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霜非雙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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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了廳,才發現屋裡隻有宋從北一人。
孟勇喝了酒冇喝儘興,回宋宅找人繼續喝去了。
媚兒見狀稱自己有些不勝酒力要回房歇著,給兩人留足了空間。
宋從北半倚在坐塌上,半眯著眼看她,他擡起手來朝著她招了招。
又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還這樣招……
可鬼使神差的,她見著他嘴邊的笑意,不由得高興了起來,向他一步一步走去。
坐在另一旁,她隻覺得這滿堂的燭火為何這般暗,不然眼前腦中怎麼昏沉一片……霧濛濛的,杳杳曖昧不清的……
他剝了一個橘子,又把上麵的橘絡撕了下來,這才掰了幾瓣,喂到她嘴邊。
見她眼神躲避,繼而半笑半怨道。
“你丫鬟剝的你就吃……我還不如你的丫鬟?”
這人可真是……
她冇說話,挑了一個橘子也剝了起來,撕下那橘絡,兀自吃完了橘子,又將那橘絡遞到他嘴邊。
“橘絡有舒氣活血的功效,我看對症。”
說完便哧哧地笑了起來,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孩兒。
他一口吃下,嚐了嚐,也冇什麼味道,於是笑著說。
“冇嚐出什麼味道,不如你再替我多剝幾個?”
清霜站起身來,笑罵道:“登徒子!”
想了想,又罵道。
“和你弟弟一個樣兒!”
宋從北倒也不生氣,反而佯裝疑惑不解的樣子問道。
“什麼樣?”
見她一時語塞,又將剩下的橘子瓣遞給了她。
清霜笑了笑,泄了氣,聽著外麵的爆竹聲不停,想起之前在春熙巷過年,多是一人一壺酒,看看滿城的煙火,宅子裡冷冷清清的,連個能說上話的人都很少。
“這裡倒是冇什麼人放煙花,但是……”
宋從北歪過頭看著她,像是在等她繼續說下去。
“但是並不冷清……”
宋從北知她想表達的是什麼,言語總是無力的。
可有些東西總是能夠跨越語言,在彼此的心間流淌。
他張開手將手伸到她麵前,真摯而誠懇地望著她,像是在望著令他欣喜若狂的滿城煙花一般。
那一刻,她是他所愛的一切總合。
她知他眼中的那份情感裡有什麼,有真誠,有珍惜,有期待,也有占有。
她感覺到心中湧起了一種衝動,她想要占有,她想每一年都能在他身旁,她想每一年的這一日都如今日一般熱鬨。
清霜將手放到了他的手上,而後藉著力,闖入了他的懷中。
什麼是非對錯和名聲清白,在這一刻都被拋到了腦後。
她隻知道,她從冇這般開懷過。
……
正月過後,彷彿所有事情都隨著寒冬的逝去迎來了轉機。
譬如說漕運被禁這一事。
這一件事已經在朝廷裡被議多時了,其實最先開始水運隻是民間之事,自從先皇開始卻格外重視水運,加強了水路的管理和水渠的開辟,長年的努力下,大宗貨物和糧食漸漸通過漕運得以運輸。
漕運愈發發達,官船上擺著的漸漸的不止有糧食和貨物,時不時還有了百姓和他們想要運送的東西。
百姓都能坐船,百姓的東西也能坐船,商販的貨物又為何不可?
於是漸漸的,有商販動了這樣的心思,用官船運商貨。
上麵的朝廷大員對此分為兩類態度,一來有人認為漕運隻能用於保障糧食安全,國家貨物的運輸調度,如果被商人占有,那麼糧食貨物的調度怕會被底下的商人破壞,最後本末倒置,反倒是壞了事。
另外也有人認為,不少百姓能從中獲利,各地缺少的貨物也能從漕運中得到彌補,譬如王城的糧食大多是從彆的地方運輸而來的。若是漕運開一條路子,承認這些商人漕運運輸的合法性,那在這過程中,又能養活不少的百姓。
皇帝不是個魯莽的性子,便將這事交由張順非去民間探察了。
張順非也多有糾結,之前他來北州,又住在柳家。
北州的官員們都不是省油的,早就將他的一舉一動打聽得清清楚楚了。
所以那時一聽到風聲,便私下禁令,阻了一切商人漕運的來往,這裡麵宋從北這樣還買了船的便首當其衝。
那馮知州是個機靈的,看這風頭不對,早早讓馮三喜停了布料的生意,轉而去做書行的買賣去了。
正月裡,這風向又變了。
上麵不說允許,也不說不允許。
可奉安通判鐘衡一封上書,橫空出世,石破天驚,在王城驚起千層浪。
這封議書,陳說了漕運給或者不給民商使用的利弊,一通分析,鞭辟入裡。
他在文中提及若是擔心民商用船耽誤有司運糧,大可以讓一部分官船隻負責有司的調度,將官船和民船分開來,而事實上,如今已經形成了這樣的狀況,隻不過是尚未得到皇帝的應允罷了!
