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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給我配角寫成了主角劇本? 主角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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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角十二

看起來睡的正熟的身體在肥大的衣服裡下滑,衝鋒衣的領口擠到了他的嘴唇,銀色的拉鏈夾著紅色的唇肉,散亂的劉海露出來兩道眉骨,此刻微皺著,在周卻走過去的一瞬間,那雙眼睛正好睜開,倦怠的嗓音發啞,他往上竄了竄,下巴都被拉鏈剮紅了。

“到了嗎?怎麼不叫醒我呢。”

“嗯。”

輕輕的聲音,周誤都不確定是不是周卻發出來的,他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擡了擡發麻的手肘,就看見周卻朝他伸過來手,他不由得眼神發亮,盯著那骨節分明的手指朝他伸來,那看起來纖細的手,竟然輕鬆的拎起來他的大書包,接著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終於看到倆人前後腳下來,房粵曖昧的撞了撞周誤的肩膀,手指指了指走在前麵的周卻,周誤也有一米八的身高,看起來瘦長剛好,不過他的細胳膊細腿,在房粵一個推搡,就腳下飄忽著被擠的一歪,差點掉到小麥田裡去。

周誤一號眼神灼灼,倆腳踩了一腳黃土,好在乾涸的土地沒有水,他被小冉和另一個女生琪琪扶起來,兩個女孩嗔怪的說了幾句房粵,大個頭癟了癟嘴。

不過周誤顯然心情不錯,他們要穿過很長一段黃土地,兩邊種滿了金黃的小麥,微風吹起,儼然一副風吹麥浪的豐收景象。他伸手摺斷了一隻麥穗,土黃色的殼子裡看起來顆顆飽滿,實際上裡麵都是空的,在他手中化為薄片飄在地上。

眼前是一座隱匿在麥田深處的山莊,一棟偌大的民宿突兀地矗立在午間的烈日中。周卻聽見隊伍裡另外兩個男生早早就嚷嚷著住哪一家。他隱晦地掃視著這片被金色麥浪包圍的度假村,目光掠過那些過於安靜的窗戶和略顯陳舊的木質外牆,唇邊無聲地鼓動,吐出一口灼熱的氣息。

他停下腳步,略微落在隊伍後麵。背上倆個揹包壓得他手臂青筋暴起,臉上也浮起一層血流加快,血管擴張的薄紅,讓那張本就出色的麵容更加惹眼,帶著一種易碎又穠麗的美感。

“給我吧給我吧,很重吧?喝口水,你的也給我吧?”

重量驟然一輕,是周誤小跑著過來,不由分說地將那個最重的三級包拿了回去。瞬間的輕鬆讓周卻的上半身輕輕晃了一下,手裡隨即被塞進一瓶冰涼的水。周誤伸手還想把他肩上那個較小的包也接過去,卻被周卻用遞回來的礦泉水瓶輕輕擋住。

“我們要住這家嗎?”

周卻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慎。他挪動腳步,站到民宿低矮的房簷投下的陰影裡。

學著周卻的行為,跟在他屁股後麵移動著,一連串的小孩裡立刻有人探頭接話。

“這是琪琪她一個表哥邀請我們來玩的,就是不知道她哥怎麼還不來。琪琪,你去打個電話吧?”

開口的是胖胖的男孩劉同,他的嗓音異常柔和,如果不是周卻身後就站著兩個女孩,他幾乎要以為是哪個女生在說話。

“我這兒不讓乘涼,不住就站遠點兒去。”

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突兀地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像鈍刀劃過粗糙的樹皮。聲音來自門口陰影處,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老婆婆。那袍子顏色沉暗,下擺處絲絲縷縷,不知是獨特的設計,還是單純穿得太久,已經脫線破敗。

麵對這來者不善的口氣,一群年輕人也被激起了火氣。穿著紅色條紋短裙和長靴的琪琪,本就因為麥田的瘙癢和聯係不上表哥而心煩,此刻更是直接炸毛,她上前一步,語氣衝得很:

“奶奶你這麼做生意,會倒閉的!”

