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藏拙,真把我當傀儡昏君啊? 第804章 狗賊!失望的趙烈!
城門之前,風聲依舊。
旌旗在半空中獵獵翻卷,卻沒有人注意。
厚重的吊橋緩緩放下,鐵鏈摩擦的聲音回蕩在空氣裡,像是一種格外突兀的回響。
數萬士卒簇擁在城門之前,卻沒有一個人敢輕易出聲。
他們剛才還舉刀怒吼,要斬下寧蕭的頭顱,可如今,眼前的畫麵卻讓所有人心神俱震,彷彿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真的是援軍?
那兵符與腰牌,明明是貨真價實的大堯製式!
韓守義方纔明明還死咬不放,可他親手檢視之後,卻換上滿臉笑容,親自迎到城門下,恭恭敬敬地扶著那位統領的戰馬。
這一幕落在士卒們眼裡,簡直比刀劍還要震撼。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裡滿是茫然與驚疑。
有人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聲音。
有人忍不住低聲嘀咕,卻立刻被身旁的同袍捂住嘴。
還有人攥著刀柄,手心早已被冷汗濕透。
他們剛剛還認定寧蕭是瘋子,是胡言亂語。
可現在呢?
這一切……似乎都在印證他說的是真的!
風沙翻湧,呼嘯著掠過廣場。
空氣裡沒有了方纔的嘲笑與怒斥,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寂靜。
每一個人心中都像是被塞進了一團亂麻,說不清是震驚,是不信,還是一種說不出的惶懼。
他們從未如此迷茫。
他們的目光,開始下意識地轉向一個方向——那個背負雙手的少年。
寧蕭。
他依舊立在風中,神色平靜。
彷彿這一切,從來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士卒們看著他,隻覺得心頭湧起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驚懼、迷惑、震動……交織成團,讓人心頭發麻。
趙烈依舊回憶著這三日裡的一幕幕。
除卻了蕭寧之前對於援軍的篤定外。
趙烈腦海中,還浮現出另一幕。
那是沈鐵崖重傷垂危的那一夜。
沈鐵崖的傷勢,連軍中請來的大夫都束手無策。
血氣淤阻,藥材不足,按理說,必死無疑。
趙烈心裡早已認定,主帥怕是已經無力迴天了。
可寧蕭卻走了過去。
沒有多少藥材,隻有幾味尋常之物。
可在他的手裡,卻彷彿化腐朽為神奇。
一針接一針,銀光如雨。
藥汁入口,氣血緩行。
沈鐵崖原本冰冷的身子,漸漸有了熱意。
到最後,竟奇跡般緩過了一口氣。
趙烈至今仍記得,那一刻,所有人震得呆若木雞。
那不是巧合,那是實打實的醫術!
妙手回春!
他趙烈在軍中摸爬滾打多年,見過無數大夫,也見過不少江湖郎中,可從未有人能在那種情況下,救下一個本該死透的人!
若非親眼所見,他絕不會相信。
可偏偏,他看見了。
寧蕭,憑著手中幾味藥,憑著一手精湛到近乎詭異的醫術,把一個瀕死之人救了回來。
那一夜,趙烈心頭第一次生出一絲動搖。
可很快,他又把這份動搖壓下去。
他告訴自己:這少年或許隻是僥幸。
可現在,當援軍真的出現在城下,他心底再也壓不住那份震蕩。
——這個少年,絕不是僥幸!
三日前,他一眼看穿自己撒謊。
三日來,他篤定援軍必來。
如今,事實一一應驗!
醫術如神,眼光如刃,氣度從容。
這個叫寧蕭的小子,到底是什麼人?!
趙烈胸口劇烈起伏,呼吸亂了節奏。
他幾乎帶著一種求解的渴望,邁步走向那道人影。
風聲獵獵,他的腳步聲卻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口上。
無數人下意識望來,眼神複雜,滿是驚疑。
他走到蕭寧麵前,停下腳步。
近距離望著少年的臉龐。
麵色清冷,神態淡然,彷彿世間風雨,都不曾動搖他半分。
那雙眼睛,平靜到近乎可怖,卻在深處,隱隱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鋒芒。
趙烈喉頭滾動,嗓音發緊,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
“寧小兄弟……”
他咬著牙,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這句話: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真的有援軍麼?”
