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遇顧梔 第81章 落入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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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入陷阱
門外叫嚷聲不止，顧梔一時也顧不上那份放在書桌上的文書，他慌忙站起身，想走出去看個究竟。
可還未待他走出書房，就見老嫗周氏一瘸一拐地行至大門前，將先前落鎖的門重新打開，門外眾人瞬間氣勢洶洶地湧了進來。
顧梔這纔看清，來人居然是一隊錦衣衛。
“錦衣衛辦案！”為首之人亮出一塊令牌，振聲道。
老嫗似是冇見過這般陣仗，加之先前眾人衝進來時將她撞了一個趔趄，此時她顫顫巍巍地立在一旁，滿臉驚恐，竭力將自己滿是傷疤的半張臉埋在散落的長髮之下。
“官……官爺……我們這裡住的是尋常人家，怎的勞動您各位了……”周氏哆嗦著開口，見一眾錦衣衛不由分說地朝裡間來，慌忙跟在身側，滿臉急色。
那錦衣衛顯然不願停下腳步與周氏慢慢解釋，他腳步飛快，擡腿就踹開了地上一隻攔路的矮凳，厲聲道，“這裡住的可是百春班一眾？”
“是了是了……”周氏腿腳不便，卻仍竭力跟著為首之人，鬢邊散下的髮絲愈發多了起來，竟是真叫她半張臉儘數遮掩。
“那便是了。”說話間，一眾已行至書房門口，為首的錦衣衛一手扶著繡春刀刀柄，一手推開半掩的房門，高聲道，“既是百春班所住之地，那麼我等奉上官之命特來搜查——”
此人似乎也冇想到書房這扇門之後，赫然還有一人。
顧梔彼時站在桌前，臉上亦是一副不解的模樣。
二人沉默地對峙片刻後，來人率先走上前去，“你是何人？”
迎著錦衣衛打量的目光，顧梔道，“在下顧梔，乃都察院槐西道禦史。大人如何稱呼？”
“在下蔣衡，乃錦衣衛百戶。”這錦衣衛顯然冇想到麵前這文質彬彬的年輕人並非尋常百姓，而是有官職在身，朝他點點頭之後繼續問道，“顧大人與這百春班是何關係？”
還未等顧梔開口，一旁的周氏搶著答道，“官爺，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顧大人是這老宅的主人，又與我家言哥兒私交甚密，他知道的，我們百春班從未生過是非，言哥兒更不是那十惡不赦之人啊！”
先前蔣衡聽見顧梔有官職在身，對他的態度還尚算客氣。可驟然聽周氏將顧梔與饒言的關係抖落而出，加之他竟是這宅子的主人，頓時又嚴肅了神情。
“這老婦所言可是事實？”蔣衡冷冷道。
顧梔先前在房中未聽得真切，眼下見到錦衣衛這般氣勢洶洶，就算並不知道事情全貌，也在心中有了個大概——定是饒言出事了，而且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他擔心其中有詐，故而並未直接承認，而是張口問道，“敢問蔣百戶，可是饒……”
話至一半，又被周氏打斷。
隻見她伸手抓過桌上那一紙文書，直直遞到蔣衡麵前，忙亂道，“官爺您看，這宅子真是顧公子的，這兒，這兒！這有他的名字和私章，您查一查，查一查！”
顧梔冇想到先前還對自己十分客氣的周氏會為了護著饒言而不由分說將自己推出去，他索性閉口不言，冷眼看著周氏不管不顧地將那一紙文書貼到蔣衡麵前，竭力護著饒言，而將自己推出去。
蔣衡緊擰著眉，他本就因著周氏上了年紀而隻有幾分耐心，眼下被她一通哭天搶地，早已顧不得這許多，出聲嗬道，“住嘴！”
他一嗬，周氏這才如夢初醒一般，驟然止了哭嚎。
“敢問蔣百戶，可是饒班主遇到了什麼麻煩？”顧梔心中已有些不好的預感。今日是楊希嶽幼子週歲生辰宴，饒言亦被邀請前往，若當真出了什麼事，估計同楊府脫不了乾係。
蔣衡冷著神色，視線掃過擡袖掩麵哭哭啼啼的周氏，最終落在對麵而立的顧梔身上，“百春班班主饒言今日於楊府宴會上行刺當朝首輔楊希嶽，現已被扣在錦衣衛詔獄，聽候發落。”
“你說楊閣老被饒班主刺殺，那他現下……”顧梔艱澀地開口，他的思緒彷彿在這一刻停滯不前，來不及消化蔣衡所言。
“饒言一刀刺入楊閣老左胸，已是當場將人送去見了閻王爺。”
“什……什麼？”顧梔驚得睜大雙眼，他在心中思考過幾種可能，但萬萬冇想到竟是一樁如此駭人的人命官司。
饒言與楊希嶽，平日素來未曾聽過這二人之間有何交集，不過是姓楊的曾在自己壽宴上請過一回百春班演出助興的交情，怎的會落到殺人的地步。
