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701章 秋染藥徑,薪火相傳
終南山的秋意總比彆處來得沉厚,楓香樹的紅葉漫過竹籬,與藥圃的金黃連成一片,像被歲月打翻的調色盤。李雪站在曬藥場的竹架旁,看著舉子們翻動晾曬的冰魄草——今年的葉片比往年更寬厚,水紋與雪紋交織,藍得像融了片秋空。
“先生,沈師兄寄來的漠北參種發芽了!”小石頭捧著個陶盆跑過來,裡麵的幼苗頂著紫紅的芽鞘,帶著股倔強的生氣,“他在信裡說,這參要埋在背陰的石縫裡,用腐葉土和青石粉混合著養,才能長出‘鐵線紋’。”
李雪接過陶盆,指尖輕觸那紫紅的芽鞘,腕間的靈紋泛起淺淡的青光。“按他說的做。”她笑著點頭,“沈硯在漠北學了不少本事,這參種若能在終南紮根,倒是南北醫理的一樁美事。”
學舍的窗台上,新到的信堆得老高。文淵說江南的藥道館收了三十個學徒,一半是貧苦人家的孩子,一半是商戶子弟,他教他們“認藥先認人心”;阿蠻寄來幅《水蓮藥田圖》,畫中藍花映著碧水,旁邊注著“與終南冰魄草共煎,解濕熱毒尤佳”;青禾則在信裡抱怨京城的溫棚總被權貴子弟借去賞花,他正琢磨著在城郊另辟藥田,專種“不顯眼卻頂用”的草藥。
“青禾師兄還說,要把咱們的‘共生培育法’寫進太醫院的教材。”墨硯的徒弟捧著信紙念道,“就是把冰魄草和鎮魂草種在一起,冰魄草驅邪蟲,鎮魂草穩靈氣,產量能提三成。”
林辰坐在竹椅上,聽著舉子們傳閱書信,竹杖在地上輕輕敲著:“草木尚且知道相扶相生,何況人呢?你們看這藥圃,江南的水蓮,漠北的參,西域的雪蓮,終南的蘭草,聚在一處,不是爭鬥,是彼此成就。”
秋日的集市格外熱鬨,山下鎮子的藥鋪老闆隔三差五就來藥圃進貨。今日來的王掌櫃扛著個麻袋,裡麵是新收的山楂,說是要跟李雪換些冰魄草乾粉。“李先生,您這乾粉在鎮上可搶手了。”他擦著汗笑道,“前幾日張屠戶家的小子被蠍子蜇了,抹上就不疼了,現在街坊都叫它‘神藥粉’。”
李雪讓舉子裝了半斤乾粉給他,又回贈了些新曬的金銀花。“山楂配金銀花,煮水給孩子喝,能消積食。”她指著麻袋裡的山楂,“挑些個大飽滿的,我讓小石頭給你炒成山楂丸,比生嚼著養脾胃。”
王掌櫃喜出望外,連聲道謝。他看著藥圃裡忙碌的舉子——有中原少年在翻地,有西域學徒在曬藥,還有個漠北孩子正蹲在石縫旁觀察參苗,忽然感歎:“李先生,您這藥圃啊,比鎮上的寺廟還靈。南來北往的人聚在這兒,不是為燒香,是為學救人的本事,這纔是真佛性。”
李雪笑了笑,沒接話。她知道,藥圃的“靈”,從不在什麼神跡,而在日複一日的瑣碎裡:沈硯在漠北教牧民搭溫棚,文淵在江南給貧家孩子賒藥,阿古拉把西域的治凍方教給終南的獵戶,這些尋常事,纔是醫道最堅實的根。
寒露過後,藥圃開始采收冰魄草籽。今年的籽實比往年更飽滿,帶著水紋的結出青黑色的籽,帶著雪紋的結出銀白色的籽,舉子們特意分開盛放,打算明春分彆播種,看看會生出怎樣的新苗。
“先生,巴圖大叔的商隊來了!”小石頭指著山下,隻見一隊駱駝正沿著山道走來,駝鈴在秋空裡蕩出清越的聲響,“他還帶了個穿紅衣的姑娘,說是蘇前輩的徒弟!”
