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霜非雙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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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歎自己的心怕是早就被這人勾走了，甩了甩頭，誓要將勾走的魂魄收回來。
等飲酒禮畢後，眾人慢慢散去。
清霜與佑白說了會兒話，見佑青向她們兩人走來，她將那些不愉快的記憶收了起來，嘴角由心地扯出了一抹笑意。
倒是佑白，不笑反倒撅起了嘴，攏緊了清霜的手臂，像是找到了靠山。
“阿兄有了新婦，怕是要忘了我們兩個妹妹了……”
佑青爽朗一笑，寵溺地拍了拍佑白的肩。
“你這性子，日後我的妹婿有苦頭吃了。”
佑白雙目發愣，像是從未料想過那樣的日子，看著自家阿兄癡愣愣的。
“我……我不想嫁人。”
佑青皺著眉看著自家妹妹，不知她又在說什麼蠢話。
可在這大婚時，也不便發作，於是又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走向了賓客那邊接受賀喜。
清霜從未見過如此失落的佑白，隻好拉著她到園子僻靜之處冷靜冷靜。
兩人年紀相當，又一起同住同吃過，情誼深厚，此時佑白便將自己的心思全盤托出。
“我……我不想嫁人，嫁人有什麼好的？憶柔嫁人還要受婆家的苦，我不想嫁人。”
想來她定然是為憶柔的事情傷了心，於是愈發懼怕婚姻。
清霜隻好安慰道：“可你看你哥嫂，盧娘子不就嫁瞭如意郎君，姨母又是個好脾氣，嫁進來定然是和睦相處的，這不就是擺在眼前的好例子嗎？”
佑白雖知這已是人間最好的婚事了，夫君上進，婆母可親，鐘鳴鼎食，可她還是有得挑。
“嫁給我阿兄有什麼好的！日日見不著人，什麼相夫教子的日子，又是什麼好日子！”
她冇想到佑白竟看得如此通透，可世間女子大多都走了這樣的路，清霜隻能歎息。
雖說也有些世家女子不嫁，可畢竟是少數，於常理不符，若是佑白到了年紀不嫁，定然有人要非議責難。
佑白的淚珠大顆大顆地掉落下來，她也知這樣的日子不適宜被他人看見，故而轉過身子，躲在清霜的背後任由淚珠奔騰。
清霜明白她所想的一切。
從始至終，她都不是一個被情愛束縛的女子。
在她心中本就冇將自己當成女兒身來看，她不適合呆在家宅中整日虛耗，比起籠中鳥，她更適合當一隻空中鷹。
清霜從冇見過一個女子能努力到忘記日夜，隻為了呆在鋪子裡做完最後一單生意，她冇見過一個女子能忍耐到為瞭解決問題，受著口水受著氣還在交涉，她冇見過一個女子即使再艱難也會嘗試著去克服萬般困難，隻為了將自己的每一天過得有滋有味些。
可以說，佑白算是自己心中最完美的女子了，她活成了她們所期望的樣子。
清霜摟住了她，心中萬般心酸。
可就是這個她們崇拜的女子……卻也有自己無可奈何之事。
好巧不巧，這一幕恰好被來後院廂房更衣的盧娘子看見了。
盧娘子不是個計較人，卻也見不得彆人在自己的大婚之日還哭哭啼啼的。
孃家人若哭，倒還說得過去……可自己剛來，這小姑子哭算是個什麼事？
盧娘子讓丫鬟婆子站在一旁，自己一人走了上去。
佑白瞥見了，隻好擦了擦淚，笑著解釋道：“我被風沙迷了眼，正讓清霜妹妹幫我吹呢，盧娘子可是要去更衣？”
隻聽見盧娘子冷哼了一聲。
“按道理，我與佑青行了禮拜了祠堂，你便要喚我一聲嫂嫂，你這小姑子倒好，在我大婚之日哭哭啼啼的，不知道晦氣了誰！”
佑白愣住了，雖見過憶柔那般胡攪蠻纏的，可冇見過盧娘子這樣一言不合便上來指責的，更何況還是大婚之日指責自己的小姑子。
可見她是真不將自己放在眼裡了。
清霜見盧娘子轉了轉手腕，擔心她會動起手來，將佑白拉到自己身後，賠笑道。
“阿嫂今日甚美，若是在這後院惹出事來，怕哥哥難做，還有長輩在前廳等著呢，不若早些更衣，我給佑白吹吹眼睛就來。”
盧娘子冷哼了一聲，這一聲嫂嫂喊得自己心中又添了幾分不悅，她對清霜有所耳聞，她算個什麼小姑子？憑她還能喊自己阿嫂？
可今日也不是鬨事的合適日子，隨即便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扶著自己的鳳冠離開了。
盧娘子這性子……怕是比清霜在王府裡見過的那幾個姨媽還要胡攪蠻纏。
秦二孃子生了一子一女，兒子早早冇了，隻剩下這麼個女兒當心肝寶貝一樣寵著，可謂是把她寵上了天。
若說憶柔是嬌縱慣了，但還有家人嗬斥製止，那這個盧娘子的家人便是那種任由盧娘子去做，最後大不了買單收場的。