立在一旁的周氏，麵上的驚訝之色並不亞於顧梔。
在聽到蔣衡這麼說之後，她先是低聲喃喃了幾句，口中約莫是念著“楊……楊……”一般，忽然她不管不顧地一把揪住了蔣衡的衣領，瘋魔般大喊道，“他死了，那我兒子呢，我兒子呢！”
蔣衡似是終於忍不住一般狠狠將周氏推開，厲聲道，“瘋婦，不知所謂！”
顧梔堪堪將人扶住，還未對周氏口中“兒子”多做詢問，就見蔣衡不動聲色地擋住了他的去路。
“蔣百戶，這是何意？”
“顧大人，你當真是這宅子的主人，與饒言簽了租賃文書？”蔣衡從地上撿起先前周氏拚命往他麵前遞的文書，冷聲問道。
“正是。”
“既如此，那便請顧大人同我們錦衣衛走一趟吧。”蔣衡緊緊盯著顧梔，而在他身後，已是有兩名錦衣衛一左一右向前探了一小步，若顧梔此時反抗，此二人勢必要上前動手。
蔣衡擡手止住兩名手下的動作，先前他奉霍引之命率眾來百春班住所隻是為了搜查此處是否有與行刺楊希嶽相關的物證，卻未曾想能順勢蔣作為老宅主人的顧梔一併找到。在事情尚未查明之前，顧梔仍是都察院的禦史，二人同朝為官，蔣衡也想為眼前這看著溫文爾雅的年輕文官保留些許體麵，故而他出聲提醒道，“顧大人，還請不要讓我們為難。”
話雖這麼說，但蔣衡緊盯著顧梔的一舉一動，握著繡春刀刀柄的手亦是不曾放鬆。
顧梔將蔣衡的動作悉數收入眼底。直到此時他才隱約覺得，今日來老宅一趟，也許是饒言為自己設下的局。他應該早就計劃好在去楊府這日殺了楊希嶽。
可他二人到底有何仇怨，饒言又為何要將自己牽涉其中，仍尚未可知。
眼下，他除了跟著錦衣衛走這一趟，已無他法。
除非……除非鄧惜得到訊息前來相救。
思及此，他朝蔣衡拱手，客氣道，“蔣百戶放心，在下同諸位走一趟便是。隻不過……”
蔣衡的臉色因著他這三個字，再次嚴肅了起來。
顧梔溫和地笑笑，很快便接著說道，“在下如今在定國公鄧惜府上暫住，今日也是乘定國公府馬車前來，如今那馬伕還候在外頭，可否請蔣百戶行個方便，請在下同那馬伕說一聲，讓他回去給定國公遞個信。”
“若是不放心在下，蔣百戶也可請一位兄弟代勞。”
蔣衡本想拒絕這個請求，但聽到顧梔開口提到鄧惜的名字，猶豫片刻後還是點點頭，擡手召出身後一位錦衣衛，“顧大人可寫個條子，我讓手底下的兄弟出門遞一趟。”
“多謝。”
趁著顧梔留信的功夫，蔣衡對周氏道，“你也同我們走一趟。”
彼時周氏仍是哭哭啼啼的模樣，她麵容扭曲，臉上傷疤更顯可怖。
饒是蔣衡這樣的錦衣衛出身，見她這副模樣都難免流露出嫌惡之情。
他擺了擺手，立刻就有兩名錦衣衛閃身而出，一左一右架住因嚎哭而搖搖欲墜的周氏，很快便將人拖了出去。
這廂，蔣衡也出聲道，“顧大人，我等還要回去向上官覆命，請吧。”
顧梔擱下筆，將一張信紙撚起來輕輕甩了甩，吹乾上麵的墨跡，小心地疊好，放入一旁的信封之中，雙手交給蔣衡，“蔣百戶可要過目一看？”
“無妨。”蔣衡將信遞給屬下，示意他先出去遞給外頭的定國公府的馬伕，“顧大人，走吧。”
周氏被架著行在最後，幾名錦衣衛跟在顧梔身後，蔣衡走在最前頭。
他們走出老宅，街上行人見一身飛魚服的錦衣衛，各個眼神閃躲，側身避開，小心翼翼。
顧梔也冇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能以這般光景在燕都大街上“出風頭”。
“敢問蔣百戶，先前所說‘上官’，是錦衣衛裡哪位大人？”顧梔加快腳步，略略追上蔣衡的步伐，開口問道。
若是換做尋常人，蔣衡斷不會搭理，甚至還會嫌棄此人聒噪而讓弟兄們上點手段好讓人閉嘴。
可眼下，他雖冇有回頭看顧梔一眼，口中卻仍舊答道，“乃是霍引，霍千戶。”
隻一下，顧梔便噤聲不言了。
先是饒言做局請他入甕，後又被霍引的人帶回錦衣衛。顧梔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此刻上麵雖是空無一物，但好似已是戴上一副枷鎖。
雖是不知這其中究竟還有多少門道，幕後之人又為何拉他入局，但眼下，他隻得跟著蔣衡一眾，先往錦衣衛鎮撫司而去。
至於周氏口中所謂“兒子”，更是一個巨大的謎團，讓此時愈發撲朔迷離起來。
他低聲唸了一句“懷今”，隻盼府上馬伕能將信件送到鄧惜手中，那些塵封在心中十數年的過往舊憶，此刻又似有若無地糾纏上他的思緒，讓他頓覺周身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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