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小故事集A 第三第6章
第六章:宗門小比
青雲宗外門,每三年一度的“小比”日漸臨近,氣氛悄然變得不同。這不僅是外門弟子嶄露頭角、獲取獎賞的機會,更是決定未來三年資源傾斜,甚至可能被哪位長老、執事看中,收為親傳弟子的重要舞台。
往日裡埋頭苦修或忙於雜役的弟子們,如今行走間都帶著一絲風風火火,眼神交彙時也多了幾分較勁的意味。演武場上人影攢動,呼喝聲、法術碰撞聲終日不絕。坊市裡關於丹藥、符籙、法器的交易也變得格外活躍。
這股熱潮自然也波及到了丹堂。雖說丹堂弟子多以煉丹製藥為主業,鬥法非其所長,但小比並非全看戰力,亦有煉丹、辯藥、培植等專項考覈,成績優異者同樣獎勵豐厚,且更受丹堂內部重視。
就連丙字號藥房這般以雜役、記名弟子為主的地方,也彌漫著一股躁動不安的氣息。幾個平日裡還算安分的雜役,乾活時都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飄忽,顯然在琢磨著小比的事情。
“聽說這次小比頭名的獎勵是一枚‘築基丹’和一件上品法器!”
“築基丹啊!要是能得到,築基豈不是十拿九穩?”
“做夢吧你!那是給那些早就煉氣圓滿、隻差臨門一腳的天才準備的!咱們能在外門大比裡混個不錯的名次,多得幾塊靈石賞賜就不錯了!”
休息間隙,雜役們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語氣中充滿了嚮往和酸澀。
王疤子湊到劉峪身邊,諂媚地笑道:“劉師兄,您這次肯定要參加煉丹考覈吧?以您的水平,肯定能進前十!”
劉峪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接話,隻是道:“把手頭的活乾好。地火房那邊還缺人手清理積灰,你去一趟。”
王疤子臉色一僵,悻悻然地走了。
劉峪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角落裡正默默擦拭丹爐的冼丕臼。這個新來的小子,平靜得有些過分。外麵關於小比的訊息傳得沸沸揚揚,他卻似乎毫無所動,每日依舊雷打不動地清理、分揀、控火,彷彿那誘人的獎勵和揚名的機會與他毫無關係。
是真的心無旁騖,還是自知無望,乾脆放棄了?
劉峪想起他之前那精準的控火和奇異的藥性感應力,心中微動,狀似無意地開口道:“冼師弟,宗門小比將至,丹堂也有專項考覈,你不打算試試?”
冼丕臼擦拭的動作頓了頓,抬起頭,眼神平靜:“回師兄,弟子入門尚淺,修為低微,恐難勝任,還是做好分內之事為好。”
回答得滴水不漏,依舊是那副低調到近乎卑微的樣子。
劉峪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或許真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這日,外門執事堂正式貼出了小比的詳細章程告示,引得無數弟子圍觀。冼丕臼本不欲湊這熱鬨,卻被王疤子等人硬拉著去了執事堂廣場,美其名曰“感受宗門盛事”。
告示前人頭攢動,議論紛紛。除了常規的擂台鬥法、煉丹、辯藥等專案外,今年還新增了一項“靈植催生”考覈,據說是為了選拔有靈植夫天賦的弟子。
正當冼丕臼準備轉身離開時,人群忽然一陣騷動,幾名氣息彪悍的外門弟子簇擁著一個錦衣青年走了過來。那錦衣青年麵容倨傲,修為赫然已達築基中期,在外門弟子中堪稱佼佼者。
“是張琨師兄!”
“他可是本次小比鬥法前十的熱門人選!”
“聽說他堂兄是內門的張烈師兄,背景硬得很!”
張琨享受著眾人的注目禮,目光掃過告示,最終卻落在了正準備離開的冼丕臼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
“喲,這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冼師弟嗎?”張琨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人都聽見,“靈根未知,築基異象,被破格收入丹堂的天才?”
