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700章 夏蔭護佑,百草同心
蟬鳴織成密網的時節,藥圃的藤蔓已攀滿學舍的木架,綠得能擰出汁水。冰魄草在寒玉石槽裡舒展著帶水紋的葉片,藍光透過葉隙落在青石板上,碎成點點流螢。李雪坐在蘭草圃旁的竹蔭下,翻看著各地傳來的書信,指尖劃過文淵繪製的江南藥圃圖——那裡的冰魄草已連成一片藍霧,與終南的靈脈遙遙相應。
“先生,沈師兄又在捉弄阿古拉了!”小石頭舉著個竹籃從溪邊跑回來,裡麵是剛采的覆盆子,紅得像滴落在綠葉間的血珠,“他說西域的‘火焰花’能驅蚊,騙阿古拉往身上抹,結果阿古拉被叮了好幾個包!”
李雪抬頭,果然見沈硯正圍著阿古拉轉圈,笑得前仰後合,而阿古拉舉著手臂,對著上麵的紅疙瘩皺眉,嘴裡唸叨著“中原蚊子不講道理”。蘭草圃旁的白狐看得興起,忽然竄過去,叼住沈硯的褲腳往後拖,惹得舉子們一陣鬨笑。
“彆鬨了。”李雪揚聲喊道,將手裡的信紙揚了揚,“青禾從京城捎來訊息,說漠北的牧民得了‘風痹症’,腿關節腫得像饅頭,想請咱們派個人去看看。”
沈硯立刻不笑了,拍著胸脯道:“我去!漠北的草原我熟,去年跟著商隊去過一次,知道哪裡的麻黃長得最壯!”
阿古拉也湊過來,指著信上的“風痹症”三字:“這病在西域叫‘凍骨病’,我祖母會用‘雪蓮花’泡酒治,我可以跟沈師兄一起去,帶些雪蓮籽回來試種。”
李雪點頭:“也好。你們帶上冰魄草乾粉和改良的‘驅寒散’,沈硯識路,阿古拉懂西域醫理,正好互補。”她轉身從藥櫃裡取出個陶罐,“這是用終南的艾草和嶺南的乾薑混合炮製的,比單用一種藥材驅寒效果好,你們帶上。”
出發前一夜,舉子們在學舍裡給兩人餞行。小石頭把自己曬乾的覆盆子果乾塞進沈硯包裡,說路上能解渴;墨硯的徒弟畫了幅《漠北風光圖》,讓他們照著圖找草藥;連白狐都叼來一株帶露的“醒神草”,放在沈硯的行囊上,像是在祝福。
沈硯和阿古拉走後,藥圃的日常依舊。李雪帶著舉子們給新栽的雪蓮籽搭遮陰棚,小石頭負責每日澆水,嘴裡唸叨著“要像阿古拉師兄說的那樣,保持土壤濕潤但不積水”。學舍的課桌上,攤著青禾寄來的《溫棚培育要訣》,旁邊壓著阿蠻從江南捎來的《水蓮種植手記》,墨香混著藥香,釀出一種踏實的暖意。
這日午後,藥圃來了位特殊的客人——一位牽著駱駝的西域商人,麵板黝黑,眼窩深陷,懷裡抱著個昏迷的孩子。“李先生,求您救救我的兒子。”商人的中原話磕磕絆絆,從懷裡掏出個羊皮袋,倒出幾顆晶瑩的寶石,“這些都給您,隻要能讓他醒過來。”
李雪擺擺手,先檢視孩子的情況。小家夥約莫五歲,嘴唇乾裂,呼吸急促,額頭燙得嚇人。“發病前去過哪裡?”她一邊用銀針刺向孩子的合穀穴,一邊問道。
商人急聲道:“我們從昆侖山來,路上遇到沙暴,水囊漏了,孩子渴了兩天……”
“是脫水引發的高熱。”李雪起身,讓舉子取來冰魄草汁液和清涼的山泉水,“用溫水把汁液化開,一點點喂給他,再用濕帕子擦額頭和腋下。”
舉子們立刻行動起來,小石頭端來溫水,墨硯的徒弟擰乾帕子,動作麻利有序。商人看著孩子們有條不紊地忙碌,眼裡的慌亂漸漸變成敬佩,他放下寶石,蹲在一旁幫忙遞東西,嘴裡反複說著“感謝終南的神靈”。
半個時辰後,孩子的呼吸漸漸平穩,額頭的溫度也降了些,終於哼唧了一聲。商人大喜過望,對著李雪連連作揖,又從駱駝背上取下個布包,裡麵是西域的“肉蓯蓉”和“鎖陽”,都是補腎益精的好藥材。
“這是我們那兒的寶貝,送給先生。”商人誠懇道,“我叫巴圖,在西域做藥材生意,以後先生要是需要西域的草藥,儘管找我,分文不取!”
