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霜非雙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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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過這個未曾謀麵的兄長可能會長成什麼樣子,許是和自己的父親一樣相貌平平,也有可能和柳錦柔一般,姿色超然,令人見之不俗。
等到見到後,清霜才發現這個兄長相貌看似並不出眾,可氣質卓然,舉手投足間,十分從容穩重,言行舉止,堪為典範。
柳家的兒郎與之相較,便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
一見麵,兄長便差人將禮物捧了上來——幾支精緻小巧的絹帛花。
雖是絹帛做成的假花,可花型花色都與真花無異,一見便知不是凡品。
張順非語氣平和:“母親之前便準備了幾支絹帛花送給幾位妹妹們,還特意叮囑留一隻給憶柔妹妹。”
柳錦儀笑了笑,十分滿意,卻又得說些禮貌話。
“你憶柔妹妹出了門,嫁了人,這些個絹花也用不上。”
張順非順著話說。
“既然都是妹妹,便都是有的,無論出嫁與否,都是一家人。”
柳錦儀聽了這話,頗為滿意,點了點頭,表示接下了。
張順非看了看清霜,又瞥了瞥那絹花,笑道。
“母親特意與我說過,你喜歡玉蘭的樣式。”
說著便把玉蘭樣式的絹帛花遞給了清霜。
這讓清霜倒是十分驚訝,若是自己最後一個選,那倒還更符合自己的身份地位,可張順非這樣一來,便像是在與整屋的人宣告,清霜是他的親妹妹,理應受到該有的禮遇。
佑白見狀倒是給了個十足的台階,她走上前,拿起最後一支芙蓉絹花,笑得十分燦爛。
“院子裡的芙蓉謝了,現在倒是能有新的芙蓉花看了。”
與清霜相視一笑後,便站到了一塊兒等問話。
張順非問到兩人都在做買賣時,倒是顯得有些驚訝。
要知道在王城,未出閣的女子拋頭露麵的極少,自己雖聽母親說過北州經商的氛圍甚濃,但也冇想過對於女子行商的容忍度倒是極高。
該問的都問了,說了半響話也都累了,等眾人散後,清霜卻被單獨留了下來。
張順非雖在朝野上滑不溜秋不沾手,可平時說話倒是十分真誠直接。
廢話不多說便直接說明瞭將她留下來的意圖。
“我知你和母親緣分頗深,她記掛你,也知你與憶安的事。她說……”
話到嘴邊,張順非卻又說不出口了。
最後皺了皺眉,繼續說道:“她說,你未嫁,他未娶,還來得及。”
見他說這話時,頗有些為難,清霜反問道。
“那兄長呢?兄長又怎麼想?”
雖是短短一麵,但她看得出,他這個兄長是個心有城府但不喜算計,是個有話便會直說之人。
張順非看著她那一雙眸子,清澈見底,於是頓了頓,說道。
“我隻知道,你嫁他,不會皆大歡喜。”
清霜點了點頭,是了。
凡是有些心思的,都會明白,此時的柳憶安柳公子,便是天上人間第一流,想要怎樣的女子娶不到?
偏要娶她這樣一個出身的女子,怕是隻有瘋了纔會這樣做。
張順非歎了口氣。
“我能看得出,你不適合在王城裡活。”
他何嘗不知,為何自己的母親和清霜兩人性情相投,兩人都是外表冷淡可內心炙熱之人,彆人待她們好,她們便回報十分。
相較於王城那富貴繁華地,反倒是自由樸素的北州更適合這兩人性子中的灑脫和炙熱。
清霜有些愣住了,一雙眼睛瞪大了看著張順非。
“世人的偏見有許多,但你是我妹妹,不論你入不入宗譜,都是我妹妹……母親說過,我的兄弟姐妹眾多,親與不親,我都會一一護著!”
這番話讓清霜的心漸漸暖了起來。
從冇有人說過這樣的話。
她粲然一笑道:“阿兄不必擔憂,我早已想明白了。憶安哥哥有自己的前景,我亦有自己的天地。我那時年紀小,也不懂這些事,可日子久了才發覺,我歡喜他是因為冇見過那樣……有抱負有誌氣的男子,可我並不是個有誌氣有抱負之人,我隻想安穩度日,日日有自己的正經事兒做,夜夜有酒喝。這便足夠了。”
張順非滿意地笑了笑,自己這個妹妹,倒是比其他幾個妹妹要聰明會變通些。
嫁娶之事雖是女子們的終生大事,可女子若一昧癡心,折磨的不過是自己罷了。
他清楚世間男子都是個什麼秉性,娶妻生子,未必得是自己的心上人。
從柳宅出來,媚兒明顯覺著自家主子的心情頗好,試探地問張順非可是說了些什麼。
清霜看著媚兒一臉好奇,故意逗弄了她一番,嬉笑道。
“阿兄給我尋了門好親事,到時候我帶著你嫁過去,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見她嘴上冇個門,媚兒嘟囔道:“姑娘和公子倒是越來越像了,都是嘴上冇個準的。”
誰知媚兒轉頭便將這玩笑話說與宋從北聽,這一聽不要緊,可宋從北將這些話卻都記在了心中。
尋了個機會,便來清霜的鋪子裡找人。
見她正與孫阿婆說著話,便在一旁擺弄賞玩店裡的首飾等著。
清霜見他不主動上前說話,與孫阿婆說完話後,便又招呼著夥計們去搬布匹了。
等了半響,她也不上前來問話。
宋從北心中急切,大步流星走到她跟前,拉起她的手就走到後院。
等走到後院,清霜一把掙開了他的手,揉了揉手腕,皺著眉抱怨。
“不知我又做錯了什麼事,宋公子今日好大的火氣!”
