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骨尋蹤[刑偵] 第75章 14 那個人是黎尚……(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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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是黎尚……(二合一)……
麵對這樣說的容傾,
劉隊本能地選擇妥協,他這纔拿出了一根安全懸掛繩索,還有兩個手用工字負壓吸盤。
黎尚迅速換了戰術背心,
插入了對講,他動作熟練地檢查了一下槍械,眼神冷漠地看了看樓上的窗沿。
“我大概需要用五分鐘左右,
行動時間預計在我進入後兩分鐘。讓三名隊員帶著槍械、防爆盾、拆彈工具在樓道口隨時準備接應,聽到我的命令後把東西扔進去。”
黎尚把戰術腰封貼掛在腰上:“此外,
如果我失敗了。啟用備用方案,
從自習室的門口突擊,
衝進去後第一時間擊斃凶犯,然後嘗試是否能夠拆彈解救人質。”
劉隊長跟在他的身後:“明白,我們會做好準備。”
黎尚很快坐著電梯來到了大廈的十一樓,他把安全繩索掛在了戰術背心之後,
隨後把鎖釦扣好。
安全繩隻能保證他的身體不會驟然滑落,攀爬的過程之中,完全借不上一點力。
準備好之後,
黎尚幾乎冇有任何的遲疑,翻身就從視窗出去。
這裡是數十米的高空。
大樓窗外有一道十幾厘米寬的窗沿,黎尚的腳踩著窗沿,
削瘦的身體緊緊地貼在玻璃上。
他手中的吸盤上有紅綠色兩個按鈕,當把吸盤平放在玻璃處,
按下上麵的紅色按鈕,
吸盤就會自動吸附玻璃,把空氣排出,將吸盤固定。
等他的身體移動到了位置,再按下綠色按鈕,
吸盤就會自動脫開。
這樣的一個吸盤承重在20公斤左右,玻璃幕牆的承重也有限,無法負荷起他身體的全部重量,隻能作為輔助。
想要這樣走過去,需要極強的平衡能力和手眼協調能力。
黎尚一步一步橫向平移,動作有條不紊,沿著窗沿向正對十樓窗戶的方向移動著身體。
他走得很快,也很穩。
從樓下仰望上去,方覺和吳韻聲還是為他捏了一把汗。
黎尚就像是蜘蛛人一般,緊緊貼著玻璃牆麵。
高層的風比地麵上大了很多,窗沿窄小,玻璃無比光滑。
這樣做的難度可想而知,隻要他稍有不慎,就會滑落下去。
黎尚控製著吸盤,一步一步猶如壁虎,他的薄唇輕抿,每一步都走得很穩,長期執行危險任務,他的心理素質已經鍛鍊了出來,就算是做這些危險動作也不會心跳加速,慌張手軟。
這樣做的同時,黎尚的心裡甚至在慶幸,幸虧現在瘦了不少,要不然他站在這麼狹窄的窗沿上,可能會更加困難。
黎尚的身形靈巧。
雙手操縱吸盤吸在玻璃上,儘力維持著身體的平衡。
十米左右的距離,他移動了差不多四分鐘,終於到了視窗的上方。
站在這裡,想上想下都是極其困難的。
接下來他需要從十一樓的窗沿,爬到下麵十層的窗沿。
兩個窗沿之間的垂直高度在四米左右,大於他的身高。
黎尚的身體往下探去,一隻腳先垂落下去,隨後是另一隻。到了這時,吸盤就用不上了。他鬆開了握著吸盤的手,用雙臂支撐垂掛在十一層的窗沿處,。
隨後黎尚看了看位於斜下方的視窗。
他的目光決然,狠心做了一個大膽的抉擇。
黎尚忽然鬆開了雙手,任由身體向下墜去……
看到了這一幕,樓下的人群中有人發出了驚呼!
這樣的行為不亞於是在跳樓。
一旦冇有抓住窗沿,那是極其危險的,即便是有安全繩索掛在身後,他也很可能會和玻璃幕牆相撞。
黎尚的身體急墜,手蹭著玻璃而下,根本減慢不了多少的速度。
下一秒,他看準時機,雙臂用力,牢牢扒住了十樓的窗沿,把自己掛在了空中,腳下毫無支撐,單憑手臂的力量吊住了整個身體。
那一瞬間的身體重量墜下,需要調動全身的肌肉去保持平衡和穩定,對手臂、腰都是極大的考驗。
手臂還好,黎尚吃得住這個勁,可是腰部的舊傷卻因此被牽動,疼得黎尚的冷汗瞬間爬滿了全身。
黎尚的臉色微白,但他喘息著,很快穩定住了身形,他咬緊了牙關,雙臂一個用力,再次爬了上去,十樓衛生間的視窗就在他的右側。
為了方便通風,這裡常年不關,稍稍用力就可以拉開。
黎尚的身體翻入視窗,伸手摘下了背上的掛鉤……
對麵樓上的特警看到了這一幕,終於鬆了口氣,在耳機之中通報:“倒計時,兩分鐘準備!”
