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遇顧梔 第73章 重回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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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老宅
“怎麼,莫非這次楊府又給你定國公遞了帖子麼?”顧梔同他開了個玩笑。他雖不在楊希嶽邀請鄧惜參加他壽宴的當場,但也大概能猜到在二人因拉攏鄧惜對抗霍引一事不成而楊希嶽甩袖而去,卻又不得不裝出一副笑臉來給鄧惜遞帖子時,是個什麼滑稽的光景。
“那倒冇有。”鄧惜先前對此事並不知情,也是今日在校場上聽副官隨口說了才知道。
“隻是百春班如今在燕都聲名鵲起,已是人人皆知,我也是聽弟兄們閒聊時才知道此事。”
“你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這兩日該是收租金的日子。看來明日我得讓不忘回老宅一趟。”顧梔接過鄧惜的話頭。
“何必讓不忘跑這一趟?”鄧惜衝他一挑眉,“明日休沐,我二人自去不就成了?”
他既這麼說了,必然不會隻約著顧梔回一趟老宅收租金,顧梔心想,此人約莫每日都在盼著月中休沐,好安排著是去茶樓聽戲還是酒館小酌。如今自己與他在一處,能做的事也更多了,他那點子心思,教顧梔如何看不出來。
“倒是可以。”既已猜到對方心思,顧梔索性從善如流地答應。往日隻他一人時,休沐日就隻是懶起後在家中讀讀書,寫寫文章,閒適愜意不假,但總歸少了些樂趣。他非是個不醉心世間樂事的人,但一人獨酌總歸是落寞了些。
可眼下不同了,顧梔身側有了能同他一道之人。
“那便這般說定了。”鄧惜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彷彿此行是要與顧梔一同談下一樁驚天買賣,“明日去完老宅,再帶你去茶樓坐坐?我聽掌櫃的說,近來新到的六安瓜片堪稱佳品,他已為我留好,待我去品,擇日不如撞日,明日我們一道上茶樓去?”
“好啊。”想起先前鄧惜的輕車熟路自然而然,顧梔眼中笑意更甚,也難怪先前被楊希嶽誤會成是那間茶樓的東家。
待第二日兩人來到老宅時,卻意外與才從屋內出來的傅識迎麵遇上。
鄧惜和顧梔確實冇想到會在這裡碰見傅識,一時間二人眼中皆是難掩的訝異。
“庭朗,你怎麼在這兒?”顧梔開口問道。
比起這二人,傅識則淡定許多,他笑了笑,坦然答道,“這不,如今燕都城最有名的戲班子在這兒,我上門自然是要請饒班主去唱堂會的。”
聽他這麼說,先前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鄧惜開了口,“倒是冇聽說你府上近來有什麼喜事。”
他語氣平淡,罕見地冇有友人間的熟稔與玩笑。顧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想起近來鄧惜提到傅識時奇怪的態度,隻覺心中疑惑更甚。
他這般疏離過於明顯,但傅識卻恍若未覺一般,仍是尋常語氣,“你放心,有喜事一定第一時間將帖子遞到你定國公府,喊你和庭朗來吃酒。”
他笑吟吟地看著鄧惜,而後者卻神色淡淡,隻回了一個“嗯”字。
約莫二人之間尷尬的氛圍實在太過明顯,顧梔有些不自在,他正想開口找個話題寒暄一番,卻不想鄧惜已在他之前對傅識說道,“博聞,有件事我想……”
他那個“想”字還未說完,傅識就一拍腦袋,不好意思道,“瞧我,倒是把正事忘了!一位世伯交待辦的事還冇完成,你們既然也是來找饒班主的,那我就先告辭了。”
他擡腳越過二人往外走,卻突然頓住,好像這時才聽見先前鄧惜的話,“懷今,你方纔要同我說什麼?”
鄧惜看看身側的顧梔,又看向傅識,最後隻搖搖頭,麵無表情道,“冇什麼,下次再說吧。”
“既如此也好。”傅識點頭,彷彿真有要事一般,很快就坐上馬車往城中去了。
三人在門外的動靜很快將屋內的人引了出來。來人是戲班裡的夥計,他認得顧梔和鄧惜,見是他二人上門,趕忙殷勤地將人往裡麵領。
“兩位貴人怎的親自過來了?”夥計邊走邊討好地問。
“不過是今日休沐閒暇,就順道來看看。”顧梔溫和地開口,“你家班主剛可是見了傅大人?”
夥計知道他說的是誰,點頭答道,“是,那位貴人才走,想來您二位應同他打了照麵。”
“你可知他來找你家班主是為何事?”鄧惜兀自問了一句。
夥計茫然,“小的不太清楚,不過來找班主的,大抵是喊我們去唱堂會的事。”
三人邊走邊說,很快夥計就將人帶到原先顧梔書房的那間屋子。
仍是那間書房不錯,不過裡頭多了些饒言自己的東西。之前顧梔見過的那套戲服也掛在房中,一看就知平日十分得主人重視,愛護得當。
眼下顧梔看得仔細才發現,那件戲服似乎是武生服製,而饒言唱的是旦角,顯然不是他自己的衣服。
饒言坐在桌前,似是對外頭的動靜無知無覺。他皺著眉,單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裡握著一件小物什,隔得太遠,叫人看不真切。
眼見著三人都走到門口了,饒言卻依舊一動未動,還是夥計開口喚了聲班主,纔將人如同從夢中拽出一般,一個激靈,忙亂道,“可是傅大人又帶了什麼訊息來?”
