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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給我配角寫成了主角劇本? 主角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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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角七

不不不,不要跑偏,現在他要考慮劇情的發展趨勢,他隻是個配角,隨大眾過劇情,跟著隔離檢測,再來到主角麵前,幫助他完成任務,可是,現在,他的主角給他修了一間房子,看著他表演,他本來好不爽啊,可是對方這副皮囊太乖了,隻是圍著他一起玩而已,是啊,他隻是個小配角而已,有什麼要緊的呢?

窗外隔壁宿舍的噪音依舊模糊傳來,他們還在嘰嘰喳喳的討論著什麼興奮的話題,那曾經是外部世界存在的證明,此刻卻顯得如此遙遠和不真實,像是一盤老舊磁帶播放出的背景音效。

周卻睜著眼睛,手指曲起來又抵到嘴邊,用犬齒啃咬自己的麵板,刺疼的觸覺讓他更加的清醒。

他麻木的大腦抽疼起來,從骨頭裡震的發麻的痠疼讓他額上爆出青筋,大腦皮層都感覺被重新扯平了,他倆眼獰然,晃過忿色,突然放鬆下來。

平淡如流水的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嗎,他原來早就已經觸發劇情了嗎,他竟然渾然不知,每天都在周誤的陪伴下模糊了認知,這是什麼意思?

薄唇開合,吐出來渾濁的霧氣,針紮似的痠痛讓他冒了汗,可是蓋在被子下的四肢隻覺冰涼。

歸根到底,他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務,那麼如果周誤真的是這裡的主角的話,他作為一個質樸的配角,不是要完成主角的幸福愛情嗎,那麼起碼要三個人吧,不然撮合個鬼呢?

左眼不停的跳著,尖牙磨的食指背骨疼的發麻,他都不敢想,如果沒有目標,他自己不會是……不,第三個人,也許早就已經出現了。

寂靜的宿舍裡,三道“呼吸聲”交織——他自己的急促喘息,對麵周誤那平穩得詭異的呼吸,以及枕邊布娃娃那冰冷的、非人的吐息。後者似乎……離他的耳朵更近了一點,那細微的氣流,帶著一股陳年棉絮和灰塵的味道,拂過他的耳廓。

第三個人,這個被帶回的破娃娃,早已用另一種方式,陪伴了很久很久。

而那個對周卻關懷備至、陪著他度過最難時光的“周誤”究竟是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現在已經無法確定了。

月光下,周誤依然安靜地躺著,呼吸平穩。他的嘴角,在睡夢中,正緩緩勾起一個與枕邊那個布娃娃一模一樣、冰冷而詭異的弧度。

“這是什麼鬼?!”

無聲的咆哮應該能響徹雲霄,可是此刻一點波瀾都不曾掀起,沒有聲音,沒有知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活著。

這種感覺太魔幻了,他先是體驗了一番死亡不應期,然後有了一點感覺,那就是他一個成年男性,竟然被塞進了一個充滿陳舊棉絮的逼仄空間裡,視野低矮得可憐,隻能看到無數雙來來去去的腿腳,像移動的山不說,而且對麵坐著的人有時候會看過來,又無人在意的離開,彷彿他隻是一塊口香糖。

而身體的感官被完全重構,最先感受到的就是視角變低後,讓他熟悉的一切都變的越來越龐大,和加重的壓迫感讓他十分不適。

那跟圓盤似的臉上,長著比例全部失常的五官,但是在隻有小臂大小的娃娃眼裡,就變成了高樓大廈,碩大的眼珠子,隨著轉動,讓其中連線的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這讓人感到無比驚悚,不過後來嚇著嚇著就習慣了。

沒有觸覺,沒有聽覺,連自己是否存在心跳都無法感知。這種無能為力的禁錮,比他經曆過的死亡和不同身份的生存,都更令人絕望。

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不過是他的係統也隨著沉寂了,那種曾經指引他、甚至含糊的任務提示音再也沒有響起。

聯合著身體的改變,這種真正的被一切遺忘的感覺,先是帶來了滅頂的恐慌,但身處極致的困境,反而催生著周誤冒出一種詭異的平靜,既然無法改變,那就隻能躺平了,他最擅長了。