哪怕蒙尚元已經入城,趙烈依舊不敢相信。
他覺得這一切,都帶著濃濃的不真實感。
話音落下,全場一靜。
士卒們屏住呼吸,目光齊刷刷投來。
這一問,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他們眼神複雜,既有期盼,又有惶恐。
可無論如何,都想聽到那個少年的回答。
蕭寧卻隻是淡淡一笑。
那笑意,不是炫耀,不是得意,而是從容與冷冽。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透過呼嘯的風,落入每個人的耳中。
“趙都尉。”
“有沒有援軍,你不是看到了麼?”
“至於我是什麼人……”
他微微一頓,目光如刀,透著一股讓人心底發顫的篤定。
“你會知道的。”
轟!
短短幾句話,卻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口。
趙烈渾身一震,呼吸猛地一滯。
他死死盯著蕭寧,隻覺得心頭像被火焰燒灼,迷茫、震驚、惶惑、敬畏,交織在一起。
最終,他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胸口劇烈起伏,眼神呆滯。
那一刻,他第一次覺得,這少年,遠不是自己能看透的。
趙烈的心底,第一次生出了一種陌生的感覺。
一種……無法測度的敬畏。
趙烈的呼吸一陣急促。
胸口起伏如雷,喉嚨裡像壓著一團火,燒得他透不過氣。
他望著蕭寧那雙冷冽的眼睛,心口轟然一震。
那一刻,所有的疑慮、惶懼、迷茫,全都被一股難以抑製的情緒擠壓到了極致。
轟!
他再也壓不住了。
猛地轉身,雙目通紅,仰天大吼。
聲音嘶啞,卻如雷霆炸響。
“援軍來了——!”
“朝廷沒有放棄我們!”
這一吼,震得城門之下,數萬軍士心神俱顫。
轟!
像是悶雷滾過。
像是驟然點燃的火星,瞬間引爆了埋藏已久的火藥桶。
廣場上的死寂,在這一吼下徹底炸裂!
“援軍……來了?!”
“真的有援軍?!”
“朝廷沒有放棄我們?!”
士卒們麵麵相覷,先是呆愣,而後眼神驟然一亮。
有人雙目發紅,眼角湧出淚花。
有人緊緊攥著刀柄,指節泛白,卻因激動而渾身顫抖。
還有人忍不住跪倒在地,狠狠捶打著大地,發出嘶啞的吼聲。
“援軍!真的是援軍啊!”
聲音,開始彙聚。
一聲接著一聲,一吼壓過一吼。
如同山洪暴發,頃刻間將所有壓抑、恐懼、懷疑,儘數衝垮。
“援軍來了!”
“援軍來了!”
“朝廷沒有放棄我們!”
“朝廷沒有放棄我們!”
喊聲震天,層層疊疊,直衝雲霄。
旌旗在風中瘋狂抖動,似乎也被這股聲勢震得獵獵作響。
士卒們眼中的迷茫,徹底被驅散。
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是血,是熱,是長久壓抑之後,被徹底點燃的戰意!
他們早已被三日的恐懼與疑懼壓得幾近崩潰。
心頭的怒火、屈辱、壓抑、絕望……全都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轟——!
那是軍心的爆發!
那是氣勢的重生!
無數軍士齊聲怒吼,聲音震得天穹都為之顫抖。
“援軍來了!朝廷沒有放棄我們!”
聲音愈來愈大,愈來愈整齊,彷彿天地間隻剩下這一句呐喊。
趙烈站在最前,雙臂高舉,聲嘶力竭。
他整個人像是燃燒起來,血氣直衝頭頂,聲音嘶啞到近乎破裂,卻仍舊一聲聲怒吼。
“援軍來了!”
“朝廷沒有放棄我們!”
他聲音嘶厲,眼角帶淚。
心中沉重壓抑三日的負累,終於在這一刻被徹底釋放。
他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在沸騰,彷彿要衝破筋骨,噴薄而出。
那一瞬,他重新找回了自己作為都尉的擔當!