最後,話鋒一轉,轉回了治國的角度,直言若是允許給民商使用漕運,收取一定的稅費,不僅是百姓能夠從中獲利,國家亦能有新的稅賦來源。
這樣一來,所有反對的人也都噤了聲,要知道稅賦和國運相連,若是真的能有新的稅賦來源,這將是一件開天辟地的壯舉!
奉安通判被調回了王城,雖還未給實際的官職,但眾人皆知,皇帝動了心,往後,商人應該是不用再偷偷摸摸地用船了。
底下的官員聞風而動,北州也不例外。
一時間,宋從北的船又能重新啟航了。
等找好了所有修繕清霜鋪子的工人,宋從北便帶著孟勇忙著去跑船了,如今隻要抓緊運送布匹,那就能趕在夏季到來前,趕製新一季的衣裳,那已經不是衣裳了,而是白花花的數不儘的銀子!
清霜和媚兒轉念一想,不如趁此機會將隔壁店鋪收了來,兩間合為一間鋪子!
隔壁的鋪子生意本就不好,談了好幾番,便將鋪子賣給了清霜。
房契到手,如今她們真是的荷包裡可真是一分錢也冇有了。
之前將身家都給了宋從北去買船,留下了這些本來是不打算動的傍身錢,可形勢有變,如今抓住機會擴了店,日後纔有更多的銀子。
看著鋪子漸漸有了模樣,她的心中湧起了無數明媚的圖景。
她幻想著日後兩人成了親,清霜便守著鋪子,就靠宋從北去跑船販布,他送布來,她裁衣,也不失為一種浪漫。
她想,等生意越做越大,她定要在北州買上好幾個鋪子,這樣躺在家裡都能收租過日子……
媚兒站在一旁看著自家主子盯著鋪子傻笑,不禁覺得十分好笑,也笑了起來。
兩個姑娘笑作了一團。
清霜見到柳佑白的貼身丫鬟神色驚惶匆匆而來,心中便知,怕是柳家又出事了。
丫鬟神色慌張,說話也說得不明不白,隻讓清霜趕緊去柳宅一趟。
那丫鬟說話含糊不清的,清霜再三聞訊所為何事。
她隻好支支吾吾地說,佑白出事了。
她一邊跑,一邊問那丫鬟,到底出了什麼事。
那丫鬟見她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隻好如實說。
昨日盧娘子來佑白這裡尋了不是,今日佑白姑娘本是要去堂廳相看幾個公子的,結果掛了一根繩子在房裡,想要尋短見,好在被下人及時發現,可如今她躺在房裡不肯說話也不肯吃藥。
柳錦儀想著清霜和佑白兩人交好,便差人來尋她,想著讓她勸解一二。
清霜聞言,停下了步伐,拉住了那丫鬟,喘著粗氣問道。
“那你為何不早將話說個明白,何必這麼支支吾吾的?”
那丫鬟似有些猶豫不決,但見糊弄不過去,就還是說了。
“大官人吩咐了,這不是什麼光彩事,等姑娘進了柳宅再給你詳說也不遲……”
大官人?柳家的大官人……柳佑青?
清霜冷笑了一聲,是啊,若是傳出去,自家妹妹為著不肯相親就上吊尋短見,怕是對柳家,對他這個哥哥的名聲有損吧?
她忍著怒氣跑向了柳宅。
等見到佑白,她才知她為何閉口不言,才知她為何又連藥都不肯吃了。
佑白的床頭站了好幾人,柳錦儀隻握著她的手一昧地哭,佑白躺在床上看著柳錦儀……這個待她如親生女兒的主母,佑白的淚也似不要錢的一般流。
柳佑青握緊了拳頭,站在床尾,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家妹妹,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
盧娘子站在他身旁,一張好嘴倒是從冇停下過。
“你這丫頭,倒是個不吭不響就去做大事的!隻是讓你去相看相看,你就尋死覓活的,你阿兄還在外頭為了上上下下的生意忙裡忙外,一聽你尋死覓活的就停了生意跑回家來。可憐母親,都到了享福的年歲,還要為著你落淚傷心!”
清霜走到了床頭,皺著眉瞪向了盧娘子。
盧娘子本就與清霜不怎麼熟,見她瞪著自己,便冷笑了一聲,不甘示弱道。
“妹妹你又何必瞪我?這事兒可賴不著我,當家主母不是什麼容易事,好不容易張羅了北州城裡未婚的公子們,你大可以出去打聽打聽來的都是些什麼人,不說都是些家裡有頭有臉的,長得還都是一表人才的。試問誰家的嫂嫂能做到這步?”
清霜深吸了一口氣,有些輕蔑地看著她。
“盧娘子……差不多就把嘴閉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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