自習室內,那場談話一直繼續。
“反正等著也是無聊,我就說給你聽聽吧。”施洛辛開口道,“當我聽到連軒告訴我他考上了研究生時,我就下定了決定,要讓他死。”
賀臨的眉頭微皺,顯然無法理解:“為什麼?你恨他嗎?”
施洛辛輕輕搖了搖頭,否認了這一點:“他就像是我的弟弟,或者說,他就像是另外一個我,我怎麼會恨他呢?我倒是有點討厭那個唐言碩。”
賀臨問:“那你為什麼要殺他?”
施洛辛開口道:“因為,他開心,他快樂,考上了研究生,就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所以我必須得讓他死。”
賀臨一臉震驚,完全無法共情對麵的男人。
看著坐在身前的警察滿是疑惑的神情,施洛辛自顧自地繼續道:“他所經曆的事,我都經曆過,我現在在走的路,是他將來將會走的路,所以我要殺掉他。”
這些是他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如今說了出來,施洛辛忽然也有了傾訴的**。
他把玩手上的遙控器:“當年,我從恒通一中畢業,考上了心儀的大學,苦讀四年,我又考上了研究生,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現我一直生活在謊言之中……”
賀臨疑惑側頭:“謊言?”
施洛辛嗯了一聲,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嗯,大人們編織的謊言,學校編織的謊言。對我來說,這樣的考上研究生的人生,其實冇有意義。”
賀臨的眉頭輕皺:“學習並不是無用的。”
“是啊。”施洛辛笑了,“我學以致用,至少學會了造這些小東西。”
他指了指謝琳兒身上的定時炸彈。
他繼續道:“這些知識根本不足以改變我的人生。也許過去的人們趕上了好時候,有幸能夠得到成功,但是對於現在的我們,根本就做不到。”
“你知道我麵臨的是什麼嗎?失業,依然找不到心儀的好工作。或者是找個低廉的工作,996,又忙又累無休止地打工。”
“我這個專業,去考公也冇有多大的把握,更何況我的眼睛有點問題,很可能通不過體檢。要不然就是去考博,繼續努力唸書,一直一直地學下去。”
“就算是我唸了博,我也依然是個窮光蛋,被導師當免費的勞動力,助學貸款都還不起。很快就到了三十歲……我的人生有幾個三十歲?永遠做不完的作業,念不完的書,這麼活下去,我會早早地猝死吧?也許連猝死的機會都冇有。到了三十五歲,我就該失業了。然後作為一個彆人口中的失敗者,貧困致死。這就是我一眼就能夠望得到頭的人生。”
施洛辛的臉色蒼白,臉上的表情滿是絕望。
“隻有學校在以成績衡量一個人的優秀,社會上都在以金錢衡量每個人的地位。我家裡冇有錢,冇有賺錢的資本,冇有社會關係,我冇有學過一門可以餬口的簡單手藝。”
“我所學的專業是搭建在工業社會基礎上的高屋建瓴,並不是人類生活所必須的。在無人需要時,一文不值,毫無意義。可以說,我這麼多年的努力都是在南轅北轍。”
“我想要過好的生活,想要買房買車,想要結婚生子,想要過得像是普通人。可是,根本就做不到啊。”
“甚至我回鄉去,可能還不如我那幫冇有考上高中的同學掙錢掙得多。”
他說到這裡,擡頭望著空蕩蕩的自習室:“這種每天學習的日子太苦了。我最穩定的收入來源,就是這間自習室,每介紹一個人辦年卡,就有三百的提成,我一邊賺著這份錢,一邊鄙夷唾棄我自己。”
“當初考上大學時,我就曾經有一種錯覺,我以為我的人生圓滿了。可後來我才發現,那種快樂不過是個假象,我還需要更努力去學習,才能找到工作。後來我發現,就算我成績優秀,也不行了,我得考上研究生……可是考上研究生,更是一場美夢。”
他慘笑著,眼睛裡浮著淚花,肩膀聳動:“那是彆人讓我做的一場夢。等夢醒了,我這樣的人,就會被打回原形。學海無涯,那片海,對於我們這些普通的人來說,根本就冇有邊呐!”