鄧惜和顧梔雙雙腳步一頓,不明所以。
還是引路的夥計對饒言說道,“班主,是鄧公子和顧公子來了。”
“原是兩位貴人來了。”饒言這才如回過神般看清來人。他匆忙站起,身形搖晃,他不得不伸出一隻手撐著桌麵,纔算勉強穩住。
他麵前還放著兩隻茶盞,想來應是方纔傅識在這兒與他見麵時擺上的。
鄧惜和顧梔都發現今日饒言似是心情不佳,又或者說是心不在焉,甚至奇怪為何傅識才走不久,再聽到有客來訪時,饒言會下意識以為是傅識去而複返,甚至是“帶了什麼新訊息”。
饒言對兩人的疑惑渾然不覺,他的心思似乎也並不在此。隻見三兩句打發夥計離開後,就將二人迎上座。過了片刻纔想起為他們添茶。
“饒班主今日可是身體抱恙?”鄧惜關切了一句。
“多謝貴人記掛,小人身體無事。”饒言嘴上這麼說,可麵色卻極蒼白,斟茶的手也在發抖。
“你若是遇上難事,大可同我們說說。”顧梔見他出神地斟茶,眼見著茶水都要溢位茶杯,趕緊伸手止住他的動作。
直到此時,饒言才堪堪回神,手忙腳亂地用袖子擦拭桌麵,“實在抱歉,是小人失禮了。”
他一動,先前藏在袖子裡的東西也掉了出來,落到地上。
鄧惜幫忙將東西撿了起來,才發現是一隻木簪。
不是上等的料子,雕的花色也簡單,一看就是尋常男子束髮時用的物什,有幾處更是痕跡斑駁,尾端甚至還有一處看上去是被火燎過後留下的黑印。
“饒班主,這可是你的東西?”鄧惜將木簪向饒言過去,後者顯然冇想到先前被他收好的東西掉了出來,慌忙間從鄧惜手裡將木簪拿回,動作大得甚至有些失禮,“正是!正是!”
饒言慌亂將這支舊簪子重新收好的動作落在鄧顧二人眼裡,顧梔見了,隨口說了一句,“倒是未曾見饒班主用過這支簪子。”
饒言不作戲中扮相時,往往是墨色長衫,長髮以一支簡單雕飾的玉簪束起,倒是襯他的氣質,亦是時下男子常用的髮飾。而相較起來,這支木簪不僅老舊,上頭更是斑斑駁駁,若是戴著出門,家境普通的男子也罷了,若是饒言以此物束髮,定會惹得有心之人議論,說些饒班主的打扮過於寒酸,與他身份不符的話來。
戲子低微不假,但饒言如今是燕都城裡數一數二的角兒,到底還是占了些身份。
饒班主顯然不願多談這支簪子的事,哪怕他此時仍有些心不在焉,可依然強打起精神,擠出個彆扭的笑,“不知二位貴人今日登門可有何事?”
聽罷顧梔說明來意,饒言出聲喊來先前那位夥計吩咐了幾句,不過一會兒,那人就將銀兩取來,妥帖地包在布包裡,雙手交給饒言。
饒言將東西往顧梔身前一推,“顧公子可看看銀兩數量對否。”
顧梔卻冇有把布包拆開,而是原封收好,“在下自然是信得過班主,不必如此麻煩。”
饒言今日著實有些奇怪,顧梔想起初見時,他對鄧惜極其關注,可今日卻未分出半分多餘心思出來,顧梔覺得饒言今日似乎全數精力還放在不久前和傅識見麵所議之事上。
隨著顧梔話畢,饒言也未再接話,三人間的氣氛略顯微妙,一麵是饒言神思出離,一麵是鄧顧二人雖有疑惑,卻不知該從何處問起。
“既然已將租金取得,那我們就不多叨擾了。”鄧惜率先開口,拉著顧梔站起身,同慢了半拍才緩緩起身的饒言行禮道彆,“班主若還有旁的事,儘管忙去,我們就先告辭了。”
饒言將兩人送到門口,一隻手伸進乾坤袖中,似是在確認先前放進去的那支簪子還在不在,從方纔鄧惜重新將其交還回去之後,饒言就時不時要這般動作一番,一舉一動皆落在鄧惜和顧梔眼裡,隻是他二人顧忌冒犯,不好多說多問。
直到重新坐上定國公府的馬車,顧梔纔開口,“他今日不對勁。”
鄧惜“嗯”了一聲,算是默認。
“那支簪子。”/“簪子。”
他二人異口同聲,都將這“不對勁”歸結在那支簪子上。
“我在想……”鄧惜微微掀開車簾,探出半個腦袋回頭望去,果然就見到饒言還站在門口,卻實在不像是為了目送他二人。
他隻是定定地站著,這副模樣落在鄧惜眼中,四個字形容足矣——
失魂落魄。
“你在想,什麼?”顧梔並冇有探出窗外,但看鄧惜的反應,他約莫能猜到些許。
鄧惜重新坐回馬車裡,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我在想,那支簪子,是不是同先前他說的來燕都尋人一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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