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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對頭能讀我的心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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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的世界,在那一瞬間,徹底崩塌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裡,渾身的血液彷彿都凝固了。耳邊是自己粗重的喘息聲,眼前是女兒那雙平靜得近乎殘酷的眼眸,以及書案上那張寫著道觀裡和畫著木頭人的宣紙。

那張紙,此刻在他眼中,不啻於一張來自地府的催命符。

而方纔腦海中閃過的那些血與火的畫麵,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到他能聞到空氣中焦灼的氣味,能感受到白綾勒緊脖頸時的窒息感。那股徹骨的絕望,依舊如跗骨之蛆,盤踞在他心底,讓他手腳發涼。

“王……王爺?您怎麼了?”碧雲被屋內的巨大動靜驚動,從門外探進頭來,擔憂地問道。

“出去!”靖王猛地回過神,厲聲喝道。

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震驚而變得沙啞尖銳,嚇得碧雲渾身一哆嗦,連忙縮回頭,緊緊地關上了房門。

靖王快步上前,“砰”的一聲將門從裡麵關上。他轉過身,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彷彿這樣才能汲取到一絲力量。他看著自己的女兒,那個他一直以為癡傻孱弱、需要他傾儘所有來保護的孩子,嘴唇顫抖著,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你……你究竟是誰?”

這個問題,問的不是身份,而是本質。

一個正常的十六歲少女,絕不可能知曉巫蠱這種皇家禁忌,更不可能預見到如此慘烈的景象。他甚至不敢去深想,她是如何將那些畫麵,那些感覺,硬生生塞進自己腦子裡的。

這不是凡人能擁有的手段。

是妖?是鬼?還是神?

趙清許迎著父親那充滿了恐懼、懷疑和一絲希冀的複雜目光,緩緩地搖了搖頭。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父親麵前,伸手,輕輕地拉住了他冰冷的手。

“爹,”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定人心的力量,“我還是我,是你的女兒,趙清許。”

“可是……”靖王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有些事,我無法解釋。”趙清許打斷了他,“您隻需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您,救娘,救我們這一府的人。”

她的眼神,清澈而堅定,不帶一絲雜質。那份超越了年齡的沉靜與決絕,讓靖王那顆狂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是啊,無論她變得多麼詭異,她終究是他的女兒。虎毒不食子,她冇有理由會害自己。

靖王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拉著女兒,重新回到書案前,指著那張宣紙,聲音依舊乾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巫蠱?這可是滅族的滔天大罪!誰要害我們?”

趙清許搖了搖頭:“我現在還不能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天機一旦說破,便會引來無數變數。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去找出敵人是誰,而是要讓一個有能力,且信得過的人,替我們去發現這場陰謀。”

這番話,她說得極其巧妙。她將一切都推給了天機不可泄露,既解釋了自己為何不能和盤托出,又為接下來的計劃鋪平了道路,同時還加深了自己身上那層神秘的光環。

靖王被她這套說辭徹底鎮住了。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代人,他對鬼神之說本就心存敬畏。女兒身上發生的異狀,用天命示警來解釋,遠比妖孽附體更容易讓他接受。

他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順著女兒的思路思考:“有能力?又信得過的人?”

朝堂之上的麵孔,在他腦中一一閃過。那些昔日的同僚,如今不是對他避之不及,就是早已投靠了太子或瑞王。放眼整個朝堂,能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的,似乎……

“謝安石?”靖王幾乎是脫口而出。

趙清許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許的微光。她的父親,雖然在權謀鬥爭中屢屢落於下風,但並非愚鈍之人。他隻是性子太直,不懂變通。

“不錯。”趙清許點了點頭,“就是當朝宰相,謝安石。”

“為何是他?”靖王皺起了眉,“謝相為人是剛正,與我也算有幾分舊交。但也正因為他太剛正了,眼裡揉不得沙子。巫蠱之事,證據一旦確鑿,他絕不會為我們說半句話的!”

這正是曆史上發生過的事情。

“所以,”趙清許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運籌帷幄的沉靜,“我們不能等到證據確鑿之後再去求他。我們必須在陰謀還未成形之前,就將懷疑的種子,種進他的心裡。讓他自己,去找到那些所謂的證據,併發現,那些全是偽證!”

靖王被女兒這番話徹底驚呆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女兒,她侃侃而談,分析著朝堂人心,謀劃著破局之法,那份從容與智計,比他宦海沉浮幾十年來見過的任何一個老謀深算的政客,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一刻,他心中的恐懼,終於被一種更為強烈的情緒所取代;震撼,以及一絲希望。

或許,老天爺讓他的女兒變得癡傻,又讓她以這種詭異的方式清醒,正是為了在這場滅頂之災來臨之前,為他靖王府,留下一線生機!

他的心中,燃起了一股久違的鬥誌。

“好!就依你!”靖王猛地一拍桌子,下定了決心,“你要爹怎麼做?”

趙清許要的,就是他這句話。

“很簡單,”她重新拿起筆,在另一張乾淨的宣紙上,寫下了三個字;“相國寺”。

“佛誕日那天,您和娘,必須帶我前去。而且,要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們靖王府,要去相國寺祈福。”她說道。

靖王立刻明白了女兒的意圖。

相國寺魚龍混雜,人多眼雜,是傳遞訊息最好的地方。而他們大張旗鼓地前去,既能為女兒的偶遇創造機會,也能在事後撇清關係,畢竟,誰會懷疑一場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巧合的碰麵呢?

“可是?謝夫人雖然會去,但謝安石一個外臣,又是當朝宰相,他……”靖王提出了疑問。

“他會去的。”趙清許的語氣異常篤定。

靖王不解地看著她。

趙清許微微一笑,這一笑,沖淡了她臉上病態的蒼白,竟有幾分慧黠的靈動。“因為謝宰相有一個秘密。他並非世人眼中那般不信鬼神。恰恰相反,他對其亡妻,思念至深。每年的佛誕日,他都會悄悄地、不帶任何隨從,獨自一人去相國寺後山,那棵他亡妻最喜歡的菩提樹下,為她點一盞長明燈。”

這件事,是林知意在整理一本關於謝安石的野史劄記時,無意中看到的。史料價值不高,卻在眼下,成了最關鍵的情報!

靖王徹底被震住了。

這件事,連他這個與謝安石有過交往的人都不知道,女兒又是從何而知?

他心中的敬畏,又加深了一層。他看著女兒那雙彷彿能洞悉一切的眼眸,終於徹底放下了所有的懷疑,隻剩下全然的信服。

“好!”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爹都聽你的!我這就去安排!”

靖王不再有絲毫猶豫,他拿起那張寫著“道觀裡”的紙,小心翼翼地摺好,貼身藏起,彷彿那是什麼絕世密寶。然後,他拉開門,快步離去,背影中,竟帶上了幾分久違的、屬於親王的果決與雷厲風行。

趙清許站在原地,目送著父親離開,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她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般,踉蹌著扶住了桌子。

方纔那一次強行的情緒投射,幾乎耗儘了她所有的精神力。此刻,她隻覺得頭痛欲裂,眼前陣陣發黑。

但她的心裡,卻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第一步,也是最艱難的一步,終於邁出去了。她成功地說服了父親,將他從一個消極的被保護者,轉變為了一個積極的同盟者。

雖然這個同盟,是建立在神棍式表演的基礎之上。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

棋盤,已經布好。

棋手,也已經鎖定。

接下來,就看佛誕日那天,她這位寂寂無名的清平縣主,如何能在那人山人海的相國寺裡,對那位權傾朝野的謝宰相,完成那至關重要,且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的玲瓏一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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