說到這裡,他的目光變了:“在過去的一年裡,無數次的夢迴,我都希望我的人生停在那一刻,我剛剛考上研究生的那一刻。那是我人生之中的輝煌頂點。”
聽他說到這裡,賀臨好像有點理解了,施洛辛從恒通一中畢業,苦讀之下,支撐著他的想法就是出人頭地,賺大錢,過上人上人的生活,他一直也在接受著這樣的教育,認為努力讀書就可以讓他達成這樣的目標。
可是這種念頭在現實麵前破滅了。
隨著研究生畢業的臨近,眼前的年輕人早就被焦慮與不安包圍著,他看上去與常人無異,可實際上,已經病入膏肓。
想到這裡,賀臨問:“連軒是你心中的替代品?”
施洛辛的情緒激動了起來:“我來不及了,但是他的時間剛剛好,他是一個我的低端仿造品。他太像我了,也太聽我的話了。我說什麼,他就會去做什麼,我讓他和家裡決裂,他就再也沒有聯絡過家裡。我考上了研究生,他也堅定地想要考研,可他根本就不知道考上以後會麵對什麼!”
聽了他的話,賀臨的心裡忽然有些酸澀,他替連軒感到悲哀。
在連軒的眼裡,這位救過他,處處幫助他,引領他的師哥,分明是他生命裡出現過的光啊……
可原來在施洛辛的心中,他隻是一個仿製品,甚至不應該有自己的想法和人格。
施洛辛有些煩躁地搖了搖頭:“我不值得被期待,我不值得被嚮往,也不值得被愛。我是一個徹徹底底一無用處的廢人。我唯一能做的,能幫助他的,就是殺了他。我來不及了,但是他還來得及。我必須那樣做。”
說到這裡,施洛辛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彷彿又回到了白玉山中。
去年暑假,他在宿舍裡救下了想要自殺的連軒,他們兩個人曾經走得很近。
那個假期,他偶然翻到了一個帖子,說是白玉山上的那座廢廟很靈,於是他叫上了連軒,一起去進山祈福。
兩個年輕人一起爬上了山。
那時的他還很自信,一路上給連軒傳授著經驗,給他指明人生的方向。
“你得和你的家裡斷絕關係,他們太拖累你了。”
“還有,你需要想辦法考研,隻有考研讀研,你才能繼續留在學校裡,多讀幾年書,到時候工作也就好找了。”
連軒看向他,目光裡滿是羨慕與欽佩:“師哥,我可以考上嗎?”
就算是在學校裡生活了這麼多年,連軒說話時還是有一點點蹩腳的口音。
讓他聽了,有點想笑。
“可以啊,隻要努力,有什麼不可以的。”他鼓勵著身邊的青年,享受著對方充滿崇拜與希翼的目光。
“可是我已經畢業,馬上就要離開學校,這裡離圖書館又遠,去哪裡才能學習啊?”連軒有點為難,“我是做兼職攢了點錢,不知道夠不夠報班,買資料的。”
“沒關係,我知道一家自習室,那裡的學習氛圍很好,我還有不少的資料,可以都送給你。”他微笑道,隻要連軒去辦自習室的年卡,他就可以多三百元的提成。
他們一起走到了山上,麵對那佈滿了青苔的破舊佛像,彎下腰來誠心祭拜。
連軒問他:“師哥你許了什麼願望?”
他心裡想的是,研究生畢業以後一定要找個好工作,但是嘴上卻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他不問就知道連軒許了怎樣的願望,大概是成為一名研究生吧。
他望著眼前的破廟道:“等我們的願望實現,再一起來這裡還願吧。”
後來,他卻和自己夢想之中的生活漸行漸遠。
他已經提前兩年就開始做找工作的準備,去進行各種實習,去看招聘會,下載了招聘軟件,瞭解崗位需求。
可是理想和現實的差距太大。
他最初考慮過留校。
他的導師告訴他:“現在想要留校的話比較困難,今年學校的留校名額隻有博士生,而且競爭挺激烈的,大概初試有十幾個人蔘加,你要不要考慮再繼續讀下去?”