話語中的嘲諷意味毫不掩飾。周圍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兩人身上,帶著看好戲的神情。
冼丕臼腳步停住,轉身,垂眸行禮:“張師兄。”
張琨踱步上前,上下打量著他,如同打量一件貨物:“怎麼?這次小比,準備參加哪一項啊?是去擂台上露兩手,還是去丹房裡耍耍你那‘驚人’的控火術?”他特意加重了“驚人”二字,引來身後跟班的一陣鬨笑。
冼丕臼麵色不變:“師兄說笑了,弟子技藝淺薄,不敢獻醜。”
“不敢?”張琨嗤笑一聲,“我看是不敢見光吧?誰知道你那古怪築基和靈根,是不是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說不定是魔道遺留的功法,混進我青雲宗彆有企圖!”
這話已是極其嚴重的指控!周圍瞬間一片死寂,連王疤子等人都嚇得縮了縮脖子。
冼丕臼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但很快又壓了下去,沉聲道:“師兄慎言!弟子身家清白,功法乃是山中奇遇所得,絕非邪魔外道!此事趙乾執事和吳清遠長老皆可作證!”
“哼,誰知道是不是走了什麼狗屎運,或者攀上了什麼關係?”張琨顯然不打算輕易放過他,步步緊逼,“既然你說不是,那可敢在小比上證明自己?我也不為難你,擂台鬥法你肯定不行。就在丹堂的考覈裡,你若能拿到前十,我便信你幾分,當眾向你道歉!若拿不到……就自己滾出青雲宗,如何?”
這已是公開的羞辱和賭約!以冼丕臼記名弟子的身份和入門時間,想要在丹堂考覈中進入前十,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張琨分明是想藉此機會,將他逼入絕境!
無數道目光如同針尖般刺在冼丕臼身上。答應,幾乎是自取其辱;不答應,便坐實了心虛怯懦,日後更難以在宗門立足。
王疤子等人早已悄悄退開,生怕被牽連。
冼丕臼站在原地,袖中的拳頭緩緩攥緊。他能感覺到張琨那毫不掩飾的惡意,這惡意來得突兀而猛烈,背後是否有人指使?是單純的排擠,還是……與暗影閣有關?
無論如何,此刻他已無路可退。
他深吸一口氣,迎著張琨挑釁的目光,緩緩道:“師兄既然如此看重,弟子……恭敬不如從命。”
答應了!
他竟然答應了!
周圍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驚呼聲。所有人都覺得這新來的小子瘋了!
張琨也愣了一下,隨即露出計謀得逞的獰笑:“好!有膽色!那我就等著在小比上看你的‘精彩’表現了!我們走!”他大手一揮,帶著跟班揚長而去。
人群漸漸散去,留下冼丕臼獨自站在原地,承受著各種複雜目光的洗禮。
王疤子等人遠遠看著,搖頭嘀咕:“真是不知死活……”
“得罪了張琨師兄,以後有他好果子吃了。”
劉峪不知何時出現在冼丕臼身邊,眉頭緊鎖,低聲道:“你太衝動了。張琨此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他兄長在內門也頗有勢力。你何必與他爭這一時之氣?丹堂考覈藏龍臥虎,前十絕非易事。”
冼丕臼沉默片刻,輕聲道:“劉師兄,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開的。”
他轉身,向著丹堂走去,背影在喧囂的廣場上顯得格外孤直。
退讓換不來安寧,唯有展露鋒芒,讓對方有所顧忌,才能贏得一絲喘息的空間。雖然這與他原本低調隱藏的計劃背道而馳,但事已至此,唯有迎難而上。
丹堂考覈前十麼……
他摸了摸懷中那幾塊冰涼的下品靈石,目光投向丹堂深處那些氤氳著濃鬱藥氣的煉丹房。
或許,是時候讓那沉寂已久的《無名訣》,在這丹爐煙火之中,稍稍綻放一絲異彩了。
暗處的窺伺,同門的刁難,都已逼到眼前。
這場宗門小比,於他而言,已不再是一場簡單的考覈,而是他在青雲宗立足的第一步,亦是危機四伏的博弈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