看她手腕上紅了一圈,便想到是自己手勁有些大了,擔心道:“弄疼你了?”
清霜覺著有些好笑,手腕都紅了,不是弄疼了,還能是怎麼?
“公子有話不如直說。”
宋從北沉了沉氣,心中總覺著有幾分怒火,但又不願直接表露,於是拐著彎說道。
“我不信你還不知我是什麼心意。”
若是平常男子表露心思,也得溫柔可親,可宋從北卻像是個要債的,氣勢洶洶的……
清霜賭氣道:“我可不知公子說的是什麼心意。”
宋從北氣極反笑,哼哼了幾聲,而後頗為無奈地擡頭看了看天空,又瞪著清霜說道。
“能有什麼心意?不就是想娶你的心思!”
她想過宋從北會回嘴,可冇想過他把這些想法說得如此直白!
聽他這麼說,自己趕忙看了看周圍,還好冇什麼人。
“我……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明知我對你……罷了!我就問你,你可是要聽從你阿兄的話要嫁人了?”
冇想到是因為自己的一句玩笑話,清霜心中暗喜,可又不能在臉上表露出來,隻能忍著笑說道。
“那你就冇想過媚兒為何好端端的,怎麼就非得把這話說給你聽?”
宋從北一愣,想到媚兒說這話時神色頗有些不自然,轉瞬間便意識到自己被這丫鬟給耍了。
他咳了兩聲,有些訕訕地說道:“管好你的丫頭!”
清霜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在她爽朗的笑聲中,宋從北倉皇而逃。
等再見到宋從北時,竟是在柳佑青的大婚之日。
柳佑青終究還是娶了雲中樓秦二孃子家的盧娘子。
說來倒是門當戶對,秦二孃子與柳錦儀出身相似,兩人交好,秦二孃子一手撐起了秦家,家中的孩子也比較爭氣,在王城開了酒樓,還與那殿前司副都指揮使攀了親。
於家世背景,盧娘子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
柳佑青的婚禮派頭極盛,整個柳家高高掛起紅色的燈籠和綢緞,盧娘子家也是個不差錢的主,盧娘子又是秦二孃子唯一的女兒。
不僅將盧家家宅從上到下裝潢裝飾了一番,親迎前一日將那嫁妝一箱箱擡到了柳宅,隊伍浩浩蕩蕩好不壯觀。
生怕北州人不知曉盧娘子背後的盧家有多富貴,生怕柳家將她盧家比了下去。
反倒是柳家,似乎無心參與這場攀比,過大禮時聘禮還比這嫁妝顯得寒酸了些。
這也冇什麼,畢竟在民間厚嫁之風甚濃,反倒是娶妻花費還少些,這也說得過去。
親迎那日,清霜與宋從北都去觀了禮。
盧娘子的鳳冠上綴上了一顆碩大的珠子,饒是見過世麵的宋從北也未曾見過這麼大的珠子。
身著綠色婚服的盧娘子身材微豐,體格風騷,舉止投足間反倒是頗有種瀟灑無羈的模樣。
清霜忍不住細細欣賞她身上的婚服,一眼便知,用的是上好綢緞,做工上花了許多功夫,刺繡十分繁瑣,用四合如意紋又間雙魚紋,甚至還在胸前初點綴了珍珠以作修飾,配上金線,整個人都流光溢彩,美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許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宋從北站在她身旁,問道:“就這麼好看麼?”
清霜點了點頭,再如何相貌平平的人,穿上這麼華貴的服飾,也會添色幾分。
可這麼華貴的婚服,又有幾人能穿上?
整個北州也就那麼幾人有這樣的家世背景,有這樣的孃家底氣,更多的是為了婚嫁嫁妝焦頭爛額的人家。
“若我娶親,我定會給她做一個更漂亮的鳳冠,上麵要綴上兩顆那麼大的珠子,婚服要比這更好看些!”
宋從北看向她,目光柔柔,情意纏綿。
清霜低下了頭,笑了笑。
雖是玩笑話,可這些話聽來讓她忍不住開始假想,若有一日嫁人……穿上這樣的華服,又該是什麼模樣?
她狡黠地看向他,眼中多了一絲戲弄的意味。
“你這人娶親,怎麼還要與人攀比?”
“我心上人所喜歡的,怎是攀比?天上地下,凡她所喜,我都要為她尋來。”
宋從北的雙眸清澈,似有天地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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