他冷笑,就算是通過了也隻能做個助教老師,一個月三千多塊錢的工資,一年除了教學任務,還要寫論文,那些競爭者裡還有各種關係戶,他拿什麼和那些人拚?
他又考慮過進研究機構。
一位在研究院裡任職的學姐告訴他:“以前,研究生就可以進來,但是現在不行了,今年我們收到的研究生簡曆有三十多份,還有國外知名大學回來的。這麼多人競爭三個名額,實話說,你的希望不大。我看你是老師介紹過來的,也許能夠給你個實習崗位。”
實習崗位一個月八百,到崗一週不得少於二十小時,比賣奶茶都不如。
他也考慮過能不能進入一些對口的公司。
一位家裡有關係的大肚子總監告訴他:“彆看我自己是大專的,但是我下麵招的都是研究生,還有兩個博士呢,多讀了幾年書又怎樣?還不是在我下麵當牛做馬?哈哈。”
他看著那些招聘資訊上的工資數字,待遇越來越差,要求越來越高……
甚至都等不及他畢業,就不再招人了。
對口的專業僧多粥少,老人們占據著位置,新崗位不足。
高不成低不就,不對口的工作他又覺得自己的書是白唸了,出來做房產銷售?賣保險?送外賣?
他開始失眠,開始焦慮,還要考博嗎?
博士出來又會怎樣?
也許情況會比現在更糟!
他的頭髮一把一把地掉,每天都被失望籠罩著,他應該是病了,可又不敢倒下。
為什麼呢?
那他讀書是為了什麼?考研又是為了什麼?
他覺得自己好像是走在一根獨木橋上。
等他過了橋,期盼看到一片美景,可當他擡起頭,才發現眼前是一片枯萎的花園。
他回頭,又發現有無數的人正在源源不斷地往橋上擠。
有些孩子們,並不知道自己將會看到什麼。
他回憶起了自己的人生,好像隻有高考結束時有過短暫的快樂,更強烈的一次快樂是在考上研究生時,那時候的他覺得自己的前途光明。
從此以後,他就從那快樂的高峰下來了,他的人生一直在走著下坡路,直到現在,跌入穀底。
那天他正在自習室裡,瀏覽著招聘資訊。
忽然連軒像是一隻歡樂的小鳥,跑過來告訴他:“師哥,我考上研究生啦!白玉山的菩薩可太靈了!”
好像啊!
就像是當年的他!
一樣的開心,一樣的天真,一樣的快樂,一樣在經曆了苦讀之後,覺得自己抓住了自己的人生,可以改變命運。
望著那歡欣雀躍的青年,他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瘋狂想法。
他的嘴角挑起一絲笑意:“那太好了,我們一起去白玉山還願吧。”
正在拖地的謝琳兒正好路過了這裡,似乎是聽到了這句話,她擡起頭看了他們一眼,繼續乾活。
他的心臟微微悸動了一下,但他馬上平靜了下來。
沒關係的。
她可能冇聽清,她的記性不會那麼好,她也不敢說出去的。
還有,他要把這個計劃,做得更完美一些。
他要騙過所有人,特彆是那些警察。
幾天後,他們踏上了再次去往白玉山的路。
他和連軒並排走著,那個年輕人還沉浸在對未來生活的嚮往之中,連軒在暢想著自己今後的美好人生。
“本科畢業不好找工作,可是我成為了研究生,就不會不好找工作了吧?”
“等我讀上研究生,一邊做家教,一邊唸書,還可以幫導師做實驗。到時候可以住到宿舍裡去,就不用住在那間小房間了。”
“等到研究生畢業了,我一定可以找個好工作……我要進個大廠,那時候的工資應該可以有一個月一萬吧?我就可以不用省吃儉用了……”
“等我辛苦幾年,做出成就,將來買了房子,說不定可以和爸媽和解。我都有一年冇和他們說話了,他們還不知道我考上研究生了,如果知道了,應該會為我高興吧?”
“雖然那時候我爹不讓我考研,我們吵了架,但是我覺得,那些應該都是氣話。我好好和他們溝通,他們能夠理解我的。”
“過去的我滿足不了他們,但是將來應該可以……我是個有用之人了,我是村子裡的第一個研究生!我要掙多多的錢孝敬他們,也給他們在村子裡蓋大房子!蓋一個最大的!”
“我還可以幫助弟弟,妹妹們,讓他們都上學唸書,過上好日子。”
那青年揚起笑臉,滿懷崇敬地看向他,聲音裡滿是感激:“師哥,你那時候說的是對的,和家裡的關係會影響我的學習狀態,和他們不聯絡以後,我輕鬆了太多。”
“師哥,這些都得謝謝你,冇有你的幫助,我不會這麼順利考上研究生的!”
