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648章 血陶罐·鏡中魂
祠堂的廢墟還在冒著青煙,沈硯靠在斷牆上,左肩的黑腫已經蔓延到鎖骨。李雪正用銀簪蘸著自己的血,一點點往他傷口上塗——血珠落在黑腫處,竟像滾進熱油裡似的滋滋作響,冒出的白煙帶著股焦糊味。
“這樣不行。”林辰突然蹲下身,竹杖在廢墟裡扒拉著什麼,“得找‘鎮魂木’。剛才祠堂塌的時候,我看見供桌底下有塊刻著符咒的樟木板,那是唯一能壓住屍毒的東西。”
沈硯咬著牙點頭,剛要起身,就被李雪按住:“你彆動!我去!”她抓起地上的斷矛,深一腳淺一腳地踩過磚石堆,發間沾著的煙灰簌簌往下掉。供桌的殘骸壓在半根房梁下,她用斷矛撬了三次才撬開條縫,伸手進去摸索時,指尖突然觸到個冰涼的東西,滑膩膩的像蛇皮。
“找到了!”她猛地將樟木板拽出來,木板上刻的符咒還泛著金光,可背麵卻纏著圈烏黑的頭發,頭發裡裹著個巴掌大的陶罐——罐口用紅布封著,紅布上繡的不是花紋,是密密麻麻的人名,沈硯一眼就認出最上麵那個:“是十年前瘟疫死去的村長!”
林辰的臉色沉了下去:“是‘血罐祭’。黑藥堂把死者的血混著骨灰封在罐裡,再用頭發纏上,就能借他們的怨氣害人。這木板不是鎮魂木,是用來鎮住罐裡邪祟的封印。”
話音剛落,陶罐突然“咚”地響了一聲,像有人在裡麵敲門。李雪嚇得手一抖,木板掉在地上,紅布被風吹開個角,露出裡麵黑紅色的膏狀東西,隱約能看見無數細小的白蟲在蠕動——是蛆,卻長著人的指甲。
“快蓋上!”林辰的竹杖狠狠砸在木板上,將陶罐重新壓住,“這東西見了血會炸開!”
可已經晚了。沈硯左肩的傷口突然迸裂,黑血濺在陶罐上,紅布瞬間燒成灰燼,罐口湧出股黑霧,黑霧裡浮著上百張人臉,個個七竅流血,朝著三人撲過來。李雪認出其中一個穿藍布衫的婦人,正是外婆牌位旁的“趙氏”,她的臉在黑霧裡扭曲著,指甲刮過李雪的臉頰,留下道血痕。
“是枉死的村民!”李雪忍痛將銀簪插進黑霧,銀簪上的蘭草紋突然亮起,“外婆說過,他們不是要害我們,是求我們幫他們超生!”她抓起樟木板,照著陶罐狠狠拍下去,“你們的名字我記住了!我會讓黑藥堂血債血償,現在請你們安息!”
黑霧裡的人臉漸漸平靜,化作點點熒光鑽進木板的符咒裡。陶罐不再響動,隻有罐底滲出幾滴暗紅的水,落在地上竟長出叢三葉草——那是幽靈村以前最常見的植物,十年前瘟疫後就絕了跡。
沈硯捂著流血的肩膀,忽然發現廢墟的陰影裡站著個穿長衫的老者,手裡拄著根銅頭柺杖,柺杖頭的花紋和陶罐上的一模一樣。“是村長?”他剛要開口,老者卻轉身走進片濃霧裡,柺杖敲擊地麵的聲音越來越遠,像在引路。
“追上去!”林辰的竹杖指向濃霧,“他是想帶我們去黑藥堂藏屍的地方!”
