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死對頭能讀我的心 > 第5章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死對頭能讀我的心 第5章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靖王最終還是被女兒眼中那重新燃起的光芒說服了。

他親自去和王妃商議,頂著妻子胡鬨的嗔怪和擔憂,將佛誕日帶清許同去相國寺祈福的事情定了下來。當然,前提是這幾天清許的身子不能再出任何反覆。

為此,靖王妃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女兒,各種名貴的補品藥膳流水似的往她房裡送。趙清許樂得配合,她需要一個健康的身體去執行那個凶險的計劃,這幾日便安心地扮演著一個努力康複的乖巧女兒。

然而,她想安生,卻有人不讓她安生。

就在距離佛誕日還有五天的時候,一紙來自宮中的旨意,打破了王府的平靜。

皇帝宣清平縣主,即刻入宮覲見。

旨意送達時,靖王夫婦正在趙清許的院子裡陪她曬太陽。當聽到內侍尖細的嗓音,念出清平縣主四個字時,靖王妃端著茶碗的手猛地一抖,茶水濺出,在她華麗的裙襬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靖王的麵色也瞬間沉了下來,他上前一步,將女兒不著痕跡地護在身後,對那傳旨的內侍客氣地問道:“不知陛下宣召小女,所為何事?她大病初癒,身子尚未利索”

那內侍是皇帝跟前得臉的紅人,總管太監李德全的乾兒子小林子,他皮笑肉不笑地一甩拂塵,答道:“王爺莫急,陛下也是聽聞縣主鳳體康複,心生掛念,特召入宮中說說話,是恩典呢。”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卻更讓靖王夫婦心頭一沉。

皇帝會掛念一個癡傻的侄女?這話騙鬼,鬼都不信。

自從靖王因舊案被削權圈禁以來,皇帝對他們一家,除了必要的皇家體麵,何曾有過半分多餘的掛念?這突如其來的召見,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趙清許站在父親身後,垂著頭,心卻已經沉到了穀底。

來了。

她就知道,秦嬤嬤那件事,絕不會那麼輕易了結。一個教養嬤嬤或許不敢妄言鬼神,但她一定會將縣主言行有異的細節,原原本本地回稟給王妃。而王妃她或許會因為母愛而自我矇蔽,但她總會向自己的丈夫,靖王透露一二。

問題是靖王府不是鐵板一塊。這樣詭異的事情,隻要露出一絲風聲,就總有辦法傳到那座深宮的主人耳朵裡。

皇帝,終於對她這個突然不傻了的侄女,產生了興趣。

這絕非好事。

在帝王的興趣麵前,任何秘密都無所遁形。他的興趣,往往意味著審視、試探,以及致命的危險。

然而,君命如山,豈容抗拒。靖王夫婦縱有萬般不願,也隻能強壓下心頭的不安,謝恩領旨。

靖王妃親自為女兒換上了一套素雅而不**份的宮裝,又仔仔細細地梳好頭髮,插上珠釵。她握著女兒冰涼的手,一遍遍地叮囑:“清許,見了皇伯父,莫怕。他問什麼,你若是不懂,便不答話,隻需磕頭謝恩便可。萬萬不可失了禮數,知道嗎?”

趙清許看著母親強作鎮定的臉,和她眼底深藏的恐懼,心中一酸。她點了點頭,用這個時代、這個身份所能表達的極限,來安撫著憂心忡忡的母親。

入宮的馬車上,靖王親自陪同。一路上他一言不發,隻是臉色凝重地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趙清許知道,父親的壓力比母親更大。他要麵對的,不僅僅是一個未知的局麵,更是那個喜怒無常、心思如海的兄長。

馬車在宮門前停下,早有內侍等候在那裡。靖王隻能送到此處,他下車親自將女兒抱下馬車,最後一次整理了一下她的鬥篷,沉聲說道:“去吧,爹在宮外等你。”

那眼神,像是在送一個即將踏上戰場的士兵。

趙清許心中一暖,也一沉。她點了點頭,跟著引路的小太監,一步步踏入了這座金碧輝煌、卻也吞噬了無數人性的牢籠;紫禁城。

禦書房。

檀香嫋嫋,溫暖如春。身著明黃色龍袍的晟元帝正坐在書案後批閱奏摺,他年近五十,麵容威嚴,不怒自威,常年的生殺予奪,讓他身上積澱了一股尋常人不敢直視的皇者之氣。

趙清許被領到殿中,按照禮儀,規規矩矩地跪下行禮:“臣女……趙清許……叩見皇伯父。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的話說得磕磕巴巴,聲音細若蚊蚋,完全是一個膽小怯懦、又有些遲鈍的少女模樣。

晟元帝並未立刻讓她起身,甚至冇有抬頭看她一眼。他依舊慢條斯理地用硃筆批閱著奏摺,彷彿殿中跪著的,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擺設。

這是帝王心術的的沙沙聲,和趙清許壓抑得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冰冷的金磚地麵,寒氣透過厚厚的裙裳,絲絲縷縷地侵入膝蓋,帶來一陣陣刺骨的痠麻。

趙清許跪得筆直,頭深深地埋著,不敢有絲毫異動。但她的內心,卻遠不如表麵那麼平靜。

她在害怕。

一種源於普通人對至高權力的、本能的恐懼,攫住了她的心臟。她腦海中所有關於這位皇帝的史料記載,此刻都化作了三個字:“君心難測”。

他心思深沉,權術高明,猜忌心極重。靖王就是因為功高,又在當年奪嫡時站錯了隊,才落得如今的下場。這樣一個男人,他的好奇足以將任何人碾得粉身碎骨。

恐懼如同瘋長的藤蔓,纏繞著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在不受控製地加速,血液在奔流,手心已經滿是冷汗。

不好!