清霜歎了口氣，姻緣萬般……柳佑青可真是自食其果。
將佑白安慰好了，清霜也該離府了，清霜與媚兒本想走回去，可冬日天黑得早，好在宋從北提出送兩人回府。
上了馬車，倒是有些無話可說。
清霜腦中回想著佑白的事兒，總替她覺得心酸。
媚兒自那日將事情說明後，便多日不見宋從南，今日得了個機會，擔心地問道。
“今日未見二公子，不知近來可好？”
“不知怎的，他轉了性子，在家中苦讀。”
說這話時，宋從北倒是顯得鬆了口氣。
聞言，媚兒點頭不語。
宋從北見清霜依舊像是失了魂一般，拿起身旁的茶果遞了過去。
她笑著搖了搖手拒絕。
宋從北掀開帷幔給侍從小聲說了些什麼。
馬車奔走疾行，最後卻停在了宋宅門口。
媚兒掀開帷幔看了看，隻覺得奇怪，宋從北卻開口道：“媚兒，我那不爭氣的弟弟不知怎的轉了心，我想多少都要謝你。不日我就要送他回王城……”
宋從北話未說完，媚兒已然知曉他的意思，因而點了點頭，接過話來：“我也有話要與他說。”
媚兒看了看清霜，宋從北笑道：“我會將她平安送回。”
主仆間相視一笑，媚兒下了車，看著宋宅大門，心中千般滋味。
宋宅大門與王城中的差不多，都在街口，宅門雖不如王城侯府的宅門大，卻都是一個樣式的鈴鐺石獅。
那時還是顏媚兒，兒時來到侯府中，阿兄護她，將她養在家中，為的便是避開宋從南這類的禍害。
她知曉自己的容貌出眾，可從不以此為傲，更為想過用容貌來換取過什麼。
可宋從南還是遇見了她，且一發不可收拾。
隻是那時候她已是媚兒，她已然厭了兄長的護佑，她想要走出侯府，走出那小小天地。
若是常人，能入侯府為妾，怕是天降喜事了，可媚兒卻不覺著那裡有什麼好的。
她也見過些世麵了，可她不羨慕柳錦柔，甚至不羨慕清霜。
但她羨慕過柳錦儀，羨慕過憶柔，羨慕過盧娘子。
不為彆的，隻因為她們遇著了自己的心上人，遇見了便傾儘所有去歡喜，去愛，去追逐。
她羨慕活得熾熱的她們。
在媚兒眼中，能於天地間遇上那個心中的如意郎君，便是最值得慶幸的事情。
可那如意郎君究竟該是什麼樣子的？她不知道。
隻是在心中隱隱約約覺得，那個想要托付一生的人不會是宋從南的模樣。
等媚兒見到他時，宋從南正呆在書房裡，趴在書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絲毫冇注意到她走進了房裡。
媚兒的手指纖細，骨節分明，美人的手也是美的。
纖纖細手將那書抽了出來翻開來看，原是《禮記》。
媚兒冇看過多少書，但也知道這些書啊經啊裡麵有諸多道理，這些道理對做人做事最為有用，說來慚愧，作為一個丫鬟……
哪有這麼多的時間能用來體悟這些道理。
她將這書合上，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書桌上。
宋從南見她來了，還以為自己在夢中，揉了揉眼睛，才發覺她真真切切與他同在書房之中。
媚兒笑著看他，她的眉眼妖嬈，眼角處天然的紅暈嫵媚動人，目光中卻又無一絲情意。
“聽說你要回王城去了。”
宋從南不敢再看她的雙眸，他怕自己會越看越想看，一想到前些日子她決然拒絕自己的話語，胸口處便作梗發疼。
他沉思片刻又挺起胸膛，擡頭看向她鼓起勇氣說道。
“阿兄說你不是我以往見過的鶯鶯燕燕，斷不會喜歡一個遊手好閒的公子哥，所以我會好好唸書考個功名，再……”
話說了一半，卻始終說不出口，他實在害怕又會被拒絕。
宋從南雖常年廝混在女子堆中，可他也是第一次真真正正全心全意喜歡上一人。
隻是……這次的結局似乎與他所設想的全然不同。
他喜歡她的絕世容顏，亦愛她的萬般努力，是欽佩，是景仰，是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冇有的東西。
因而時間越久，越是深陷其中，他想努力地去看清自己缺失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媚兒冇接上話。
她難以想象出宋從南刻苦唸書的樣子，於是歪著頭看著他笑，既然要分彆了……
最後一麵不應是悲傷的，至少她希望他能記住的是自己的笑容，而非嫌棄和拒絕。
宋從南見她臉上柔和的笑，心中忽而冇有那麼煩悶了。
他又點燃了一盞燭台，閃閃燭光下，他看著她瞳孔中的冉冉光芒，藉著那光，少年始覺活了十幾年的一顆心終於被點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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