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天問道趙喬瓿 第6章 劍試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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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嵐宗的廣場早已被晨曦映亮,山風剛帶起一層薄薄的霧氣,碎石間還殘留著夜裡的冰涼。沈問遙立在廣場邊沿,衣襟被風輕拂。旁邊江斬風正拍著他的肩膀,眸中閃著興奮的光,“等會兒輪到我們了,可彆掉了麵子!”
沈問遙冇接話,隻是側頭盯著廣場中央的擂台。那裡已經聚起了數十名新晉外門弟子,各自意氣風發,難掩緊張。不遠處,葉青桐安靜地站在隊列的前端,冷冷掃視一圈後,低頭整理著腰間的長劍。她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彷彿這場熱鬨與她無關。
石階之上,青嵐宗長老與幾位打扮沉穩的貴胄世家子弟一通落座。沈問遙注意到,玄霄宗的溫懷雲亦在列,他的目光像刀,淡淡一掃便讓人心頭髮寒。高位之中,師燕山斜倚欄杆,手裡撚著一根青色柳枝,一雙眸子在新人之間遊移,像是無意,又像是極有深意。
“劍試開始!”一聲低喝打斷了眾人的等待,青嵐宗內門長老高聲宣佈,眾新弟子依次登台挑戰,廝殺聲漸起。
第一輪,江斬風率先登場。他的對手是出身世家的紀姓少年,身法靈巧,劍光明快。江斬風卻不按套路出牌,揮劍如風,又如雷霆驟雨。兩人初時你來我往,可轉瞬間,江斬風竟棄劍以拳,刀劈斧砍,憑一身蠻力把對方逼到台邊。
“你是打劍還是打人?”紀姓少年麵色發青。
江斬風哈哈大笑,眨了眨眼,“劍在人在,我打的就是氣勢!”下一瞬,他劍勢再起,淩厲內斂,將對方一擊逼退。
眾人怔然,嘩然間,他已收劍而立。場下諸弟子竊竊私語,原本瞧不起江斬風的幾名世家子弟也收斂了神色。沈問遙在台下盯著江斬風,心底微動:他的兄弟,果然不似尋常。
輪到沈問遙,他握緊手裡的木簪——那枚母親遺物鑲在袖口,失色的紋路令他心中一靜。他走上擂台,對麵則是一位來自宗門本地的小貴子,名喚慕容信,身姿秀美,手中長劍薄如蟬翼。
開場,沈問遙隻守不攻。他步步退讓,身l微弓,每一次出劍都極其謹慎。慕容信見狀不屑,無情進攻,劍光如流雲使沈問遙頻頻受創。台下議論聲漸多,江斬風捏緊拳頭,臉上焦躁。
就在慕容信連續三招逼退沈問遙,一劍逼近其腰際時,沈問遙忽然側身讓過,對方劍鋒擦肩而過。他趁勢反手一記,將自已的劍格在對方臂下,微微用力,直接封住慕容信肘部的經脈。
慕容信僵住,臉色驟變,一時卻無法還手。
沈問遙眉頭如鎖,他看向對方:“劍不是用來爭勝的。”一語落地,順勢一推,將慕容信的劍送回。“但進退間,要守得住自已的道。”隨即收劍而立。
台下嘩然。許多人看清了他“以退為進”的細膩劍法,紛紛改觀,不再以天資論人。
廣場另一側,葉青桐無聲登台。場中氣氛忽然靜肅。她手持青影長劍,發冠未鬆,身姿高峻。對手出招淩厲,卻被她一一化解,劍法如流水,連綿不息。最後一招,她不動聲色地用劍柄點在對手腕間,對方長劍應聲脫手。葉青桐並未趁機進擊,反倒淡淡一瞥,轉身而去。
人群低聲議論,有人道:“青桐的劍好冷。”有人又言:“卻讓人敬服。”沈問遙望著她的背影,心頭微顫——她的道,似乎遠比他們要深。
劍試過半,青嵐宗長老微微點頭,溫懷雲則依舊麵無表情。在眾弟子緊張激戰間,溫懷雲時而出言譏諷,時而淡然旁觀,“看來青嵐宗也不過如此,所謂劍意,不過虛張聲勢。”
一位青嵐宗長老聞言不記,低聲還擊:“玄霄宗弟子心狠手辣,未必能成大器。”
溫懷雲隻微微一笑,未再多言,眼底帶著探查,彷彿已將整個青嵐宗收於掌中。
轉眼到了劍試後半,如雷貫耳的呼聲下,沈問遙和江斬風都順利晉級。勝者備受親貴弟子拉攏,輸者則遭排擠。沈問遙剛下擂台,即被一隊世家弟子圍住。
“沈問遙,你是青嵐宗少司的遠親?”為首者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神情傲慢。
“不是。”沈問遙語氣平靜。
“那你哪來的底氣?不是靠關係,想入內門,怕是難了!”對方冷笑。
“修道不是靠關係。”沈問遙不卑不亢,話落便欲離開。
那少年眉頭一揚,剛欲言語,江斬風橫身擋在沈問遙身前,沉聲道:“你們要比劍,不妨擂台見。”
氣氛登時有些僵硬。葉青桐自不遠處走來,冷眼掃過那夥人,“功法可渡身,不能渡心。挑釁無益,不如修煉。”
眾人啞口,悻悻退散。
江斬風笑著拍沈問遙肩:“你這脾氣,宗門裡得磨磨。”
沈問遙輕聲道:“隻要不違道心,磨冇什麼。”
他望向葉青桐,目光裡多了幾分敬意。葉青桐未語,隻低頭整理劍柄。“你很能忍。”
沈問遙點頭,“遇事忍耐,卻不會退,若無根性難問道。”
葉青桐唇邊浮現一抹極淡的笑意,“但忍也要分。”
“為何?”沈問遙問。
“過度忍讓,或許會失去本心。”她緩緩抬頭,眸光清冷,“可也不要太執著於眼前一隅。”
沈問遙怔住,細細l會她言外之意。他以為自已能耐下性子一切苦難,可突然發覺,修仙之路遠比他想象中的複雜。權力暗流、人心算計,已悄然侵入這道門深處。
劍試結束,三人並肩穿過廣場角落,江斬風忽然道:“這宗門水深,問遙,你不會被這群世家子弟吞了吧?”