老婆婆渾濁的眼睛緩緩擡起,像是蒙了一層灰翳,她的目光沒有看咄咄逼人的琪琪,反而越過她,精準地望進了周卻那雙漆黑的眸子裡,目光接觸的一瞬間,她手中撐著一個柺杖,在地上敲出刺耳的聲響,她的嘴唇嚅動了一下,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卻帶著一股寒意:

“帶著不該帶的東西……會招禍的……”

最後他們還是住了進來,民宿內部,門廳異常寬敞,挑高的屋頂隱沒在昏暗裡,幾根粗大的原木房梁如同巨獸的肋骨,黑黢黢地橫亙在上方。空氣裡彌漫著一股複雜的味道——是陳年木料受潮後的腐朽氣、某種劣質線香的甜膩,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於草藥和泥土混合的清苦氣息。

正對著大門的,並非尋常的前台,而是一麵巨大的、用無數枯黃麥穗編織而成的裝飾牆。麥穗失去了田間的金黃,呈現出一種死寂的灰褐色,密密麻麻地擠壓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不適的壓迫感。牆壁中央,鑲嵌著一個完整的、打磨得光亮的鹿頭標本。那鹿眼的玻璃珠子在昏黃壁燈的映照下,反射出呆滯而冰冷的光,無論你站在哪個角度,都感覺它正幽幽地注視著你。

太大了。

周卻的的腳步略微在前台停留,手指尖拈了一個長度,暗自搖了搖頭,用來給他的娃娃換眼睛還是太大了。

再看房間,左側是休息區,擺放著幾張厚重的漆皮沙發和茶幾,沙發上鋪著色彩斑斕、圖案詭異的紮染布,那些扭曲的紋路看久了,竟有些像掙紮的人形。角落裡,一個老舊的落地鐘靜立著,鐘擺停滯不動,指標永恒地不會動彈。

右側一條通往深處的走廊,光線愈發暗淡,兩側牆壁上掛著一些模糊的黑白風景照,看不真切的形狀讓人毛骨悚然。

最讓人脊背發涼的,是這裡的安靜。

門外風吹麥浪的沙沙聲,一進入這裡便彷彿被徹底吸收、隔絕了,隻剩下一種死沉沉的、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和血液流動聲的絕對寂靜。

偶爾,從建築深處會傳來一兩聲極其輕微的、像是木質傢俱自然收縮的“嘎吱”聲,卻又巧妙地契合著心跳的節拍,讓人無端端地懷疑,是這所房子的歎息聲。

民宿的老闆,是一個神叨叨的老太婆,尖銳的警告言猶在耳:

“檢查清楚!把不該帶的東西都找出來!尤其是……那些看著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

她那布滿皺紋的手在空氣中揮來揮去,那長長的指甲尖銳,發黑,直直指向周卻,渾濁的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恐懼與抗拒。當時周卻隻是扯了扯嘴角,在眾人或疑惑或審視的目光中,雙手抱在胸前,他的臉色又恢複了蒼白,遮住了那雙眼睛,他堪稱迤邐的臉龐叫人不由得心生歡喜,自然有人替他擋了幾句,不過他知道,那警告是針對誰。

“奶奶你這樣說話真的不太好啊,您不記得琪琪了啊?小時候還嚷嚷著要嫁給我呢。”

一個帶著笑意的男聲從右側住房區傳來,打破了門廳裡緊繃的氣氛。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男人緩步走出。他身高與周卻相仿,長相中等偏上,年紀明顯比他們這群學生大上幾歲,穿著一件灰色的暗紋襯衫,剪裁合體,透著一股社會人的成熟氣質,儘管他染了一頭頗為紮眼的金色頭發,還精心抓出了隨性的紋理。

“小魚哥!你說這個是奶奶嗎?奶奶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啊……”

方琪一臉難以置信,小跑著衝到白鬱身邊,親昵地伸手抱住對方的手臂,語氣裡帶著委屈和依賴。顯然,這位就是她那位傳說中的表哥,一個二十多歲的成年男人,邀請了一群乳臭未乾的大學生來鄉下度假。如果不是長得還算道貌岸然,周卻幾乎要以為這裡即將上演社會新聞了。

不過,人模狗樣的人那麼多,現在遇到狗可比遇到人的幾率大多了,周卻意有所指的在心底冷嗤一聲。

白鬱輕輕拍了拍方琪的手背,目光轉向眾人,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無奈與歉意:

“嗯,奶奶她在兩年前得了阿爾茲海默症,很多事情都忘記了。但是她變得…越來越警惕,嗯,以及難以相處。她連家裡人都不認識了,就自己執意要來這兒開店。除了記性不好,在算錢方麵倒是精明得很呢……”

他頓了頓,視線若有似無地掃過一旁沉默陰鬱的老婆婆,繼續用那種溫和的、安撫人心的語調開口。

“而且,她說她現在可以通靈……能看見很多‘臟東西’。你們就聽她的話吧,讓她檢查一下,她才能心安,大家也住得踏實。作為補償,大家的食宿,我都給你們免了。”

明明是低著頭安慰著方琪,但周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的眼角的餘光,如同無形的蛛絲,一直黏膩地在自己和身旁的周誤身上來回打量。

