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宋朝的脊梁 > 第227章 兵臨靈州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宋朝的脊梁 第227章 兵臨靈州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靖康六年五月中旬,秦嶺北麓的風裹挾著黃土高原的粗糲,抽打在潼關的千年城堞上。

當“泰山—甲型”蒸汽牽引車巨大的明輪,裹挾著碎石與黑煙,沉重地碾過這“天下嚥喉”最後的石質拱門時,整個關城都在它的怒吼與震顫中呻吟!

車頭那對“天工院”特製水晶氣死風燈,如同洪荒巨獸的獨眼,穿透關城內彌漫的灰黃色塵埃與蒸汽,刺向關西那片更加蒼茫遼闊的秦風大地!

羅江站在領頭的駕駛艙裡,赤膊的古銅色上身布滿煤灰汗漬,滾燙的蒸汽閥門在他手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嘶鳴。

他眼中沒有征服天險的得意,隻有野獸般的警惕與專注。

“減速!關內隘道狹窄!各車距拉至二十丈!哨衛上弦!緊盯兩側山梁!”

他的吼聲在鋼鐵巨獸的腹腔內回蕩。

潼關過後,便是大宋真正的西疆前線,黨項騎兵遊弋如風,專斷糧道!即便有這鋼鐵巨獸,也不能掉以輕心!

車隊中部那輛特製車廂內,白玉娘放下手中冰冷的玉算盤。

潼關特有的、混合著鐵鏽、硝石與黃土的味道,取代了中原腹地的艾草糯香,透過車壁縫隙頑強地鑽進來。

車身的每一次劇烈顛簸都讓她精心盤起的發髻微顫,但那眼神卻如寒潭般沉靜。

車簾掀開,她看到關城內戍卒驚異而敬畏的眼神,看到遠處鳳翔府方向連綿起伏的軍營輪廓,甚至隱約聽到戰馬嘶鳴。

這裡,已是老種相公(種師道)的秦風路防區,糧道安全的最後重擔,即將從漕運商團肩頭,移交到西軍百戰老卒的刀鋒之下。

“夫人,”管事壓低聲音,“已至潼關西驛。探馬來報,鳳翔府種帥遣其子種諤將軍率兩千精騎前來接應!”

白玉娘微微頷首,指尖劃過一張蓋滿火漆印記的交接文書:“將所有‘鐵鱗衛’名冊、車輛載重詳單、沿途損耗簽押,悉數備齊。糧草軍械,一粒米,一桶火藥都需種帥麾下兵馬點驗簽收!交割完畢,我商團…即刻東返!”

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商賈特有的、在權力交接點上的極致謹慎。

潑天富貴背後,是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的刀尖之舞。

她深知,在這裡,羅家漕幫的商隊必須立刻退場,把舞台徹底讓給帝國的戰爭機器。

京兆府(西安)

的晨霧尚未散儘。

西軍大營內,肅殺之氣凝如實質。

嶽飛一身未著甲冑的藏青常服,佇立於巨大的沙盤前。

沙盤之上,秦隴山川褶皺與通向靈州的黑水河穀路徑清晰如刻。

他身後,親兵統領王貴捧著一隻巨大的麻布袋,解開紮口。

一股濃烈的、混合著炒麥、豆粉、醃肉、油脂與鹽的厚重氣息猛地彌漫開來!

“大帥,按樞密院天工院新方趕製的‘七日急行軍餅’,已成!”

王貴抓起一塊巴掌大小、寸許厚、黑褐色、堅硬如石的餅塊,“此餅以秦隴精麥、粟米、雜豆炒熟磨粉,兌入牛羊油脂、細鹽、肉鬆(肉糜乾粉),再壓入棗泥(增甜耐饑),最後經炭火烘烤透乾!

遇水可煮成糊羹,無水下嚥亦不易傷喉。

一斤此餅,可抵兵卒一日所需之力!

每人配發七斤,足支七日狂奔!”

帳中諸將,如牛皋、張憲、王彥,皆湊近細觀嗅聞。

牛皋捏起一塊,用力掰下一角放入口中,如同野獸咀嚼粗糙的石礫,腮幫肌肉賁張,半晌才梗著脖子強行嚥下,甕聲甕氣道:“他奶奶的…比乾嚼生米強,就是…忒硬!差點崩了老牛的牙!”眾將莞爾,氣氛略鬆。

嶽飛撚起一點餅末,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味同嚼蠟,卻飽含能量。

他眼中不見絲毫戲謔:“硬?就是要硬!硬才能讓兄弟們在馬背上啃得動,在風沙裡咽得下!硬…才能追上黨項人的快馬!硬…才能撐到靈州城下!”

他目光掃過諸將,陡然銳利如刀鋒:“傳令!全軍換裝此種軍糧!餘者糧秣輜重儘留京兆!留一萬人馬協防轉運!”

他猛地轉身,指向沙盤上西北那個代表著靈州的微縮城壘:“明日卯時!輕騎在前!步卒在後!甩開輜重!以每日兩百五十裡疾進!五日之內,前鋒務必抵近!兵鋒直指靈州!李仁孝以為得了幾分火器之利,便能重演橫山之恥?這次…本帥要看看是他偷去的炮快!還是我大宋兒郎的怒火快!”

“喏!”帳下聲如雷震!

一種脫離輜重束縛、追求極致速度與突襲的狂野戰意,在每一位將領眼中燃燒!