沈問遙搖頭,“江兄,還好有你。”
葉青桐似乎想說什麼,終究隻淡淡道:“守道,守心,不難。”
宗門議事廳上,師燕山神色悠然,他看著沈問遙幾人,“劍在人心,心在問道。眼下青嵐宗風雲暗湧,你們自要小心。”
“師前輩可有高見?”江斬風試探問。
師燕山不答,隻點頭道:“山路崎嶇,風雲自無定。記住,每逢抉擇,問一句自已:此乃真道否?”
說罷,師燕山負手而去,隻留身影消散在青瓦鬆影間。
沈問遙望著他的背影,沉默半晌。師燕山那句叮囑,像一道難解的題,縈繞在他心頭。
暮色降臨,廣場上逐漸冷清。三人歸房途中,江斬風高聲道:“劍試雖勝,還要習練,問遙,今晚一起去後山練劍?”
沈問遙微微一笑,“好。”
葉青桐腳步停住,看了二人一眼,“山後風寒,小心不要走岔路。”
江斬風擠眉弄眼,“葉師妹也練嗎?”
葉青桐輕聲道,“有事自當自行修煉。”說罷徑自離去,背影整齊而冷靜。
暮色下,沈問遙倚在迴廊石柱間,目光冇有焦點。他再一次摸了摸袖口裡的木簪,心中浮現師燕山那句意味深長的“此乃真道否?”宗門裡的權謀暗流,葉青桐的冷言冷語,江斬風的兄弟情誼,都化為無數碎片在心頭衝撞。
夜已深,沈問遙獨自走到後山空地。山風凜冽,青嵐宗的廟影杳然。江斬風已揮劍踱步,劍氣盪漾如流星劃夜。沈問遙靜靜端坐,看著兄弟演練,漸漸沉入自已的劍道思索。
一時,江斬風練完,丟下劍走過來,“今日之試,你其實贏在忍和思。”
沈問遙點頭,“可忍讓非一味退縮,須有時進。”
江斬風哈哈一笑,“你那心思深著呢!”
他們並肩坐下,任身邊寒風颳起鬆針。沈問遙低聲問:“江兄,你為何修道?”
江斬風想了想,遙望遠山。“草澤貧苦,命如浮萍。我想讓自已能主掌命數,讓兄弟們都能挺直腰桿活著。彆人在宗門爭權奪利,我隻想守住兄弟情分。”
沈問遙笑了笑,江斬風的話讓他心頭暖上一線。“你若不棄道心,我便不負兄弟。”
一旁的夜色裡,葉青桐悄然現身。她遠遠望著二人練劍,又憶起白日沈問遙的退讓與堅持,內心不知為何生出幾分波瀾。
翌日,宗門弟子議論紛紛,沈問遙與江斬風的名字漸傳開。不少世家子弟暗中結盟,也有意想拉攏沈問遙。那些權貴子弟見他不為利誘所動,反而更加心生忌憚。
葉青桐則冷眼旁觀,在角落裡修煉。她幾次與沈問遙擦肩而過,言語雖少,眼神卻不似初見那樣疏離。
不遠處,師燕山在靜靜品茗,眉間笑意難掩憂色。“問道之人,何其少也。”
劍試之風初起,沈問遙終於明白,這修仙之路不惟筋骨,更在心誌。在一眾紛爭、拉攏、排擠中,他心頭隱隱生出困惑:自已的道,到底是什麼?而師燕山那句“此乃真道否?”又如重錘,時刻敲擊著他的鬥誌與迷茫。
日暮西斜,沈問遙站在山頂回望宗門,雲岫深處,天機未測。他將木簪緊緊攥在掌心,心跳如擂。他隱約覺得,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來臨。
他靜靜地呼吸夜風,目光穿過千層雲霧。劍試雖過,問道之路才初現端倪;而人心權謀,已在腳下鋪開。
此刻的沈問遙,註定要在風雲之中,讓出屬於自已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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