時間的流逝也略過了他似的,來來往往的人們急色匆匆或興高采烈,每個人都為了自己的生活前行,在自己的人生裡,大家都是主角,在一截車廂的角落裡,陽光都照不見的腿腳裡,他被蛇皮口袋撞倒,本就破舊的臉蹭在拉簾裡,吃了一口灰塵,一顆玻璃珠的眼睛被晃動的車簾遮掩,麵前的人交替著,一個熟悉的人影恍然撞進了他的視野。

從這個近乎被遺棄的,又顯得卑微的視角望過去,熟悉的男人渾身的厭世感毫不修飾,和周遭環境格格不入,他是沒有目的的漂流者,在熙熙攘攘的人間裡呈現出一種截然不同的質感,一種剝離了所有關係標簽後,**裸的、近乎野生的本質。

放大的一切,讓周誤不自覺看得更深了。

他無法不注意那人那雙漆黑的瞳孔,較之常人,周遭似乎多了一圈極細微的、朦朧的暈染,讓那瞳仁顯得更深、更不透光,如同深潭。

直視這雙眼睛,會本能地感到一種寒意,那裡麵難見人類的情緒,隻有煩躁時候的起伏,那是冷血動物在發起攻擊前、或是專注凝視獵物時的冰冷與專注,帶著最原始的野性與攻擊性。那是一種隻有在極端情境——比如進食或□□——才會泄露出的、關乎生存與占有的核心。

然而,這般獸性的眼眸,卻被鴉黑色的、長而密的睫毛溫柔地覆蓋。當他垂眼時,那份驚人的異類感便被巧妙地遮掩,化作一種倦怠的疏離,他不同於所有人的歸屬感,他是獨立的,卻又占滿了周誤的視野。

此刻,放大版的五官更加具有視覺美感,深邃的眉骨投下陰影,高挺的鼻梁勾勒出利落的側臉線條,蒼白到近乎透明的麵板下,淡青色的血管若隱若現——呈現出一種易碎又銳利的美感。周誤甚至荒誕地想:如果把他做成娃娃,一定是世間最精緻、也最危險的一個。

但此刻,這份精緻正被一種不祥的消耗感侵蝕。周卻的臉色是病態的白,眼下的烏青濃重得像是墨,整個人歪靠在牆邊,彷彿連骨骼都鬆散開來。他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反應,那些拙劣的搭訕如同撞上一堵無形的牆,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他像一盞耗儘了燈油的枯燈,隻剩下微弱的、即將熄滅的火苗。

看見一個接一個一個小姑娘紅著臉來,黑著臉走,周誤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最後笑眯眯的馱著某種意義上的腮幫子,望著周卻的睡臉笑的勢在必得。

“我可真有品味。”

看到這樣的他,周誤心裡那片原本充斥著自身困境的焦灼,竟被一種陌生的、酸澀的情緒擠占了一塊。他莫名地不是滋味,甚至……生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憐惜,看著麵前的周卻,讓他想起了第一次出行的自己,是否也是這樣,被貼上在不屬於自己的天地裡,被無形的推手拉扯著肢體起舞。

周卻生病了,第一感覺就是弱化了他的攻擊性,周誤這樣看著,一種荒謬的衝動浮現,如果他能摸一摸現在的周卻就好了。就像安撫一隻淋了雨、懨懨趴窩的大型犬,或許指尖的觸感能傳遞一絲暖意,讓那身豎起的尖刺稍稍軟化。當然,這念頭一閃即逝,伴隨著急切的渴望——他自己尚且是個動彈不得的破娃娃,他什麼都做不了。

“周卻……”

這個名字在他的意識裡無聲地翻滾,被反複咀嚼。比起毫無溫度的代號“01”,這兩個音節組合起來,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味,既有棱角,又含著一絲難以捉摸的餘韻。

“名字真好聽。”

他漫無目的地想著,意識因虛弱而有些飄忽,比冷冰冰的‘01’好多了。而且這臭屁又拽的樣子……實在是太配他了。

周誤品咂著這個名字,像品嘗一顆無人品嘗過的水果,冷澀的外表之下,細品出的甘甜回蕩在舌尖,讓他迫不及待的去品嘗下一口。

鋒利又脆弱,倆個反義詞同時出現在對方身上,與周卻那個人本身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在這逐漸暗淡的意識世界裡,周卻的出現,成了他唯一一點微弱而奇異的亮光。

