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不是,他們怎麼敢的啊 第25章 走還是留
向死,方能求生。
就從今天開始!
打定主意的方源霍然起身,不再有片刻遲疑,徑直走進堆放雜物的耳房。
翻找片刻,拖出一塊不知是哪個櫃子上拆下來的舊床板,又找來一支毛筆和半瓶宿墨。
手腕懸空,筆走龍蛇。
一行血淚般的大字,出現在粗糙的木板上。
寫完,他將木板用細麻繩穿孔綁好,抗在肩膀上。
接著,他回到堂屋,對著父母的黑白遺像,鄭重地三鞠躬。
“爹,娘,再陪孩兒一程。”
然後小心翼翼地取下兩張遺像,緊緊地抱在懷中。
做完這一切,他推開沉重的院門,走入午後的陽光。
出殯的下午,本該是親朋散儘、主人家舔舐傷口的時刻。
可方源卻選擇了一條誰也想不到的路。
他沒有去派出所,也沒有去街道辦。
而是抱著父母的遺像,背著那塊寫著大字的木板,一步一步,走上了長安街。
目的地——正義路2號,市政府。
正麵對抗時代的洪流洪流,他方源沒那個本事,也沒那個膽子。
他隻是想在這銅牆鐵壁般的規則裡,為自己鑿開一條能走出去的縫。
一個區裡的派出所,能量太小,容易被當做鄰裡糾紛的小火苗,輕輕一腳就踩滅了。
直接捅到最高統帥府,他又沒那個資格,方家的體量,夠不上那個天。
於是不大不小,能做得了主,又不會引起太大震動的市政府,剛剛好。
下午四點,正是各單位準備下班的時候。
市政府門口,車來人往,穿著乾部服的、騎著自行車的,行色匆匆。
然後,所有人都看到了詭異的一幕。
一個身穿重孝的半大孩子,懷裡抱著兩張黑白遺像,身後背著一塊觸目驚心的牌子,就那麼直愣愣地走到了市政府門前高高的台階下。
他無視警衛關切又警惕的詢問,也無視周圍路人投來的驚詫目光。
雙膝一軟,就那麼跪了下去。
膝蓋與冰冷堅硬的水泥地碰撞,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就那麼直愣愣的把父母的遺像地擺在身前,然後挺直了腰桿,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身後那塊木板上的字,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格外刺眼——
“求政府,給條活路!”
這一下,不亞於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炸雷。
政府機關門口,有人下跪鳴冤!這在當時,是天大的醜聞!
門口的警衛臉色大變,還沒等他上前,裡麵已經快步衝出來兩個乾部模樣的人。
“快!快把人帶進去!影響太壞了!”
“同誌,你有什麼問題可以跟我們反映,不要在這裡……”
方源不言不語,任由他們將自己連拉帶拽地弄進了大門。
然後被安排在一間窗明幾淨的小辦公室裡,有人給他倒了一杯滾燙的熱水。
“小同誌,你先喝口水,彆激動。
有什麼委屈,跟我們說說。
政府是人民的政府,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一個看起來像是負責保衛工作的乾事,和顏悅色地安撫道。
方源不說話,隻是抱著父母的遺像,肩膀微微顫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又不敢言說的模樣。
乾事再三詢問之下,方源這才磕磕絆絆的開了口。
瞭解完後,同情的看了對方一眼歎了口氣,轉身出去彙報了。
此番動靜哄得不小,許多領導都推遲了下班,等待訊息。
不過相對於整個市委班子的體量來說,其實也不算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不就是一個資本家後代,被鄰居排擠,受了委屈,腦子一熱跑來哭訴嘛。
安撫一下,教育一下,也就過去了。
很快,一個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秘書走了進來,對方源的態度客氣了許多:
“方源同誌是吧?
領導要見你,你跟我來吧。”
方源抱著遺像,跟著秘書穿過長長的走廊,走進一間寬敞的辦公室。
辦公桌後,坐著一位麵容嚴肅的中年領導。他沒有起身,隻是指了指對麵的椅子。
“坐吧。”
等方源坐下,領導才開了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威嚴感。
“方源同誌,你的事情,我聽說了。
首先,對於你父母的遭遇,我代表組織,向你表示沉痛的哀悼。”
他先是定了個調子,隨即話鋒一轉:
“但是,你今天采取的這種方式,是錯誤的,是無組織無紀律的表現!
有什麼問題,為什麼不通過正常的渠道,向街道、向派出所反映?
非要哄到這裡來?”