連軒的笑是那麼的天真爛漫,他喋喋不休地說著這些蠢話。
他應和著,側頭看向連軒,扯出了一個有點難看的笑容。
背後的冷汗一直在不停地出,手掌酥麻麻的,血管激動得膨脹了起來。
心裡的那個邪惡念頭一直在翻滾著,直至占據了他的大腦,有一個聲音在聲嘶力竭地喊著。
讓他死,讓他死吧!
快讓他解脫吧!
帶著這些傻瓜般的,甜美的夢想去死吧!
就是現在!
他把連軒引到了湖邊,指著讓他看那一片藍綠色的平靜湖水,然後趁著連軒轉過頭去的瞬間,用早就準備好的石塊重重地擊向了他的後腦。
連軒踉蹌了兩步跌入了湖水裡,可是岸邊的湖水不夠深,他的頭上流著血,驚愕地回頭,看向了他。
連軒的眼神之中滿是質疑,彷彿不相信一直幫助自己的師哥會忽然做出這樣的事。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打。
他不敢看連軒的臉,心臟砰砰急速跳動著,他跨了兩步,邁到了船上,拿起一箇舊船槳,往連軒的頭上打去……
他像是瘋了一樣,喘著粗氣。
他的手慌亂地擊打著,鮮血飛濺而出,湖水濺起,濕潤了他的小腿和腳麵,也濺濕了他的臉。
山林裡太安靜了,隻有啪嗒啪嗒舊船槳拍到連軒腦袋上的聲音。
好像是有什麼木茬兒刺破了他的掌心,他依然冇有停下手上的動作。
湖邊的空氣裡有著薄薄的霧氣。
湖水是藍綠色的,比湛藍還要清透,還要美麗,像是一塊巨大的寶石,帶著體溫的紅色血液緩緩飄散而出,那顏色太豔麗了。
眼前的一幕,像是一張絕美而妖異的畫。
開始連軒還在掙紮。
後來,他的眼神已死,似乎是放棄了。
連軒就那麼無聲地望了他一會,然後慢慢閉合了雙眼。
他還在繼續地機械性地打著,一下一下,不知疲憊,他要確保他冇有呼吸,確保他不會再活過來。
他要讓這個孩子成為一具屍體。
站在那艘破船上,施洛辛的雙目赤紅,淚流滿麵,急促喘息,他的心中隻有一個瘋狂念頭。
也許常人對此無法理解,但他此刻的心情如此堅定,猶如磐石。
“我要讓他,讓眼前的這個人,讓那個過去曾經的我……死在人生最開心,最快樂的一刻!”
他氣喘籲籲的,直到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孩子停止了呼吸。
他這才腿一軟跪在了船上,開始了嚎啕大哭。
他的哭聲震顫著寂靜的山林。
連軒死了!
太好了!
那樣他就不會經曆之後他所經曆過的一切迷茫,絕望與痛苦了……
自習室之中,施洛辛說到了動情之處,賀臨卻忽然發現,在他身後洗手間虛掩著的門口處,有什麼一閃而過。
賀臨明白,是有支援趕到了。
樓外的環境他見過,這是一條極其危險的路徑,但是一旦有人進入,卻是最適合進攻的方位。
越是這種時候,他就越是需要分散施洛辛的注意力。
賀臨保持著冷靜,聲音不變:“那麼唐言碩呢?你一直在幫助他做那些事?”
施洛辛承認了:“與其說是在幫助他,不如說我是在幫助其他的人,避免他們走上這條錯誤的路。我讓他挑選的目標,都是家庭生活較好的同學,他們冇必要考研也可以過上很好的人生。”
簡直荒謬!賀臨在心裡暗罵,但他的臉上始終保持著鎮定,繼續問:“那白染呢?”
“她是個意外,對於她的死,我也很遺憾。”施洛辛擡頭看問他,目光真誠,“賀警官,我犯下了這樣的罪行,以後應該會有很多人來研究我吧?你學過犯罪心理,我也想聽聽你的分析。我為什麼一定想要殺掉連軒?我那時候就覺得,這是我必須做的一件事,是我的人生使命。”
正是因為殺了人,他才走到了今天的這一步。
他的心中也有困惑與不解。
賀臨坐在施洛辛的麵前,剛纔聽完了施洛辛的自述,他對他的行為有了一定的判斷。
賀臨的身體微微前傾,看似在繼續與施洛辛對話,實則卻做好了進攻的準備,他隨時可以起身衝到他的麵前:“你的這種行為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是擴大化殺人,憐憫殺人,或者又叫做慈悲殺人。”
施洛辛明顯聽不太懂這些專業術語,他問:“這些是什麼意思?”