思緒飄忽間,場景陡然切換的他沒有意識。他竟然又回到了學校,但和他對學校的印象,比如第一個劇情裡的校園氛圍截然不同。這裡人流密集,熙熙攘攘,卻彌漫著一種讓他從靈魂深處感到厭惡和窒息的氣息,一種強烈的衝動驅使他想立刻逃離。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疲憊感並非突如其來,而是一種緩慢的、無聲的侵蝕,像沼澤地的濕氣,一點點浸透他的精神。周誤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從他踏入這座學校,某種本質的東西就在悄然流失,或者說正在成倍的加速增長。

最初是敏銳度的下降,火車上他的意識就對周圍感知出現了障礙,周遭的聲音、氣味、光影,原本即使隔著一層娃娃的軀殼也能清晰捕捉的細節,漸漸變得模糊,像是訊號不良的接收器。接著是思維的滯澀,思考變得像在粘稠的糖漿裡滑動,每一個念頭都需要耗費比以往更多的力氣。

最讓他心驚的是記憶的鬆動。他試圖回想是如何來到這裡的,那段路途的記憶卻如同被風吹散的沙畫,隻剩下一些零碎、無法拚湊的印象。他甚至忘記了上一刻還在為周卻的狀態而心緒不寧,直到那個身影撞入他低矮的視野。

這一瞥,像一道強光刺破迷霧,帶來的不是清醒,而是更深的戰栗。震驚之餘,他更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因為這次相遇而加速消耗,彷彿有兩個相同的存在無法共存於同一時空,弱小的那個註定要被同化或湮滅。

那個行走的男人,不,他還是個男孩,青澀的麵龐還帶著嬰兒肥,撐的臉頰肉上倆顆梨渦分明,熱汗蒸的他的口唇變的殷紅,最令人矚目的是那雙淺色的眼眸凝成了重褐色,遠遠望著,就如同陳舊畫捲上新補的一點,違和感從靈魂深處無限蔓延。

和周誤的靈魂壓製相比,那人也皺起來眉頭,手指勾下來藍色口罩,堆在他的下頜位置,匆匆人流中,他瘦削的身形加上清俊的外表,吸引了眾多視線,他都毫不在意,可是他卻在此時若有所感的停下了腳步。

他精準地轉向周誤的方向,目光聚焦,那不是隨意的一瞥,而是一種目的性集中的回應,冰冷的、帶著某種審視意味的凝視。

周誤不想承認,他在一個大學生身上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可是如果那人有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呢?此刻的他,更是沒有選擇的和那個男孩對視,那個十九歲的周誤。他穿著輕薄的灰色外套,青翠的生命力未經雕琢,如同他的臉龐一樣,可是隻有周誤能感受到,對方的表情是一種近乎空洞的平靜,眼神深處卻藏著一絲與周圍格格不入的麻木,以及一絲難以察覺的、與這座學校同源的腐朽氣息。

周誤想他找到了源頭,讓周誤本能地感到厭惡和想要逃離的根源,畢竟人是無法處理這種衝擊的,一個更加稚嫩的自己,出現在自己麵前,毫不避讓的睥睨,驅逐著周誤,告訴他這裡是對方的時空,自己變成了入侵者,令他不適的周遭一切彷彿都在排異一樣,讓他的心神不安。

他變成了毫無掩體的翻在下水道裡的落水狗,被凝視,被唾棄,再粘上嚼爛的口香糖,最後被大雨衝走。

他們這樣的會麵,沒有什麼的交流,甚至中間隔著百米距離,人流,暑熱,都阻斷不了這巨大的衝擊,讓禁錮著周誤意識的娃娃身軀都彷彿震顫了一下,他渾身不適,可是卻無法不被吸引,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的周誤,腦海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一個模糊的認知在逐漸消散的精神力中浮現,為什麼會有兩個我?如果他是周誤,那我現在到底是誰?

“他是我?那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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