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狗 第 56 章 狼青
狼青
◎楚韌一個人◎
楚韌又變成孤單單的一個人了,
他招集後期的人員準備在家裡進行剪輯工作,因為他不想出去,也覺得外邊的世界沒什麼好的。
李忠言那邊給他打了幾次電話勸他,最後幫著他把裝置搬了過來,
後期成員不多,
算上楚韌也就四個人。
他們整天貓在屋子裡,
但實際上其他三個人都是很閒的,
倒不是他們偷懶,
主要是楚韌並不想讓太多人插手他的電影,
似乎這部叫《狼青》的電影就應該由他一個人剪輯出來,
要不是有些操作太複雜,他不需要任何其他人的幫助。
八月中旬的時候,
楚韌把其他人都趕走了,他像是終於無法忍受這個屋子裡有太多其他人的氣息。
他已經很多天沒出去了,
這些天全靠垃圾食品度日,大部分時間還會忘了要吃飯這事兒。但楚韌也沒那個概念,
他隻想好好把這電影剪出來。
狼青剛死的那天,
楚韌想了很多,關於他為什麼執意要拍那個鏡頭,
還拍兩遍,
他明明知道自家狗子的身體情況不太好,
他還要求拍,
結果狗子當天晚上就死了。
這難道不是他的錯嗎?楚韌不知道,他撿了一處風水瞅著還不賴的地方把他家狗子埋了,那是個能眺望到一片桃海的地方,
後邊有很多柏樹,
看著挺好的,
離楚韌家也不太遠。
挖坑也並不是件很難的工作,楚韌跟鄰居借了鐵鍁跟鎬,隻花了一個多小時就把他家狗下葬了,全程就他一個人,如果硬要計較的話,還有他家狗子的屍體,明明之前還活著,現在卻完了。
那天由於下過雨的緣故,路麵有些濕滑,楚韌爬上山的時候還摔了一跤,不過也沒大事,就是腫了幾天,楚韌摔完就忘了。
他這些天一直忙著做後期,感覺把很多事都忘了,狗子頭七那天手機上的行程提示楚韌他得去見見他家狗子了,楚韌看了許久手機,終究還是沒去。
他抽著劣質的煙,在不知道他的人眼裡還真有點兒像文青,不過又過了幾天,不認識他的人可能認為他是個乞丐。
當吳疆帶著劇組眾人的擔憂敲開楚韌家門時,他愣了一下,好像沒認出來那是他們楚導,“我天,老大,你多久沒睡了。”吳疆問了一句。
楚韌沒回答他,他把門拉開後又徑自走回了屋裡,去剪輯他那片兒,今天他剪的片段是狼青跟他相處那段,他們看著挺開心的。
吳疆跟著楚韌進門後,發現他不搭理自己,也沒說啥,他挺能理解楚韌的,這要是彆人家死了貓狗那還好說點兒,楚韌這兒,你瞅他對他家狗子跟什麼似的,據楚老爹跟他們講,楚韌從小到大就沒對誰這麼好過。聽說這種平時瞅著啥也不喜歡的人一旦喜歡上了某種東西,那就跟染了毒一樣,不容易戒。
關鍵楚韌還是個學導演的,據說這幫演藝圈的人腦子結構跟常人不一樣。雖然吳疆不大相信這些話,但他還是挺不放心的,他們那個小微信群裡一共就五個人,其他三個都挺忙,也就吳疆是閒人一個,於是大家把這個安慰楚韌的工作交給了他,吳疆沒什麼異議。
但他現在看著楚韌那張鬍子拉碴的臉以及布滿血絲的眼睛,覺得憑他自己可能都夠嗆。
“楚導,你吃飯嗎?我帶了飯來。”吳疆跟楚韌說,他看著楚韌凹下去的臉,覺得他好幾天沒吃飯了。
楚韌仍然沒理他,在剪電影的時候,他也不喜歡有彆人打擾。
吳疆沒覺得楚韌不搭理他有什麼做的不對,人在悲傷的時候往往是想靜靜的,把飯用楚韌家的廚房熱好,吳疆把它放到了楚韌旁邊的桌子上,然後他帶著揹包裡的小樹苗就出去了。
【偵察員吳疆:同誌們,楚導的情況不容樂觀啊。】
【後援聞語:你負責他起居,看著他彆餓死就行了,沒什麼緩不過來的。】
【偵察員吳疆:他瞅著不想吃飯啊,而且看那樣子,已經好幾天沒睡覺了,不會過勞死吧。】
【後援聞語:說什麼傻話,人沒有能傷心死的,他再過段時間總能緩回來。】
【後援王妍:吳哥,師兄不是那麼放得下的人。】
【偵察員吳疆:嗯嗯,小師妹放心吧,我保準看好楚導。】
【後援魏爾倫:小師妹先去忙彆的吧,你不是在一訊號不好的深山裡拍戲嗎?這事有我們就夠了,你彆擔心。】
【後援聞語:我也在深山拍戲啊,你怎麼不勸我。】
【後援魏爾倫: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和姑孃家比,要點兒臉行嗎。而且你那地兒訊號又不像小師妹那兒,她聊天估計還得爬上高處,找個訊號好的地方。】
