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靈玄途 第763章 古道草痕,武脈初顯
終南的春陽剛驅散最後一絲寒意,藥圃西側的老柏樹下就多了個陌生的身影。那是個身著灰布短打的中年男子,背著柄古樸的鐵劍,劍穗上係著片乾枯的草葉——葉形狹長,邊緣帶鋸齒,既非“隨土草”也非“接雲草”,倒像是從極西的戈壁傳來的品種。
“在下蕭野,從西域名劍穀來。”男子抱拳行禮,掌心結著層厚繭,指節處有淡淡的劍痕,“聽聞終南百草能抗風沙、固冰川,特來求種。隻是……”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暖房裡的草木,忽然按住腰間的劍,“此地的草,似乎藏著些特彆的‘氣’。”
林辰正給“星糖草”搭新的竹架,聞言動作微頓。蕭野的氣息與尋常訪客不同,像戈壁上的風,剛硬中帶著股內斂的勁,與“沙固草”紮根時的力道有幾分相似。“先生說的‘氣’,是指草木的生機?”他直起身,注意到蕭野劍穗上的草葉——葉脈在陽光下泛著極淡的金芒,像是被某種力量浸潤過。
蕭野解下劍穗,將草葉遞過來:“這是‘斷風草’,生在西域昆侖山口的劍石縫裡,葉片能隨劍氣擺動。晚輩偶然發現,用它的汁液淬煉劍身,可讓劍鋒更利,卻不知其根須為何總往劍痕深處鑽。”
草葉剛觸到林辰指尖,暖房裡的“隨土草”忽然輕輕震顫,葉片朝著蕭野的方向傾斜,根須在土裡隱隱湧動,像在回應某種召喚。小陳舉著相機的手一頓,鏡頭裡,“隨土草”的根須脈絡竟與蕭野掌心的老繭紋路隱隱相合,都是縱橫交錯,卻暗藏章法。
“這草……”李雪端著陶盆從暖房出來,看清斷風草的瞬間,瞳孔微縮,“沈先生的手稿裡提過,西域有種‘伴武草’,能感應兵刃之氣,難道就是它?”她轉身取來泛黃的筆記本,其中一頁畫著相似的草葉,旁邊批註著行小字:“劍走輕靈,草隨劍勢,武脈與草脈,原是同源。”
蕭野湊過去細看,忽然按住心口低呼:“這畫……晚輩在穀中石壁上見過!隻是壁畫殘缺,隻餘下半株草,旁邊刻著‘以草煉體,以武養草’八個字。”他解開衣襟,露出胸口的刺青——那是幅簡化的草葉圖,葉片走勢竟與劍法中的“穿林式”暗合。
小石頭抱著剛收的“星糖草”籽跑過來,被蕭野腰間的劍穗吸引,伸手去夠:“這草會動!”指尖剛碰到斷風草,草葉突然繃直,像柄微縮的劍,蕭野腰間的鐵劍竟發出一聲輕鳴,劍身上泛起層淡淡的青光。
“是‘共鳴’!”蕭野眼中閃過驚色,“斷風草在感應劍器的‘勢’!”他猛地拔劍,鐵劍出鞘的刹那,暖房裡的“隨土草”根須突然暴漲,順著竹架攀援而上,葉片邊緣浮現出與劍鋒相似的銳芒,竟在空氣中劃出細碎的破空聲。
林辰後退半步,忽然想起沈硯曾說過的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有些草,不是長在土裡,是長在‘勁’裡。”當時隻當是比喻,此刻見草隨劍動,根須如勁,才驚覺其中深意——草木的生長之力,與武學中的內勁,或許本就遵循著同一種天地法則。
蕭野收劍入鞘,草葉與劍鳴同時平息。他望著“隨土草”緩緩舒展的葉片,呼吸微促:“晚輩穀中世代相傳,百年前有位前輩從終南帶回草籽,說能開辟‘草武’一脈,隻是後來戰亂,種子遺失,技法失傳……”他從行囊裡取出張殘破的地圖,“這是從石壁上拓下的路線,指向極西的黑風峪,說那裡有‘草武’的源頭。”
地圖邊緣畫著串奇特的符號,既像草葉,又像劍招,其中幾個符號與“隨土草”的根須走勢驚人地相似。李雪指著符號中的一個螺旋形圖案:“這和‘接雲草’纏繞竹架的軌跡一樣!”小陳立刻拍下符號與草藤的對比照,螢幕上兩者重疊時,竟嚴絲合縫,像同出一源。