身後,數萬軍士齊聲呼應,喊聲震得山河動蕩。
有軍士雙膝跪地,手中長刀高舉。
有軍士仰天怒吼,眼中淚水與熱火一同湧出。
還有軍士猛地拔刀,狠狠劈在盾牌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鐺——!”
金鐵之聲,與怒吼聲混雜,彙成滔天戰鼓。
戰意,如火山噴湧,瞬間蔓延全場!
他們不是絕望的棄子。
他們不是被遺忘的孤軍。
他們,是有援軍支撐的大堯鐵軍!
是能戰!敢戰!必戰的血勇之師!
“援軍來了!”
“援軍來了!”
聲音一次次彙聚,一次次震蕩。
城頭之上,守軍們目瞪口呆,看著下方那股驟然爆發的洪流,心神俱震。
那股戰意,甚至壓過了三日前的憤怒與怨恨。
壓過了方纔的迷茫與惶懼。
壓過了一切陰霾!
趙烈雙臂高舉,聲音嘶啞,卻仍舊不停吼著。
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讓所有人都記住——
這平陽城,沒有被放棄!
大堯的旗幟,還在他們頭頂飄揚!
而這一次,他不是獨自嘶吼。
是全軍,數萬軍士的呼應。
是天地震蕩的共鳴!
轟!
空氣似乎都在顫抖。
連城牆,都在這滔天的喊聲中,微微震顫。
鐵甲撞擊,長刀拍擊盾牌,彙成海嘯般的聲浪。
“援軍來了!朝廷沒有放棄我們!”
無數雙眼睛,燃起了火。
那是久違的希望。
那是壓抑許久的血性!
風聲呼嘯,卻再也掩蓋不了這股戰意。
旌旗翻卷,像是隨風而動的烈焰。
趙烈喉嚨已嘶啞到出血,胸口劇烈起伏,眼中淚水與笑意交織。
他回過頭,看向那仍舊平靜如初的少年。
寧蕭。
他心頭劇震,眼神複雜,迷茫、震撼、敬畏,全都化作一個念頭。
——這個少年,扛起了全軍的希望!
而這一刻,全軍的軍心,終於徹底凝聚!
徹底複燃!
在那震天的呐喊聲中,平陽城的將士們,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血液沸騰,戰意如潮。
他們彷彿一瞬間從絕境之中,掙脫而出。
不再是困獸,不再是棄子。
他們是鐵軍!
是能與三十萬大軍對抗的勇士!
轟——!
這一刻,天穹在呐喊聲中震蕩。
城牆在鐵甲轟鳴裡顫抖。
平陽城,終於有了真正的生機與怒火!
趙烈高舉的雙臂,彷彿撐起了整個軍心的脊梁。
他的吼聲,與數萬軍士的呼應,彙成了一片滔天的海嘯。
那海嘯,捲起風沙,震碎死寂,點燃血火!
——援軍來了!
——朝廷沒有放棄他們!
這是振奮的怒吼。
這是重生的戰意!
平陽城,徹底蘇醒!
終於!
“吱…………”
緊閉了數日的城門,久違的轟然洞開。
緩緩放下的吊橋,終於與路麵持平。
城外的風沙隨著吊橋一寸寸下落,被捲入城中。
蒙尚元勒馬而入。
他端坐在馬背上,身披鐵甲,身影冷峻。盔纓沾染了塵沙,鎧甲上還有尚未乾透的血痕。
戰馬鐵蹄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嗒嗒”聲。
這一聲聲,敲進無數士卒的心頭。
本就躁動的軍心,在這一刻卻意外地沉寂下來。
所有人都目送著這個騎士緩緩入城。
眼神裡有驚疑,有惶恐,有震撼。
他們本來還在喊“援軍來了”,可當這位真正的援軍統領出現在眼前時,反倒一個個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城門前那道騎影奪去。
蒙尚元緩緩勒馬,目光淡漠地掃視城內。
那一眼,沒有任何波瀾,卻彷彿讓人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壓迫。
韓守義快步上前,臉上笑容諂媚,聲音裡滿是殷勤。
“統領大人,您一路辛苦了!”
“平陽上下,得聞大人率援軍至此,真是如溺水之人見到了浮木!大人,真是我平陽萬民的恩主啊!”