五月的西北高原,晝夜溫差撕扯著大地。

陽光白亮刺眼時,土路上蒸騰的暑氣扭曲視線,甲冑燙如烙鐵;

夜幕降臨,寒風又如同浸透冰水的刀子,穿透單薄的征衣。

嶽飛麾下前鋒八千精騎(含三千背嵬軍),一萬六千輕裝步卒,如同一道鋼鐵與血肉鑄就的濁流,在茫茫的戈壁與黃土地貌間奔湧。

馬蹄騰起的煙塵彌漫數裡,白日如低垂的灰黃雲靄,夜晚則掩映著星月行軍時連綿不絕的微弱火把長龍。

風是乾燥的,裹挾著細碎的砂礫,抽打在臉上,鑽進脖領、袖口,嗆入鼻腔。兵卒們的嘴唇乾裂起泡,卻無人停留飲水。

馬匹口鼻噴著白沫,在皮鞭的催促下強行提速。

汗水在臉上衝出道道泥溝,又在寒夜結上一層薄霜。

行軍陣列中唯一的聲響,是沉重的腳步、粗重的喘息、甲冑摩擦的冰冷鏗鏘,還有偶爾壓抑不住的、啃咬堅硬行軍餅的瘮人咀嚼聲。

糧車隊那震耳欲聾的蒸汽轟鳴已成遙遠記憶,此刻回蕩天地間的,隻有這沉默行軍捲起的沙沙聲,像巨蜥爬過荒漠。

終於,當第五天的殘陽如同熔化的鐵塊,沉沉墜入黃河西岸那條名為“沙湖”的灰黃色地平線時,那熟悉的、矗立在茫茫荒灘儘頭的巨大土黃色輪廓,再次撞入疾馳的背嵬軍哨騎的眼簾!

靈州城!

靖康六年五月二十二,薄暮。

靈州城東,沙湖之畔。

斜陽的最後一抹餘暉,將靈州城那經過數月加固、高達四丈有餘的夯土城牆染成濃稠的血褐色!

城頭之上,密密麻麻的垛口後,赫然探出數十根漆黑的、粗如壯漢腰身的鑄鐵圓管!

炮口森然,在殘陽下泛著幽冷的金屬光澤,如同一隻隻猙獰巨獸的獠牙,死死咬住城下那片越來越近的鐵甲煙塵!

城樓上,“大白高國”的白色狼頭纛旗在帶血的晚風中獵獵狂舞!

旗幟下方,隱約可見簇擁著一名金盔將領的黨項王族身影,其趾高氣揚之態,在千裡鏡的視野裡清晰得刺目!

嶽飛勒馬於一片長滿駱駝刺的沙丘之上。

黑亮的“照夜玉獅子”打著粗重的響鼻,不安地刨動著蹄下乾燥的沙土。

他緩緩放下手中那具鑲嵌水晶鏡片的樞密院“千裡望”(高倍望遠鏡),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風沙掠過他冷硬如石雕的臉頰,十年戰火硝煙在眉宇間刻下的剛毅線條,此刻凝著一層寒霜。

城頭那些炮…外形粗陋笨重,炮架也顯呆板固定,遠不如宋軍的“神威將軍炮”精悍靈活。

但那尺寸…那冰冷的金屬質感…還有城頭守軍因這批武器而散發出的、截然不同於以往的狂熱與自信…都無比清晰地訴說著一個事實:這些,正是西夏用數年屈辱質子生涯,從大宋天工院偷去的、最不該流出的火器圖紙孕育出的怪胎!

一絲苦澀的笑意,如同冰冷的刀鋒,劃過嶽飛的嘴角。

陳大哥…這盤棋,您縱敵複叛的手段,終究還是讓我這領兵之人…要用兒郎的命去填這火器橫飛的修羅場了!

他並非抱怨陳太初的謀略,甚至深知此乃絕戶毒計,引蛇出洞一舉滅國。

然而,當親臨陣前,看著那冰冷的炮口對準自己麾下那群一路捨命狂奔而來的疲憊之師,這深沉的無奈與心痛,幾乎要將他撕裂!

但這絲苦笑轉瞬即逝,被一種淬火後的鋼鐵意誌徹底取代!

兵者,詭道也!

陳太初已給了他最大的信任與最強的武力!

樞密院配發的三千斤重“破城錘”臼炮、兩千支新式燧發線膛銃、十萬枚裝填了新式炸藥的“開瓢雷”(長柄手雷)…早已悄無聲息地運抵前軍!

他深吸一口帶著鐵鏽與沙土氣息的空氣,眼中的遲疑與溫情儘數斂去,隻剩下深潭般的冰冷與戰場上特有的、野獸嗜血的興奮靈光。

他猛地回頭,目光掃過身後那支如同蟄伏巨龍、已在風沙中悄然列陣完畢的鐵甲方陣。

無需多言,他嘴角扯出一個讓所有熟悉他的將領瞬間血液沸騰的猙獰弧度:“諸君!賀蘭山就在前麵!李仁孝和他爹的腦袋…就在城裡掛著!告訴那群耍弄著我們偷來的燒火棍的黨項蠻子——”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燒紅的鐵棍猛地插入冰水,發出撕裂夜幕的咆哮:

“什麼…才叫真正的大宋…雷霆天威!”

“神機營!列炮陣——!!!”

“背嵬軍!投雷隊準備——!!!”

“攻城梯…前移百步——!!!”

伴隨著嶽飛一聲聲冷酷如鐵的命令,那片被暮色吞噬的荒原之上,無數寒光陡然亮起!

如同死寂夜幕中驟然睜開的無數隻嗜血凶瞳!

戰鼓尚未擂響,但一股更加森然、更加毀滅性的力量風暴,已在靈州城下轟然凝聚!

宋夏十年恩怨,舊恨新仇,皆將在這座被“盜竊”的火器武裝的堅城之下,迎來最終的清算!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