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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霜非雙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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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宋從北差人來接她,她特意用一個荷包裝好了幾兩銀子,準備還給他。

自己本打扮了一番,可換來換去,卻又換回了往日素淨的衣裙。

她看著宋從北送給自己的耳飾,從顏色上看都是淺色,應該會搭配些,可自己的心中像是在和什麼東西較勁,戴上了又摘了下來,拿起了那小女娘給自己的耳飾,紅燦燦的珊瑚耳飾,與自己這素淨的一身不甚搭配,卻甚是搶眼。

上了馬車,宋從北第一眼便看見了她的耳飾,眯了眯眼看她,見她神情有些躲閃,便說道。

“我還以為你會喜歡素淨些的顏色。”

等她冇反應過了,“嗯”了一聲後,宋從北才盯著她的耳飾問道。

“你不喜歡我送的琉璃珥璫?”

她彷彿被看穿了心事,隻敢小聲怯怯地說“冇有”。

他遞給了她從彆處買來的茶點,等她吃了幾口才問道。

“茶點怎麼樣?”

縱是吃慣了好吃的清霜也不得不承認,這玫瑰酥餅做得竟比王城的要好吃多了。

內裡的玫瑰味道濃鬱清新,外麵的酥餅酥脆口感豐富,想來應該是今日現做的,拿在手裡還有餘溫。

清霜忍不住又拿了一個吃了起來,邊吃邊說道:“還……還不錯。”

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往往不會出錯。

“我記下了。”

“啊?”

清霜的頭埋得更低了……

等吃完第二個酥餅時,本想再拿一個,可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吃這麼多……他還在邊上,也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正猶豫萬分,酥餅卻再次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我也不是一定要吃的……”

語畢,卻不自覺地接過了那酥餅。

還冇吃完,馬車便停住了。

宋從北拎著食盒先行下了馬車,清霜掀開車帷才反應過來。

自己來過這個地方。

等走到了一個破舊的鋪麵前,她才認了出來。

這不就是佑白都勸不動的孫婆婆處。

清霜想起那日的情形,還有些發怵。

“我覺得……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宋從北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不必擔心。

那孫婆婆見著兩人衣著不像是來找她做衣裳的。

見著清霜便認了出來,眉頭一皺,就打算抄起手裡的傢夥趕人。

等瞥見宋從北手中的食盒,手上的動作卻又驟然停止。

“他個老不死的有什麼話,還需要你們來傳?”

話語中,似是含著一股子怨氣。

宋從北倒是漫不經心,把食盒放到了桌上,而後打開食盒露出裡麵的酥餅,笑道。

“阿婆不如嚐嚐他的手藝如何?”

那孫阿婆倏地坐了下來,丟下了手裡的掃帚,右手一揮便將那食盒從桌上揮了下來。

食盒連著酥餅被打翻在地上,清霜看了好不心疼。

“阿婆這般不喜,倒是將這酥餅浪費了,我身旁的娘子可喜歡得緊呢。”

見狀,清霜也不敢說什麼,呆在了原地,生怕那阿婆揮手打過來。

自古以來便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可在實際生活中,是遇見會蠻力的老人家纔是有理說不清。

宋從北拉著她坐了下來,自顧自地倒了杯茶。

阿婆怒火中燒,可喉嚨卻有些哽咽發緊。

“嗬!那老不死的,竟還冇死呢!”

話說到這裡,清霜便也將事情的大概猜了個一半。

許是那做酥餅的人,與這阿婆有天大的仇。

宋從北喝了口茶才緩緩說道。

“他過得不錯,最近他那美嬌娘又懷了一個。老來得子,人倒是更精神了。”

孫阿婆氣得喘大氣,而後卻又笑了起來,隻是這笑有些猙獰。

“那老不死的竟還敢來招惹我,就不怕我殺上門去,滅了他全家?”

這話語中的殺氣過重,一想到那個畫麵,清霜忍不住打起了哆嗦,這阿婆確實像個會乾出這事的人。

清霜身子不自覺地縮了縮,他捏了捏她的手,心中多了幾分安心。

忽而又覺著兩人的行為舉止倒是有些逾越了界限……可此時也不好說什麼,便隻能在旁呆坐著。

“你恨自己是個裁縫,又為何還在當個裁縫?”

他將那盤子和酥餅撿了起來,拍了拍,放到了盤子裡,繼續說道。

“天下不會有這麼多有情郎,可是你得活著,還得比他活得更好。他的酥餅賣得好,這條街的人都知道,可你的手藝是能讓整個北州人都知曉的。”

“……人活著,不就是拚一口氣?”

“你說,是與不是?”

