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悠長,他們這一生也很長 012
冷風掀起滿地腥味,血沫被裹挾著落在沈哲秉衣袍。
無儘的沉默。
直到天色漸明,沈哲秉才恍惚開口。
“清理乾淨,芳芸快醒了,彆叫她看到,她會害怕。”
隨即,他轉身出了西跨院。
……
沈哲秉推開房門,看著許芳芸躺在床上酣睡。
“怎麼還在賴床?”
他眉眼柔和,溫柔地給妻子孩兒掖被子。
明明兩人身上屍斑點點,可他卻像是看不見一般。
他出門隨意喚了一個粗使丫鬟。
“夫人還未醒,你去備好熱水,溫好膳食。”
在粗使丫鬟瑟瑟發抖的驚恐眼神中,他轉身回了房間。
一切都如往常一般。
許芳芸懶床不想起,他便吩咐下人溫著飯菜,自己在窗前書案上處理政務。
摺子在他手下一點點批閱,直到日上中天。
恍惚間,耳邊傳來許芳芸的呢喃。
沈哲秉回頭看,隻見許芳芸委屈睜著眼睛,滿臉淚水。
“你剛才又選擇了林姝婉,罰你去給我做飯好不好?”
“好。”
隻要許芳芸原諒他,他什麼都願意做!
他匆匆地轉身出了門,生怕許芳芸餓久了不高興。
長袖拂起的時候,摺子也被打翻在地,上麵新墨密集,卻隻有一個字——
死!
一道人影從房梁上躍下。
他小心翼翼走到床邊,掀開被褥的瞬間他腹中攪動,喉頭不斷翻湧。
許芳芸和嬰孩耳鼻口處鮮血溢位,大片被褥被血水染紅,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惡臭。
作為暗衛,他殺過無數人,也用各種殘暴的手段虐殺敵手。
可從來沒有哪一次比今日所見帶給他的衝擊大。
想到沈母的命令,他強忍不適,扛起許芳芸和嬰孩屍身飛身出府。
“芳芸,可以起來用膳了。”
沈哲秉提著食盒推門而入。
他笑著放在桌上,將一盤盤菜肴精緻擺好,才朝著婚床走去。
可下一秒他的笑僵在臉上。
許芳芸不見了。
是不是他做的太慢,害得她等不及自己去膳房吃了?
思及此,他轉身朝著膳房走去。
“夫人呢?”
掌廚婆子聞聲,手中菜刀猛然墜地。
她渾身冷汗直流,隻覺得背後陰風陣陣,好似真有“人”般。
“侯,侯爺,夫人,夫人沒來——”
她幾乎顫抖地回完話。
直到沈哲秉皺眉離開,她才死裡逃生般軟倒在地。
春雷炸響,新葉被風颳得哭嚎。
沈哲秉找不到許芳芸,在府中橫衝直撞。
白川怎麼也攔不住,萬般無奈下隻好請來沈母。
在暗衛無死角的簇擁下,沈母隔著五米距離,看著那個曾經讓她引以為傲的兒子,如今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她心疼的滴血,卻又理智非常。
“沈哲秉,許芳芸已經死了。”
“你是侯爺,必須撐起侯府榮耀!明日我會為你挑選新婦,你趁早忘掉許芳芸!”
天空暗得可怕。
不知到底是噬魂散藥效太多強烈,還是許芳芸死去的訊息太過剜心。
沈哲秉再也聽不清聲音,眼前的人影也化作一隻隻厲鬼,他抽出腰間佩劍,雙手交握。
“許芳芸,是他們害了你把你帶走的嗎?”
寒光一閃,瞬間帶走一條人命。
兵戈相見之間,尖叫聲、吵嚷聲席捲整個侯府。
直到一隻白皙的手搭在他肩頭。
世界彷彿按下暫停鍵。
沁鼻的梔子香從後麵繞進他鼻尖,許芳芸溫溫柔柔的聲音響起。
“哲秉,彆鬨了。你忘了?是你害了我啊……”
是的,是他害了芳芸……
若不是他太愚蠢,怎會放林姝婉進府?
若不是放了林姝婉進府,他們如何能多次陷害、甚至害死芳芸?
一切的一切,全是因為他!
既然是他的錯,那他就殺了自己給她贖罪!
手腕一轉,長劍掉頭就要直刺他心臟。
暴雨如注。
“沈哲秉,你不想再見許芳芸一眼嗎!”
沈母看著那抹寒光即將貫穿沈哲秉的身體,嚇得驚聲尖叫,再無一絲誥命夫人的儀態。
好在,沈哲秉停了下來。
他空洞的眸子麻木轉向沈母,沒有一句話。
可沈母知道,他在等一個答案。
淚水糊了滿麵,她扶著丫鬟的手慢慢癱坐在地,雨水瞬間浸濕衣裙,刺骨的寒意順著脊骨往上蔓延。
“許芳芸在城北水月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