【後援王妍:大家要和諧啊,我先走了。】
【偵察員吳疆:嗯嗯,拜拜,小師妹。】
【後援聞語,魏爾倫:小師妹再見。】
這三個男人保持了一會兒沉默,然後聞語打了一行字:“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作為此次對話的結尾。
吳疆放下手機,掏出包裡的樹苗,開始種樹。
楚韌依舊在剪他的片,這部叫《狼青》的電影應該有個美好的結局,楚韌不是狼青原主人的替身,他就是楚韌,狼青知道這一點,它能分清他們。
這要從細節上表現出來,楚韌看著所有拍攝片段,把他們一一拿出來,力圖表現出那種感覺。
狼青在片兒裡也沒有死,楚韌想著片尾到底該怎麼辦,是把狼青有病這事實說出來還是乾脆就不說,或許直接用日常片段結尾就行,但這樣就少了戲劇衝突,沒有戲劇衝突的電影後半截會變得比較枯燥。
楚韌掰掰自己的手指,他看著螢幕上被自己抱在懷裡的狼青,揉了揉自己發酸的眼睛。
自己拍電影的初衷是什麼,楚韌問了一下自己,是讓觀眾們喜歡嗎?為什麼要讓觀眾們喜歡,為了自己開心。如果拍了自己不喜歡的片兒,觀眾開心的時候自己又能開心嗎?不知道。楚韌現在的腦子轉不過來這茬兒,他乾脆不想了,他讓腦子自己轉著,日常結尾就行了,狼青也沒生病,更沒有死。
楚韌自欺欺人的笑了一下,但他剪輯的時候真這麼剪了,楚韌不知道的是,一個人傷心的時候,哪怕他想剪出甜的感覺來又怎麼剪得出呢,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他這電影是騙人的,狼青根本就沒有和青年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它死了。
楚韌日夜不停的剪著他那片兒,到最後吳疆看不下去了,他直接在楚韌的水裡下了安眠藥,這樣他就能休息會兒,雖然時間也不長,楚韌對他的工作抱有高度的熱情,十一月初,他剪完了全片,然後將它交給了李忠言,接下來的配樂宣傳什麼的就由李忠言去安排了。
楚韌這些天來第一次好好跟吳疆說話,“我們一起去挖棗樹根兒吧。”他說,然後自顧自地帶上工具就出發了。
吳疆跟他後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他還是跟著去了,在楚韌家這陣子,吳疆種了不少花花草草,日子也算清閒,現在見楚韌狀態好轉了一點兒就也沒細問。
雖然吳疆愛護植物愛護的跟自己兒子一樣,但楚韌好不容易不待在他那破屋裡了,吳疆還能攔著不成?
楚韌要挖棗樹根兒就讓他挖唄,吳疆考察過楚韌家這邊兒,哪怕楚韌每天挖十棵,十年他都挖不完他們家附近山上的三成棗樹。
而且楚韌這體格,吳疆可記著以前他們楚導扛一百多斤東西幾小時都不帶喘的,沒想到短短幾個月他瘦的脫了像,爬個山都喘了。
楚韌自己好像也知道這些,他還是不大說話,二十四歲的楚韌在不知不覺間就老了。
另一邊的秦家也沒好過到哪兒去,狼青去世了秦北卻沒醒過來,甚至醫生跟他們講秦北的身體在惡化,如果他仍醒不過來的話,那半年後就可以拔管子了。
晉女士聽到這話,當場就把醫生趕跑了,這些年來她第一次質問秦老先生,為什麼之前確信自家兒子能醒。要是知道秦北不會醒的話,她根本不會放任秦北在楚韌那邊度過自己最後的時光,更不可能讓他家兒子快死了還去演戲。
秦老先生默不作聲,等晉女士問完了,他才正視這個陪了自己多年,向來自視高人一等的女人。
她雍容華貴的表象被打破了,現在正像潑婦一樣的罵著街,唯一可以確定這是晉女士的證據,是她哪怕發了瘋還是找了個沒人的地兒,免得他人看秦家的笑話。
秦老先生用手去抹晉女士的眼淚,被晉女士開啟了手,他的唇抿得更緊了些,“你知道秦北為什麼不回來,彆把錯推到他人身上。”
這個他人指的是楚韌,晉女士明顯對楚韌讓自己兒子拍電影這事兒不滿意。
但又能怎麼樣呢,秦北醒不過來了。
留給這個家庭的隻能是無儘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