在整理穀裡的藥賬,聽見動靜抬頭笑:“正好,咱們來算筆‘三地藥草賬’,看看今年混種幫大家省了多少事,多賺了多少錢。”

學堂的長桌上很快擺滿了賬本:穀裡的《紫菀培育冊》、草原的《沙棘采收記》、江南的《薄荷產銷錄》,還有孩子們用歪歪扭扭的字寫的《認藥草筆記》。

“先算穀裡的,”林辰翻開培育冊,“用了西域的羊糞肥,江南的塘泥改良,今年的紫菀畝產比去年多了三成,病蟲害少了一半,藥童們省了不少噴藥的功夫。”

阿古拉拿著草原賬冊接話:“我們學穀裡的混種法子,雪蓮和紫菀套種,一畝地多收了二十斤藥,牧民們不用再跑遠路采雪蓮,家裡的娃能天天上學了。”

春杏翻開江南的產銷錄,上麵貼著張薄荷的收購單:“蘇婉堂用混種薄荷做的藥膏,比普通藥膏好賣十倍,藥鋪的姑娘們工錢都漲了,還能捐錢給學堂買紙墨。”

孩子們圍在桌前,聽得眼睛發亮。趙墩子突然問:“那咱們賺的錢,能給阿古拉其買件新棉襖不?她的皮襖看著有點舊了。”

阿古拉其臉一紅,攥著衣角小聲說:“俺的皮襖還暖和……”

周丫卻拉著她的手:“我娘會做棉襖,用春杏姐帶來的棉籽,開春種出來,秋天就能做新的!”

李藥師摸著鬍子笑:“這賬算得好,不光算錢,還得算人心。”他從懷裡掏出個新賬本,“我來記筆‘人情賬’:阿古拉其教咱們畫草原的畫,周丫教她認漢字,趙墩子分享烤紅薯……這些都是寶貝,比錢金貴。”

雪又下了起來,打在窗上沙沙響。林辰往火塘裡添了根鬆木,鬆脂的清香混著藥香漫開來。他忽然提議:“咱們把這些賬都抄下來,編一本《三地藥草合賬》,讓後人知道,三地人一起種地,日子能過得這麼好。”

“我來抄西域文的!”阿古拉其舉著手。

“我抄漢字的!”周丫跟著喊。

“俺力氣大,俺來裝訂!”趙墩子拍著胸脯。

說乾就乾,孩子們趴在桌上,借著油燈的光認真抄寫。阿古拉其的西域文歪歪扭扭,卻一筆一劃很用力;周丫的漢字像小樹苗,倔強地立在紙上;趙墩子在旁邊用紅線裝訂,線打得結像個小疙瘩,卻很結實。

阿古拉和春杏幫著核對數字,李藥師則在旁邊寫注腳,把每個資料背後的故事都記下來:“此處增產,因巴特爾送來的雪蓮花粉”“此處省工,因春杏教的排水法”……

夜深時,第一本《三地藥草合賬》終於裝訂好了。封麵用阿古拉帶的羊皮紙做的,上麵畫著三株纏在一起的藥草:紫菀、雪蓮、薄荷,根須在土裡緊緊相連,頭頂頂著同一個太陽。

林辰捧著賬本,忽然覺得這薄薄的冊子比任何金銀都重。它記著的何止是收成,更是三地人一起流過的汗、一起熬過的夜、一起盼過的春。

火塘裡的火漸漸小了,阿古拉其靠在周丫肩上睡著了,手裡還攥著半截沒寫完的西域文。趙墩子趴在桌上,口水打濕了剛抄好的賬頁,臉上卻帶著笑。

林辰給他們蓋好毯子,轉身望著窗外的雪。雪光映得天地一片白,卻掩不住藥田下悄悄生長的根須。他知道,這本賬會像顆種子,落在土裡,會長出更多的賬冊,記著更多的合作,更多的暖意,直到把三地的日子,都記成一本厚厚的、暖暖的幸福。

天亮時,雪停了,穀口的老槐樹上掛滿了冰棱,像串水晶。阿古拉其醒來,看見桌上的合賬,眼睛亮晶晶的:“我要把這個帶回草原,讓我娘也記一本!”

周丫點頭:“我也要寄給春杏姐,讓江南也有一本!”

林辰站在門口,看著孩子們抱著賬冊跑向藥田,腳印在雪地上踩出一串小坑,像串剛種下的籽。他忽然覺得,這雪下的百草穀,藏著比藥草更珍貴的東西——是三地人把心連在一起的念想,是孩子們眼裡的光,是這本賬裡記著的,越算越暖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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