說著,他幾乎半躬著身,伸手虛抬,恭恭敬敬。
士卒們看著,眼神古怪。
這還是平日裡那個咄咄逼人,動輒嗬斥同袍的韓守義嗎?
竟能在一瞬間,換上一副滿臉堆笑的嘴臉?
蒙尚元居高臨下,目光冷冷瞥了他一眼,並未多言,隻是微微點頭。
韓守義心裡一緊,卻連忙賠笑。
“大人,這裡風大,您一路奔波,必然勞累。卑職已經準備好了住所,請您先入城休息!”
他殷勤得近乎諂媚,連呼吸都帶著小心翼翼。
蒙尚元隻是淡淡一聲:“嗯。”
聲線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勢。
哪怕隻是一個字,也足夠壓得韓守義心口一緊。
“來人!”
韓守義立刻轉頭,高聲喝令。
“快!快去準備統領大人的住處!一應床榻,全部換新的!糧酒、熱湯,都伺候上!要最好的!”
“快!”
軍士們連忙應聲,慌慌張張退下去準備。
韓守義又快步走在蒙尚元的身側,滿臉堆笑,嘴巴一刻也不敢停。
“大人,您這一來,我平陽有救了!大軍在哪兒?是在城西紮營,還是城北安營?卑職好帶兵去接應。”
他笑容堆在臉上,眼神卻閃爍。
一句話問得小心翼翼,卻實則是心底最迫切的疑問。
——大軍呢?
若隻是統領孤身一人入城,又怎能穩住局勢?
隻有那支真正的援軍,纔是他與所有人心底的依靠!
蒙尚元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冷冽如刀,叫韓守義心頭驟然一緊。
“安營在城外。”
聲音冷冷吐出,沒有多餘的解釋。
韓守義心中一驚,卻連忙賠笑,連連點頭。
“好,好!大軍在外安營,那就好!”
“卑職這就吩咐人去送酒肉犒賞!”
他嘴裡說得熱切,心中卻隱隱發毛。
——為什麼不說具體在哪?
——為什麼不提有多少人馬?
他不敢再問。
隻怕一個多餘的疑問,會讓自己落個惹怒統領的下場。
於是,他立刻換了個話頭。
“大人,今晚卑職在城中設宴,備下最好的酒菜,為大人接風洗塵,也算是為平陽壓壓驚!”
“您一路勞頓,理當好生歇息!”
蒙尚元神色不動,隻是點了點頭。
“隨你。”
簡短的兩個字,卻讓韓守義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是,是!大人放心,一切交給卑職安排!”
他幾乎是滿臉堆笑,連連躬身,生怕有絲毫怠慢。
——此刻,在所有人眼中,他哪裡還有半點方纔咄咄逼人的氣焰?
整個人幾乎諂媚到了極點。
士卒們遠遠看著,心頭一陣茫然。
韓守義在他們眼中,一直是不可一世的主將。
可此刻在蒙尚元麵前,竟低聲下氣,諂笑連連。
有人心頭發酸,有人暗暗心驚。
——看來,這援軍統領的身份,是真的。
韓守義小跑著引著蒙尚元入城。
他幾乎把自己當成了隨從一般,不停地解釋,不停地安排。
“統領大人,您先歇息,卑職已經吩咐下去,住處收拾得乾乾淨淨,床榻被褥都是新的,不會叫您受一點怠慢!”
“統領大人,您若有任何差遣,儘管吩咐!卑職一定儘心儘力,萬死不辭!”
“還有軍務,卑職已然替您理順,所有人等候差遣!”
說到這裡,他乾脆把腰彎得更低,臉上笑容幾乎快要僵住。
蒙尚元神色淡漠,似乎並未把這些放在心上。
他隻是點點頭,冷冷道:“嗯。”
韓守義卻恍若得了莫大恩賜,連連點頭,笑容愈發諂媚。
“是是是!卑職明白!大人請放心,今晚設宴,必定叫大人舒心!”