“看來要往西走一趟了。”林辰將斷風草夾進沈硯的筆記本,草葉與手稿接觸的瞬間,紙上的批註忽然泛起微光,“以草煉體”四個字的墨跡竟順著草葉的葉脈滲了進去,像是在啟用某種沉睡的資訊。
蕭野的目光落在地圖中央的空白處:“隻是這黑風峪常年刮著‘蝕骨風’,尋常草木活不過三日,晚輩試過帶穀中最耐旱的草籽去,都未能紮根……”
“未必。”林辰指著暖房角落裡的一盆草——那是用南極“冰絨草”與西域“斷風草”混種的新苗,葉片既帶著冰紋的韌,又有斷風草的銳,根須在盆底盤成了個奇特的結,像握著劍的手,“讓它試試。”
接下來的幾日,藥圃裡多了道奇特的景象。蕭野每日清晨都會在老柏樹下練劍,他的“穿林劍法”時而如清風拂草,時而如勁風吹沙,劍鋒劃過空氣的軌跡,竟與“隨土草”的生長方向漸漸同步。而那盆混種草苗,總在他練劍時舒展葉片,根須隨著劍招的節奏伸縮,像在默默模仿。
“它在學劍。”小陳用慢鏡頭拍下草葉的擺動,發現每次劍鋒轉向時,草葉的震顫頻率都與劍氣的波動完全一致,“就像小孩子模仿大人的動作!”
蕭野也察覺到了異樣。一次練到“破壁式”時,劍鋒剛要劈向身前的巨石,混種草的根須突然暴漲,纏上他的手腕,一股柔和卻堅韌的力道讓劍鋒偏了半寸——巨石旁的“星糖草”幼苗恰好躲過一劫,葉片上還沾著草須的痕跡。
“是草在護著自己的同類。”李雪將這一幕記在手稿上,“它不僅能感應劍氣,還能判斷劍勢的善惡。”
出發前一夜,林辰在“百草堂”整理行裝。蕭野劍穗上的斷風草忽然落在沈硯的筆記本上,草葉展開的瞬間,紙上的符號竟一一亮起,在空氣中投射出模糊的影像——那是片廣袤的戈壁,無數草葉在風中組成劍招的軌跡,有個模糊的身影在草海中練劍,動作時而如“隨土草”紮根,時而如“接雲草”攀援,最後化作一株參天巨草,根須紮入大地,葉片直刺蒼穹。
“那是……沈先生?”李雪捂住嘴,影像中的身影雖模糊,身形卻與沈硯年輕時的畫像重合。影像消失的刹那,筆記本上多出一行新的字跡,像是用草汁寫就:“西出陽關,草接武脈,記憶如籽,遇土則生。”
林辰合上筆記本,指尖殘留著影像的餘溫。他忽然想起自己偶爾閃過的模糊片段——似乎也曾在某個風沙漫天的地方,見過類似的草與劍,隻是記憶像被風沙掩埋的種子,始終看不清全貌。
“該走了。”蕭野背著裝滿草籽的行囊站在門口,鐵劍上的青光比來時更亮,“地圖上說,黑風峪的深處,有株千年‘鎮風草’,或許……能解開我們所有的疑惑。”
暖房裡的混種草被移進特製的木箱,根須緊緊纏著一小塊終南的陶土。小石頭往箱裡塞了把“星糖草”籽:“讓它帶著甜味去,蝕骨風就不那麼苦了。”卓瑪則係了根經幡在箱角:“阿爸說,經幡能跟著風走,草籽就不會迷路。”
馬車駛離終南時,老柏樹下的“隨土草”忽然抽出新的藤蔓,順著車轍的方向延伸,葉片上的紋路在陽光下組成一個清晰的符號——正是地圖上那個螺旋形的圖案,像在指引,又像在挽留。
林辰回頭望去,終南的輪廓漸漸模糊,而腦海中,那片戈壁草海的影像卻越來越清晰。他知道,這趟西行不僅是為了傳播草種,更是為了喚醒那些沉睡的記憶——關於草與武,關於過去與未來,關於那些散落在時光裡的,被遺忘的根。
車窗外,風卷著“接雲草”的種子飛過,白絮沾著陽光,像無數條看不見的線,一頭連著終南的藥圃,一頭通向極西的古道。而那箱混種草,在顛簸中輕輕晃動,根須纏著陶土,葉片迎著風,彷彿已經迫不及待要在新的土地上,寫下屬於“草武”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