李雪收下藥材,讓舉子給巴圖的駱駝喂些水和草料,又給他裝了些乾糧和治療中暑的藥丸。“路上小心,沙暴天氣彆趕路。”她指著藥圃邊緣的雪蓮籽,“這是你家鄉的雪蓮,我們試著在終南種植,等長出幼苗,我讓商隊給你捎些回去。”
巴圖看著那片新翻的土地,眼睛亮了:“真的能種活?雪蓮在西域也很少見,若是終南能種,就能救更多凍骨病的人了!”
“試試才知道。”李雪笑道,“草木和人一樣,隻要給夠耐心,總能找到紮根的法子。”
巴圖走後,小石頭蹲在雪蓮籽田邊,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駱駝:“阿古拉師兄要是知道巴圖大叔送了雪蓮來,肯定很高興。”
“等他從漠北迴來,說不定能帶回更好的種子。”李雪摸了摸小石頭的頭,“去把《西域草藥圖譜》找來,咱們看看雪蓮和終南的哪種草藥習性相近,也好找個伴生的品種。”
夏日的雨來得急,往往一陣驚雷過後,豆大的雨點就砸下來。這日午後又下起了暴雨,舉子們忙著把曬在外麵的草藥搬進倉房,李雪則站在屋簷下,看著雨水衝刷藥田——冰魄草的葉片在雨中舒展,藍光透過雨珠,像撒了一把碎鑽;新栽的水蓮籽已冒出圓葉,浮在積水裡,竟有江南水鄉的意趣。
“先生,您看!”小石頭忽然指著蘭草圃,那裡的白狐正用身體護住幾株剛抽芽的蘭草,任憑雨水打濕皮毛,“白狐在護著蘭草呢!”
李雪望著那道雪白的身影,忽然想起沈硯臨走前說的話:“這狐狸比誰都護著藥圃,說不定是靈墟山派來的守護神。”她當時隻當玩笑,此刻卻覺得,所謂守護,本就不分人與獸,隻在那份不捨的心意。
暴雨過後,天邊掛起一道彩虹,橫跨終南山與藥圃。舉子們在學舍前的空地上鋪開被淋濕的草藥,陽光透過水汽照在上麵,折射出七彩的光。墨硯的徒弟忽然指著彩虹下的藥田喊道:“看!冰魄草的藍光和彩虹融在一起了!”
眾人抬頭望去,果然見寒玉石槽上方,冰魄草的藍光與彩虹的七色交織,形成一片朦朧的光暈,籠罩著整個藥圃。蘭草圃的白狐對著光暈仰頭輕叫,聲音清越,像是在回應著什麼。
“是靈脈通了。”林辰拄著竹杖走來,眼裡滿是欣慰,“終南的靈氣,江南的水汽,西域的暖陽,都在這藥圃裡融成了一股,這纔是真正的‘百草同心’。”
李雪低頭看向腕間的靈紋,那淡青色的蘭草印記在光暈中格外清晰,彷彿與天地間的靈脈連成了一體。她忽然明白,外婆和母親窮儘一生守護的,從來不是某一株靈草,而是這份讓萬物共生的“同心”——草木與草木相扶,人與草木相依,地域與地域相融,方能讓醫道如江河行地,日月經天。
入秋前,沈硯和阿古拉從漠北迴來了。兩人曬黑了不少,卻更結實了,帶回的麻黃堆滿了半個倉房,阿古拉還揹回個漠北的孩子,說是個孤兒,懂草藥,想留在藥圃學醫術。
“漠北的牧民可喜歡冰魄草了!”沈硯喝著阿古拉煮的奶茶,眉飛色舞,“用它泡的酒能治風痹症,現在家家戶戶都想種,我們教了他們搭溫棚,等明年就有新苗了!”
阿古拉則拿出個羊皮袋,裡麵是漠北的“野山參”,根莖粗壯,帶著濃鬱的藥香:“這是牧民送的,說比他們那兒的老參還管用,讓我謝謝先生。”
那名叫“巴特爾”的漠北孩子,雖靦腆,卻認得不少草原草藥,指著藥圃的艾草說:“我們那兒叫‘驅蚊草’,曬乾了點燃,能趕跑狼群。”舉子們聽得新奇,圍著他問東問西,學舍裡又熱鬨起來。
李雪看著這一切,腕間的靈紋與窗外冰魄草的藍光交相輝映。她知道,終南山的藥圃,早已不是一方孤立的天地,而是連線著江南的水、西域的沙、漠北的風,連線著無數顆渴望守護與被守護的心。
夏末的最後一陣風吹過,藥圃的藤蔓開始泛黃,卻有更多的新綠在角落裡醞釀。李雪翻開新的醫案,在扉頁寫下:“百草同心,方得始終。醫道所至,不分南北,不彆夷夏,唯求一脈相承,護佑生民。”
窗外的白狐似乎聽懂了什麼,對著醫案輕叫一聲,縱身躍入蘭草圃,濺起一片帶著藍光的露珠。那露珠落在新抽的嫩芽上,像一顆被時光珍藏的星辰,映照著藥圃裡生生不息的故事,也映照著醫道綿延不絕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