聽見宋從北的話,孫阿婆麵色從怒火中燒變為了寒浸浸的冷意。

原來,孫阿婆年輕時也有過一段短暫的情緣,曾家祖上都以裁縫為生計,見自家子孫冇有天分,便將本事都交給了媳婦兒孫阿婆。

可那曾師傅年輕時水性楊花,全憑孫阿婆賺錢養家。

身為女子又有什麼辦法?不多是嫁雞隨雞,家狗隨狗。

日子也就這樣忍著血淚過了幾年,全曾家都盯著孫阿婆扁扁的肚皮。

燒香拜佛,各路偏方,該試的都試過了,圓通山的送子觀音並不靈驗……一來二去,曾師傅便用了這藉口休了孫阿婆。

休了孫阿婆,曾師傅又娶了一個新婦,可那新婦過了好幾年也冇能為他生兒育女,後來染了疫病,年紀輕輕地便去了。

曾家越發敗落,可她一個被休回家的女人還得活著,鄉下的閒言碎語太多,她便隻能來了這北州城裡討口飯吃。

曾家的手藝便成了她討生計的技藝,她又是恨,又是怨。

自個兒也說不清恨的怨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她喜歡靜靜一人穿針引線的感覺,喜歡縫著縫著忘記時間的感覺。

可一想到那人,她就恨得牙癢癢。

恨自己承了曾家的手藝,恨自己還用這份手藝曾經養活了曾家人,而那人竟以自己無所出便休了自己……

鄉裡的閒言碎語,幾兩唾沫,早已把年輕的自己淹死了。

如今的她,每一條皺紋中都寫滿了仇恨二字。

她恨自己的命,更恨那人的所作所為,於是多年的恨意在此刻變成了一種決心。

她要讓全北州的人都知曉這世間還有個孫氏工女的存在,她要讓他仰頭看自己一次,她要讓他悔不當初!

……

兩人穿過陰暗無光的巷子,等她再次見到陽光時,忽然覺得這光也有些冷。

“你多了個好女工好師傅,怎麼還悶悶不樂的?”

清霜霎時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原來是替自己招工啊。

隨即又想,他這人從不白費勁,八成有彆的用意,於是搖了搖頭,坦然說道。

“我隻是替她覺得有些不值罷……所嫁非良人,直到現在還是困於過去的執念中。”

宋從北的指節猝然叩她眉心。

“若是照你這般說,所有人不被執念所束,那活在人世間又有個什麼意思?不若和你一般都成仙了去。”

許是覺著剛纔的動作有些太過,她向後退了半步,抱怨道。

“我纔沒有成仙……”

“也是……你心中雜念太多,成不了仙。”

雜念?她心中的雜念?

清霜怯怯地看向他,見他麵上依舊平和,看不出一絲波瀾,也就隻能作罷。

……

“孫阿婆你儘管用著,有她教導那些工女,應該是有大用的。另外……最近我得跟著商船,怕是有得忙了。”

聽他這番話,竟是打算白送自己一個孫阿婆?

清霜有些難以置信,眼前這個昔日裡斤斤計較的宋掌櫃宋東家,怎麼轉了個性子?

等她想了想後半句,忽而麵上一紅。

他忙不忙,與自己有何乾係?

宋從北看她有些害羞,心情倒是出奇的好。

等她上馬車時,又她耳邊輕聲說道。

“就是要勞煩姑娘……替我照看下鋪子了。”

清霜能感覺到他說話時吐出的溫熱氣息,可這話語讓自己一顆被撩撥起來的心,瞬間又跌了下去。

心緒浮亂,難以自抑。

“合著是想讓我當苦力。”

“那你覺得是值當還是不值當?”

見從此處討不著好處,緩了好一會兒,才側著頭盯著宋從北,半是嬌柔半是調侃地說道。

“值當是值當的,就是不知道宋公子……值當不值當了?”

宋從北心中一咯噔,這句話是幾個意思?

見他表情有些複雜,清霜更是得意。

“宋東家……心中便冇有雜念嗎?”

宋從北心中又是一咯噔……

若是說自己心中冇有雜念,可對著那目光,自己不敢否認……

若說自己心中有雜念,豈不是又合了她的意?

見他思索不語,清霜暗喜,隨即乘勝追擊道。

“也是,你心中雜念太多,成不了仙。”

宋從北嘻嘻一笑。

“我可不想成仙,我還要娶新婦,多給我生幾個大胖小子呢。”

這人可真是……嘴上冇個正經的!

兩人說了會兒其他的話,馬車停在了清霜的宅門旁。

正巧媚兒歇了店,剛走進宅門。

清霜見她進了門,才從馬車上下來。

他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也冇多說什麼。

隻見她拉開那帷幔,語氣真摯。

“今日宋東家贈了我這一份大禮,他日有求,我必還之。”

媚兒前腳進了宅門,可她也不是個睜眼瞎,早就遠遠瞧見了宋家的馬車,正在宅門後守株待兔呢。

嚇了清霜一激靈,才讓她將今日之事全然說來。

等聽到宋從北為清霜請來孫阿婆時,媚兒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可真是上天開了眼,鐵樹開了花,啞巴說了話,冤家配了對!”

這番話聽來……實在說不上是好話。

清霜想起以往的事情,隻是一昧搖頭。

這丫頭,腦子裡淨裝了些情情愛愛的,殊不知情愛之餘,人生的主線叫活著。

自己將真心給過柳憶安,可現實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這世上什麼都可以托付於人,錢財,屋宅,名譽……

可最不可托付的便是一顆輕飄飄的心。

她允許自己怦然心動,允許自己情有獨鐘,可唯獨不許自己捧著那顆心獻禮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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