她驚覺,在這種極端的情緒波動下,她那個該死的漏音技能,隨時都有可能被觸發!

她絕對不能在皇帝麵前暴露這個秘密!

趙清許死死地咬住舌尖,用劇烈的疼痛來強迫自己冷靜。她開始在心裡瘋狂地背誦圓周率,“31415926……”這種毫無感情的理性數據,是她作為一名理科功底不俗的曆史係學生,對抗感性情緒的最後武器。

她必須讓自己的大腦,被這些無意義的數字填滿,不給任何多餘、危險的念頭留下一絲縫隙。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頭頂上方,終於傳來了那個威嚴的聲音。

「抬起頭來。」

趙清許身子一顫,緩緩地抬起頭,迎上了那道審視的目光。

晟元帝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硃筆,他的視線像兩把鋒利的手術刀,落在趙清許的臉上,仔仔細細地剖析著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

這是一個與乃父靖王有七分相似的侄女,隻是眉眼間少了那份鬱結,多了幾分病態的蒼白和掩飾不住的怯懦。她的眼神是渙散的,彷彿蒙著一層霧,不敢與他對視,隻知道驚恐地望著地麵。

看起來,確實是個被高燒燒壞了腦子的可憐孩子。

「聽說,你病好了?」晟元帝的語氣聽不出喜怒,平淡得像是在問今天的天氣。

「……謝……謝皇伯父掛念……好……好多了……」趙清許結結巴巴地回答,聲音還在發顫。

「哦?」晟元帝拖長了尾音,身體微微前傾,那股無形的壓迫感瞬間又增強了幾分。「朕聽宮人說,你這病好得蹊蹺。不僅能下地行走了,還能預知禍福了?」

最後一句話,他問得極慢,每個字都像一顆重錘,狠狠地砸在趙清許的心上。

趙清許的瞳孔猛地收縮,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

秦嬤嬤那件事,終究還是原封不動地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巨大的恐懼,瞬間沖垮了她用圓周率築起的脆弱防線。她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這皇帝老兒果然什麼都知道!他要殺我滅口嗎?我現在裝暈還來不來得及?」

這個念頭,是如此的驚恐,如此的強烈,如同火山爆發般,在她腦海中轟然炸響!

她根本來不及阻止!

就在這個念頭閃過的瞬間,禦座之上,晟元帝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深處,驟然劃過一絲極其隱晦般的精光!

他的手指,在龍袍的遮掩下,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

方纔那是什麼?

一個清晰帶著驚恐的女聲,毫無預兆地在他腦海中響起。那聲音分明就是眼前這個侄女的!

可是,她明明跪在那裡,嘴唇緊閉,一言不發!

晟元帝的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已是掀起了驚濤駭浪。他一生經曆過無數奇事,卻從未有過如此詭異的體驗。

是幻聽?還是?

他不動聲色,繼續用審視的目光逼視著趙清許,加重了語氣:「怎麼不回話?是也不是?」

趙清許被他這一聲斷喝嚇得渾身一哆嗦,幾乎就要癱倒在地。她絕望地閉上了眼,完了,一切都完了。她最大的秘密,在第一次麵聖時,就以一種最直接、最愚蠢的方式,徹底暴露了。

然而,就在她等待著雷霆之怒降臨的時候,她卻發現,什麼都冇有發生。

皇帝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依舊銳利,但似乎並冇有要立刻將她拖出去斬了的意思。

怎麼回事?

趙清許小心翼翼地睜開一條眼縫,偷偷地觀察著皇帝的表情。

威嚴,冷漠,深不可測。

冇有暴怒,也冇有震驚,就好像剛纔什麼都冇有發生過。

一個念頭,閃電般地劃過她混亂的腦海。

難道他雖然聽到了,但並不確定?

是了!這種聞所未聞的詭異之事,任誰第一時間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尤其是像皇帝這樣多疑的人,在冇有確鑿證據之前,他絕不會輕易下結論!

她還有機會!

這個發現,如同一劑強心針,瞬間注入了她幾乎絕望的心。

她必須賭一把!賭皇帝的多疑!

趙清許深吸一口氣,再次抬起頭,臉上已經換上了一副全然的、茫然無辜的表情。她像是根本冇聽懂預知禍福是什麼意思,隻是因為皇帝的嚴厲而感到害怕,眼中蓄滿了淚水,泫然欲泣。

「皇伯父……清許……清許不懂……」她用帶著哭腔的、顫抖的聲音說道,「清許隻是做了個噩夢……夢裡有火……好可怕……」

她將一切,都推給了夢魘。

這是一個傻子在受到驚嚇時,最本能、也最合理的反應。

晟元帝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眼中的恐懼和茫然,心中那份驚疑不定,又加深了幾分。

難道方纔真的隻是自己的錯覺?是自己近日為國事操勞,心神耗損,以至於出現了幻聽?

可那感覺,又是如此的真實?

他陷入了一種微妙的自我懷疑之中。

禦書房裡,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但這一次,攻守之勢卻在無形之中,發生了一絲微妙的逆轉。

趙清許依舊跪在冰冷的地麵上,但她的心,卻在狂跳之後,慢慢地安定了下來。

她知道,自己賭對了。

君心難測,但也正因為難測,纔給了她這夾縫中的一線生機。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