賀臨給他詳細解釋:“這種行為常被用於家人身上,比如有的母親在抑鬱症後,決定自殺,她覺得自己死後子女無人照顧,會帶著孩子一起死去。”
“我好像看到過類似的新聞。”施洛辛聽得全神貫注。
賀臨卻用餘光看到,洗手間的門被無聲地打開,門口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個人是黎尚……
賀臨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方法進入的,但是他知道做到這一切絕不輕鬆。
黎尚給他打了個手勢,悄無聲息地靠近了施洛辛的背後。
賀臨的語氣不變:“有時候,這種行為也會出現在身邊的朋友,或者是投影在其他人身上。比如你,你認為你可以預見到連軒的未來是痛苦的,為了結束這種痛苦,你能夠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殺人,所以你想要殺了他。”
施洛辛笑了,他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對,就是這種感覺……原來曾經有人和我有同樣的想法,做出過類似的事情啊……”他的表情釋然了,“我的結局早就已經註定了,我就是被現狀,被學校製作出來的怪胎。要麼瘋,要麼死。我不希望連軒再這樣活下去。”
賀臨幫他分析道:“但是你這麼做,有一個前提是錯誤的。那就是,考研這件事,能夠解決一些問題,但它不是萬能的,它不能解決你人生中的全部問題。你當初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考研之上,就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聽到這裡,施洛辛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
他承認,自己在這一點上是有點偏頗了。
賀臨繼續說著,他的語速略微加快,將施洛辛全部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的身上:“還有,你要怎麼走一直以來都是你自己選擇的路。你認為連軒的未來會陷入和你一樣的困境,所以你認為這樣能夠結束他,甚至結束你的痛苦。可其實……”
施洛辛全神貫注,等著他說下麵的話……
就在這時,黎尚動了,他從後側快速勒住了施洛辛的脖頸。
與此同時,賀臨也急衝過去,他的目光一寒,手握成拳,迅速擊向施洛辛的胸口。
施洛辛被猝不及防地勒住了脖頸,力量大到讓他難以呼吸。他的手顫抖著,想要按下按鈕,就在這時,砰的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正中。
那一瞬間,施洛辛感覺到身體完全不是自己的,體內的所有空氣都被壓出,劇痛從胸口炸裂開來,心跳、呼吸,幾乎都停止了。
眼前驟然一黑,他的手隨之軟了,指尖顫動,一直緊握著的遙控器掉落下來。
不等那東西落地,賀臨的速度更快,他一個矮身把遙控器穩穩接在了手裡。
黎尚看到遙控器被安全拿下,不再顧及,他的身體往後撤了一步,直接把施洛辛放倒。隨後他的雙臂用力一翻,施洛辛的前胸著地。
男人還想掙紮,整個人就被黎尚單膝壓在下麵,雙手背在了身後。
賀臨和黎尚的配合十分默契,在幾秒之內,施洛辛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自習室裡的局勢瞬間發生了逆轉。
賀臨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凶犯,把剛纔的半句話說完:“可其實,你又有什麼權利去決定彆人的生死?!”
黎尚取出手銬,將施洛辛的雙手銬住,一旁的謝琳兒拚命掙紮著,發出了嗚嗚的哭聲。
賀臨鬆了口氣,他走過去把塞在女孩嘴裡的布條取出來。
謝琳兒嗆咳了兩聲,擡起頭哭著說:“他騙你的,炸彈早就已經啟動了!”
賀臨一驚,伸手拉開了謝琳兒的外衣,裡麵顯露出了跳動著的紅字。
3分24秒!
看清數字的瞬
間賀臨隻覺得大腦中嗡的一響。
在他進入之前,施洛辛就已經啟動了定時,所以他剛纔纔會那麼淡然地和他對話。
施洛辛被黎尚按住,眼鏡破碎,臉頰貼在地麵上,皮膚被碎鏡片蹭出了幾條劃痕,他的嘴角也沾了鮮血。
那個瘋子卻爆發出了一陣歇斯底裡的笑:“來不及了,早就來不及了!你們都陪著我一起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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