濃霧裡的路比想象中難走,腳下時不時踩到軟綿綿的東西,低頭一看,是泡得發脹的屍體手指。走了約半柱香,前方突然出現座破廟,廟門掛著塊腐朽的匾額,上麵的“土地廟”三個字被人用血改成了“枉死祠”。
廟內的神像早已被砸爛,供桌上擺著七八個和剛才一樣的血陶罐,每個罐口都插著根人的指骨。穿長衫的老者站在供桌前,轉身時,沈硯才發現他的脖子上有個洞,洞裡塞著團布——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他們把這裡改成了養屍地。”老者的聲音像漏風的風箱,“每個陶罐裡都封著三個村民的魂魄,湊夠百個,就能煉出‘陰兵’。”他抬起銅頭柺杖,指向廟後的地窖,“下麵還有更多,獨眼漢今晚就要開壇。”
地窖的門是塊石板,上麵刻著和祠堂牌位一樣的符咒。沈硯剛要去推,就聽見石板下傳來指甲刮擦的聲音,密密麻麻的,像有無數人在下麵爬。李雪的銀簪突然發燙,她想起外婆的話:“陰兵怕陽氣,尤其是處子血。”
“我來!”她咬碎下唇,將血滴在石板的符咒上。符咒瞬間冒煙,石板“哢嚓”裂開道縫,一股腥臭味湧上來,差點把沈硯熏暈——下麵不是地窖,是個深不見底的土坑,坑壁上插滿了削尖的木樁,每個木樁上都串著具屍體,有的還在抽搐,指甲深深摳進泥土裡。
“是活祭!”林辰的竹杖重重頓在地上,“他們用活人養陰兵,等月圓時就放出去屠村!”
穿長衫的老者突然指向土坑中央:“看那裡!”
土坑中央的高台上,獨眼漢正舉著骨笛吹奏,十幾個黑袍人圍著他跳舞,舞姿扭曲得像蛇。高台上綁著個穿紅裙的小姑娘,正是之前在井邊見過的那個,她的胸口插著根銀針,血順著銀針滴進下麵的血罐裡——她是“祭品”,用來喚醒陰兵的“引子”。
“那是村長的孫女!”沈硯認出她脖子上掛的銀鎖,和自己小時候戴的一模一樣,“他們連孩子都不放過!”
李雪的銀簪已經熱得燙手,她將銀簪拋給沈硯:“插在高台的柱子上!銀簪裡有外婆的靈力,能破了他的陣法!”
沈硯接住銀簪,忍著肩膀的劇痛衝向土坑。黑袍人發現了他,舉著彎刀圍過來,他矮身躲過第一刀,卻被第二刀劃中後背,血瞬間浸透了衣服。就在這時,林辰的竹杖帶著樟木板飛過來,木板上的符咒在空中炸開金光,黑袍人被金光掃到,麵板立刻潰爛流膿。
“快!”林辰喊道,“月圓了!”
沈硯抬頭一看,滿月正懸在土坑上空,高台上的血罐開始沸騰,裡麵的白蟲順著木樁爬出來,鑽進屍體的耳朵裡。他拚儘全力將銀簪插進高台的柱子,銀簪上的蘭草紋突然舒展,化作道綠光纏住獨眼漢的骨笛,骨笛“哢嚓”斷成兩截。
“不——!”獨眼漢的麵具裂開,露出張布滿肉瘤的臉,他撲向沈硯,卻被土坑裡的屍體抓住腳踝——那些屍體竟站了起來,指甲縫裡流著黑血,一步步走向獨眼漢。
“是陰兵反水了!”李雪喊道,“他們認得出誰是仇人!”
穿長衫的老者看著這一幕,漸漸化作熒光消散,臨走前對李雪說:“告訴村民,明年春天種三葉草,會豐收的。”
土坑裡的慘叫此起彼伏,沈硯靠在柱子上,看著屍體將黑袍人拖進血罐,忽然覺得肩膀不那麼痛了。李雪跑過來扶住他,銀簪上的綠光漸漸淡去,小姑娘已經被林辰救下,正抱著他的脖子哭。
“結束了嗎?”沈硯的聲音嘶啞。
林辰望著天邊的滿月:“沒結束。斷魂崖還有他們的老巢,但今晚,幽靈村先安寧了。”
李雪撿起塊血罐的碎片,碎片上還沾著個名字,她輕輕擦掉上麵的血,認真地念:“王二狗。記住了。”
沈硯看著她的側臉,月光在她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像極了祠堂裡那塊“李氏諱秀蘭”的牌位。他忽然明白,所謂驚悚,從來不是鬼怪作祟,是人心的惡;而所謂希望,也從不是虛無的神佛,是有人願意記住每個名字,哪怕他們早已化作白骨。
土坑旁的三葉草悄悄抽出了新芽,在月光下泛著嫩生生的綠。沈硯知道,等天亮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些名字刻在木板上,再種滿整個幽靈村——活著的人記得,死去的人就不算真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