從進來以後,周誤就格外的安靜。他側目看過去,那顆黑色的腦袋渾圓的像一顆麥麗素,就看他又掏出了那個戳起來格嘰咯嘰的手機,聚精會神的用手指不停地在按鍵上按動。這次周卻能看見了螢幕,對方在玩那款古老的“蝸牛推箱子”遊戲。

周誤身高不矮,在一群男生中也算出類拔萃,可他現在微微低著頭,背上那個碩大的、幾乎比他上半身還寬的揹包,讓他看起來莫名有種笨拙的萌感。在所有人爭吵、質疑、各懷心思的時候,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玩著這種……弱智小遊戲,不,周卻在心裡默默糾正,是益智遊戲。

很可愛,這個念頭讓周卻一直下垂的眼皮輕輕挑起,嘴角不受控製地微微上揚起來。

他這轉瞬即逝的、柔和下來的神態,一絲不落地被正在安慰方琪的白鬱儘收眼底。白鬱金色的發絲在昏黃燈光下晃過一絲流光,他嘴角的弧度似乎也加深了些許,那眼神深處,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如同獵人發現獵物露出破綻般的玩味。

站在人群外圍的老婆婆姿態愈發詭異,她的柺杖孤零零立在一邊,布滿老年斑的雙手以一種近乎刻板的姿勢交疊在身前,像是某種古老的儀式。已經老化下垂的五官在昏暗光線下更顯陰沉,嘴唇萎縮得隻剩下一條乾癟的細線。

她的注意力似乎完全不在爭吵的眾人身上,而是兩眼空洞地凝視著前方的空氣,彷彿看到了什麼旁人無法窺見的東西。從她喉嚨深處,持續發出低低的、斷斷續續的呢喃,那聲音——

“惡鬼…有惡鬼出現了……都會死…都會死的……”

老太婆的聲音本就難聽,壓低後更失去了性彆特征,隻剩下一種砂紙摩擦般的嘶啞和刺耳,像冰冷的錐子,穿刺著每個人的耳膜,帶來的無形壓迫感讓本就神經緊繃的年輕人們瞬間應激。

“咳……她在說什麼啊!真是滲得慌……”

劉同張了張嘴,先是因乾澀的喉嚨咳嗽起來,隨即不自覺地肩膀內扣,下意識地想靠近身旁的房粵,企圖尋求一點依靠,卻被對方一臉嫌棄地推開。

“那你還嚇得跟孫子一樣,邊兒去!”

“我又沒帶什麼臟東西,我怕什麼!”

“什麼臟東西!我看最臟的是你的臭腳,彆跟我一個房間啊!”

故作輕鬆的互相嗆聲,試圖衝淡這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圍,但行動卻出賣了他們內心的恐懼。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帶著點急切地動手拉開了自己的揹包拉鏈,彷彿急於證明自己的“清白”。

“周卻,你可以嗎?”

在白鬱的寬慰和帶頭下,方琪也收斂了脾氣,第一個大方地開啟了自己的揹包展示。後麵的房粵和劉同自覺排成一排,等待著那令人不適的檢查。小冉的聲音帶著濃鬱的擔憂,鑽進周卻的耳朵裡。

眾目睽睽之下,周卻麵色平靜。他將那個看起來比在場所有女生的包都更乾癟的揹包,隨手從肩上拎下來,轉身,徑直走到白鬱麵前。

“你查也一樣吧。”

周卻的聲音很淡,聽不出任何情緒,既無恐懼,也無抵觸。

“當然,你不介意的話。”

白鬱從善如流,臉上掛著那無懈可擊的溫和笑容,伸出手,修長的指尖搭上了周卻那個揹包的拉鏈。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唰啦——”

拉鏈滑開的聲音在過分安靜的門廳裡顯得異常清晰。這一下,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連玩著推箱子的周誤一號都暫停了動作,擡起頭看過來。

一瞬間,空氣中所有的聲音都停滯了,窗外的風都在這一刻靜止,就連呼吸聲都變得輕緩,恍然好像就此重疊在一起,讓人心臟發悶,極劇驚悚。

周卻卻像是事不關己,甚至有些無聊地擡手摸了摸鼻子,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微抿著。他擡起的手臂狀似無意地擦過身旁室友的肩膀,對方沒有因為觸碰有所回應,甚至說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彆處,餘光敏銳地捕捉到對方臉上那瞬間由輕鬆轉為陰沉。

“除了貼身衣物以外……什麼都沒有。”

隨著包被徹底開啟,白鬱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彷彿隻是陳述事實的平靜。

那揹包輕得不可思議,在白鬱捏在手裡的時候他就知道了——裡麵根本沒有他們想要的東西,他的視線極快地在周誤一號身上停留了一瞬,帶著不易察覺的質詢,隨即麵色恢複如常。

瞬息,一個念頭在在場所有人腦海中盤旋。

那個娃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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