李雪迎出去時,巴圖正指揮著夥計卸駱駝背上的貨,都是西域的草藥:肉蓯蓉、鎖陽、還有幾株開著金黃花朵的“火焰草”。穿紅衣的姑娘上前見禮,眉眼間有蘇三孃的爽朗:“李先生,我叫烏蘭,是蘇前輩的關門弟子。她讓我把這包‘雪域冰晶塵’給您,說混在冰魄草籽裡播種,能耐寒三分。”
烏蘭還帶來個訊息:蘇三娘在雪域建立了“雪域藥盟”,聯合了西域各國的醫者,共享草藥種子和醫方,今年冬天要派人來終南學習溫棚培育技術。“蘇前輩說,靈氣無國界,醫道也該像雪山融水,流到每片需要的土地上。”
李雪接過那包冰晶塵,入手冰涼,裡麵混著細小的銀輝。“請轉告蘇前輩,終南藥圃隨時歡迎雪域的朋友。”她指著采收的冰魄草籽,“這些帶雪紋的籽實,托你們帶迴雪域試試,或許能長出更適應高原的新種。”
巴圖的商隊在藥圃住了三日,烏蘭跟著舉子們學習冰魄草的炮製,巴圖則教小石頭辨認西域草藥。離彆的前一晚,眾人在曬藥場燃起篝火,阿古拉彈著西域的冬不拉,烏蘭唱著雪域的歌謠,小石頭和漠北的巴特爾跳著終南的山舞,火光映著不同的麵孔,卻都帶著一樣的笑意。
“李先生,您看這火。”巴圖舉著酒囊,對著篝火笑道,“西域的柴,終南的草,漠北的牛糞,扔進去都一樣燒,一樣暖。醫道也該這樣,彆管是哪兒的法子,能救人,就是好法子。”
李雪舉著陶罐,與他碰了一下,罐裡的山楂酒酸甜溫潤。“說得好。”她望著跳動的火焰,“就像這冰魄草,在江南是藍花映水,在雪域是寒蕊頂雪,在終南是青藍交織,模樣不同,本心卻一樣——都是要給人添些生機。”
送走商隊後,秋意更濃了。舉子們開始準備“秋闈”——不是科舉,是李雪定下的藥圃考覈,考認藥、炮製、辨證,最優秀的三個,能獲得去各地藥圃交流的資格。小石頭為了能去江南見阿蠻師兄,每日抱著《百草圖譜》讀到深夜;巴特爾想回漠北教牧民種參,纏著李雪問不完的培育問題。
這日午後,李雪正在蘭草圃修剪枯枝,白狐忽然叼著她的衣袖往學舍拉。她跟著過去,隻見學舍的案幾上,放著一幅新畫的《五域藥脈圖》——以終南為中心,江南的水蓮、漠北的參、西域的雪蓮、雪域的冰晶草,都用不同顏色的線條連在一起,像一張鋪開的網,網心寫著“同心”二字。
“是墨硯師兄托商隊帶來的。”畫旁壓著張字條,是文淵的字跡,“他說這圖還差一角,等先生找到東海的草藥,再補全了。”
李雪撫摸著那張圖,指尖劃過那些交錯的線條。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外婆在靈墟山種下第一株蘭草時,或許從未想過,有一天,這草木的靈氣會順著人的腳步,漫過山川湖海,連成這樣一張溫暖的網。
夕陽西下時,李雪站在藥圃的高台上,看著舉子們在藥田裡忙碌。紅葉落在他們肩頭,像撒了把碎金;冰魄草的藍光在暮色中流轉,與遠處的終南山影相映,生出一種沉靜的壯闊。
她從懷裡掏出枚冰魄草籽,青黑色的,帶著淡淡的水紋。這是今年結的第一顆籽,她打算把它埋在蘭草圃旁,挨著那株帶雪紋的。或許明年春天,它們會抽出新的嫩芽,帶著江南的溫潤,也帶著雪域的清冽,在終南的土地上,長出屬於自己的模樣。
學舍的燈亮了,讀書聲混著藥杵的“咚咚”聲,在秋夜裡格外安寧。李雪知道,這藥圃的故事,永遠沒有結局。就像這漫山的秋意,看似蕭瑟,卻在地下孕育著無數新的生機,等到來年春風起,又會抽出新的綠,開出新的花,沿著那些交錯的脈絡,向著更遠的遠方,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