方源低著頭,聲音嘶啞,帶著一絲壓抑的哭腔:
“領導,我不敢……我不敢抱怨。
我爸媽的事,是意外……是我自己沒照顧好他們。”
為方禮伸冤是不滿政策的表現,方源絕不能給對方留下這樣的印象。
“我今天來,不是來鳴冤的,也不是來告狀的。”
他抬起頭,通紅的眼睛裡滿是恐懼和無助,“我是來……我是來求一條活路的。”
他將前些天以及今天中午發生的事情,用一種近乎崩潰的語氣,斷斷續續地講了一遍。
從家裡大門被拆,到賈家鳩占鵲巢,然後是傻柱等人領著上百號人堵門哄事,再到最後派出所和稀泥般的調解。
“領導,您說,我該怎麼辦?
我爸媽剛走,就剩下我一個人。
隔壁院裡那些人,就跟狼一樣盯著我。
他們今天能因為一個自己摔倒的老太太就打上門來,明天就能因為我走路聲音大了,再把我打一頓!”
“我怕啊!我晚上連覺都不敢睡
我一個資本家的後代,一個地主的後代,上不了學,也沒單位要我。
我守著這麼大個院子,手裡還有點分紅,在他們眼裡,我就是一塊肥肉!”
“再這麼下去,我早晚是死路一條!
領導,求求您,給指條活路吧!”
說完,他竟是又要從椅子上滑下去,給領導磕頭。
領導眉頭緊鎖,抬手製止了他:
“行了!坐好!”
辦公室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領導不說話了。
方源的困境,恰好卡在了所有政策的縫隙裡。
剛解放那幾年,為了穩定人心,對資本家子女的政策還相對寬鬆。
可隨著各種運動的開展,風向早就變了。
高等學校優先招收工農子弟,工廠招工要嚴格政審。
像方源這種成分複雜、父母還有“曆史問題”的,上學沒指望,工作沒門路。
唯一的出路,就是拿著那點定息分紅,混吃等死,然後隨時準備著,被拉出來當成反麵典型。
眼看著領導的眉頭越皺越緊,似乎在思考什麼“下鄉改造”、“勞動鍛煉”之類的解決方案,方源心裡一咯噔,趕緊搶在他開口前,丟擲了自己的底牌。
他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試探性的語氣,小心翼翼地說道:
“領導,我……我爺爺和幾個叔叔,解放前就去了南方……
我想,我想去投奔他們。”
見領導的眼神微微一動,他趕緊補充道:
“我爸媽剛走,按規矩,我要守孝三年。
我想……我想等三年孝期滿了,就離開。
在此之前,能不能請領導……給我批個條子,行個方便?
到時候,我也好帶著家裡剩下的人,一起過去……”
這話說得極有技巧。
既表明瞭自己不會立刻就走,給了官方足夠的緩衝時間,又用“守孝”這個誰也挑不出錯的理由,合情合理地為自己爭取了三年的寶貴時間。
領導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依舊沒有表態。
方源知道,火候還不夠。
他一咬牙,彷彿下定了天大的決心,聲音都帶著顫:
“領導,我知道我這個請求很過分,給組織添麻煩了。
我……我願意代表我們方家,將軋鋼廠剩下的所有股份,還有……還有前門大街那八間商鋪,全部……全部捐獻給國家!”
“我什麼都不要了,我隻想活下去,隻想早點和家人團聚。求領導成全!”
此話一出,那位一直麵沉如水的領導,端著茶杯的手,終於在空中停頓了一下。
他抬起眼,深深地看了方源一眼。
那眼神,複雜難明。
有審視,有驚訝,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鬆動。
去對岸投親,不是沒有先例。
同一時期,拋開政治、文化名人不說。
青島的郭大姐,上海的周素錦、陳二姨都是因為在對岸有親屬,經過居委會、街道、公安局層層審批後,通過正規渠道出去的。
因此,對於方源這種父母雙亡、孤身一人的“曆史遺留問題”,讓他走了,反倒是甩掉了一個包袱。
更何況,還有這麼大一筆“捐贈”。
隻是這樣做,會不會引起那些資本家警惕,還得上會討論一下。
良久,領導緩緩放下茶杯,發出一聲輕響。
“你的情況,組織上會認真考慮的。”
他站起身,走到方源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先回去吧。
安心為你父母辦好後事。
等有了結果,會有人通知你的。”
沒有當場答應,但也沒有當場拒絕。
這就夠了。
方源心裡那塊懸了半天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謝謝領導!謝謝政府!”
他千恩萬謝地退出了辦公室,走出市政府大門時,外麵的天已經徹底黑了。
冰冷的夜風吹在臉上,吹散了額角的刺痛,卻吹不散他眼底那片愈發沉靜的寒芒。
三年的時間。
足夠了。
足夠他將這四九城裡,那些還做著黃粱美夢的遺老遺少們身上,薅上一遍羊毛。
想去香江另起爐灶,闖出一番事業,總不能空著手去。
相比過去後寄人籬下、仰人鼻息過日子,苦一苦他們纔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