他滿臉堆笑,幾乎要把自己揉進塵土裡。
——這一幕,徹底震住了所有軍士。
他們眼神複雜,心中翻湧著難以言喻的震動。
方纔還滿臉猙獰、咆哮著要斬下寧蕭人頭的韓守義,此刻卻諂笑著,恭恭敬敬地迎著統領入城。
在人群之中,趙烈望著這一幕,眉頭皺得死緊。
他目光冰冷,唇角勾起一抹譏誚。
“哎……”
一聲低歎,從他胸腔裡擠出,帶著濃濃的冷意。
“這群狗賊。”
他喃喃開口,語氣裡帶著說不儘的輕蔑與怒氣。
“一個個,就是這般模樣。”
“帶兵打仗,打不好。”
“討好巴結,拍馬屁,卻是一把好手。”
話音雖輕,卻透著冷冽的諷刺。
身旁幾名士卒聽見,心頭一震,下意識望向他。
趙烈卻沒收聲,眼神死死盯著那邊的韓守義,眸中滿是冷光。
“這韓守義,一聽說那人是天子近衛,便立刻搖身一變,滿臉堆笑。”
“嗬,他是打的什麼主意?無非是想靠著對方的身份,替自己說好話罷了。”
“這般市儈小人,偏偏身居要職!”
他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鐵,吐出口中,每一字都帶著火。
胸腔裡翻湧的憤懣,幾乎要把他的肺腑都燒穿。
他心裡清楚。
韓守義不是為了平陽,不是為了北境百姓。
他所有的諂媚,不過是為了自己。
若能借著這位禁軍統領的身份,攀上聖上的耳目,那他的地位、軍功,必將水漲船高。
趙烈越想,心口越是發堵。
他的眼神,逐漸蒙上一層沉重的冷意。
“可惜了……”
他低聲道,聲音裡帶著一抹壓不住的酸楚與悵然。
“可惜了沈主帥啊。”
“那般為國為民,血灑沙場,卻不善言辭,不願邀功。”
“隻怕如今,這韓守義會把一切功勞,都說成是他自己的。”
“沈主帥的血與命,到最後,怕是連一聲稱頌都要被吞沒。”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裡,已經帶上了掩飾不住的怒意。
眉宇間的悲涼,化作深深的失望。
他搖了搖頭,彷彿要把胸口那股鬱氣甩出去。
“哼……”
“這般下去,隻怕北境的一切,都要顛倒過來。”
“所有的功勞,所有的血汗,都會算在韓守義的身上。”
“真正浴血的將士,卻被壓在陰影裡,永無出頭之日!”
他的牙齒緊緊咬合,咯咯作響,眼神冷如寒刃。
這一刻,他是真的失望了。
失望的不隻是韓守義,而是這世道。
他胸口沉沉,像壓著萬斤石。
就在此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既然你明白這一切。”
“為何不也上去,與他辯駁一番?”
聲音不高,卻彷彿一把鋒利的刀,直插心底。
趙烈一愣,轉頭望去。
隻見少年仍舊立在風中,雙手背負,神色淡然。
蕭寧。
他眼神平靜,卻帶著一種看穿人心的銳利。
那一刻,趙烈隻覺得心頭微微一震。
對上那雙眼睛,他竟生出一種被逼入絕境的感覺。
片刻沉默後,他忽然低低笑了一聲。
那笑聲不大,卻帶著一股荒涼與諷刺。
“嗬嗬……”
“寧小兄弟,你說得沒錯。”
“我若真要去爭,或許能討個說法。”
“可又能如何?”
他搖頭,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男兒在世,隻求無愧於心。”
“我懶得做這些事!”
聲音低沉,卻透著一種大開大闔的灑脫。
“我趙烈這一生,拿刀殺敵,守疆護土。”
“這份血,這份命,是給百姓的,是給大堯的。”
“不是為了跟這群狗賊爭功!”
他說到最後,眼神中那股冷意逐漸化作一種堅定。
哪怕胸口仍舊壓抑,哪怕心底仍有怨憤,可這一瞬,他整個人反而挺直了脊梁。
無愧於心。
這是他唯一的執念。
蕭寧靜靜望著他,唇角微微勾起。
那笑意不多,卻像是一種認同。
風聲呼嘯。
兩人對視間,周圍的喧囂似乎都淡了下去,隻餘下那一份屬於戰場漢子的倔強與執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