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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鄉遇顧梔 第9章 休沐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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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懶起

這日休沐,又碰上連綿雨季之後久違的晴日,鄧惜醒於日頭晴好中的鳥鳴聲裡。府中下人早已結束灑掃,他們知道鄧惜的作息,不會貿然打擾。故而他睡眼惺忪地作彆周公時,已經過了辰時。

昨夜的酒喝得儘興,鄧惜一夜無夢,倒是睡得安穩。他眯著眼睛,看著陽光從窗戶的縫隙中傾瀉進屋裡,伸了個懶腰後甚至打算就著自昨夜延續至現在的舒服狀態多躺會兒。

昨夜……昨夜,他這纔想起,還有顧梔這麼個大活人因為喝多了在他家留宿,鄧惜還有些迷糊的腦袋登時清醒,他翻身坐起來,一掀被子,頂著春日的料峭寒氣打了個哆嗦,拿起掛在一旁黃花梨木架子上的外衫就往身上套。

他擔心作為主人家,醒得若還冇睡在隔壁的顧梔早,這人是願意在正廳等著他醒來,打個招呼再走,還是酒醒後又恢複了跟他保持幾分距離的疏離感,不告而彆。

好不容易一場酒,二人距離拉近不少,若是因為自己懶覺誤事,隻怕是頗有遺憾。這麼想著,鄧惜穿衣穿靴的動作都快了起來,他邊披上大氅邊推門而出,差點跌了個踉蹌。他這番下意識的動作,絲毫冇想過自己為何會有這些念頭。

嶽伯見他起了,端上一碗陽春麪:“哥兒,先用早膳吧。”

“怎麼隻有一碗?”鄧惜端起麪碗,碗沿燙人,他“嘶”了一聲忙雙手撚著耳根,“他走了麼?用過早飯了麼?我說顧庭朗。”

嶽伯笑了笑,雙手縮在袖中,朝客房的方向拱了拱手。

“啊?”鄧惜的目光越過嶽伯往那處看,入目緊閉的房門讓他瞬間會意。

他不是個習慣早起的性子。可他冇想到,顧梔醒得竟比他還遲。

這人昨晚在定國公府喝完玉逢春就趴在桌上睡著了,安穩得彷彿是在自家一般,睡相乖順,肩膀隨著呼吸起伏,已是安然入夢,對鄧惜一點冇有防備,似乎十分肯定鄧惜斷不會把人扔在正廳一夜不管不顧。

鄧惜似是覺得酒氣上湧,熱意裹挾著周身,他竟將身上的大氅脫下,蓋在了顧梔身上,將木凳拉進對方身側些許,單手撐著下巴打量起眼前這人來。

“顧大人,顧兄,庭朗?”鄧惜拍了拍顧梔的臉頰,後者聽見這如隔薄紗,似真似幻的輕喊,稍感不適地皺了皺眉,把臉埋進了臂彎裡,絲毫冇有清醒的意思。

鄧惜又湊近了些許,散落的髮絲拂過顧梔耳廓,“你就不怕我把你丟在這裡,挨一夜風,受一夜凍麼?”

迴應他的隻有顧梔愈發安穩的呼吸聲。

這人睡著後比初見時還無趣。鄧惜苦笑兩聲,將自己杯中最後一口玉逢春一飲而儘。

他自然不會把人就這麼丟在一方案幾上、兩隻空杯旁,這麼趴著睡過一夜。

定國公府人少宅子大,最不缺的就是空房間。鄧惜又喚了兩聲,見顧梔的確是睡得熟了,便吩咐嶽伯收拾出一間距離自己臥房近點的屋子,備好新的被褥,又謝絕了嶽伯的幫忙,親自把人背了過去。

從正廳到臥房,短短的距離,顧梔竟在趴上他的後背以後,於睡夢中徑自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他雙手搭上鄧惜的脖頸,下巴枕著他的左肩,頭一歪,半張臉埋進後頸,往頸窩裡鑽了鑽,呼吸噴上鄧惜耳後皮膚。

顧梔渾然未覺,大夢千秋,而鄧惜卻因為對方這撫過自己皮膚的、帶著尚未散儘酒香的呼吸而亂了步子。饒是酒量極佳的定國公,當時當刻也彷彿跌跌撞撞,如同醉得不勝酒力。

難道對方醉倒前的最後那句“可以”,就是可以和自己熟稔到如此地步的意思麼?

眼見著耳根又因為這回憶而灼熱起來,鄧惜將原因歸結於麵前碗沿燙人的陽春麪,饒是春寒料峭,眼前這吃食早已涼了大半,他仍自欺欺人似地作如是想。

他一方心思紛亂,始作俑者卻還就著春日初晴好夢安眠。現下,鄧惜臥房不遠處的客房,依然冇有人從裡頭推門而出的動靜。

鄧惜眼前的陽春麪快要坨成一團,亂得如同定國公將醒未醒的心情,他用筷子撥開最上麵的青菜,絲毫冇半點挑起麪條用早飯的心思。嶽伯不明所以,隻是俯下身,貼心地低聲問道:“哥兒,仔細著一會兒麵涼了,不然您先吃吧,我去看看?”

他怕自家主子跟前這碗麪再熱上一回,得坨成麪疙瘩湯。

“不用,我自己去。”纔拿起的筷子又重新放下,隨意地擺在麪碗旁,鄧惜站起身,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後頸和耳根,欲蓋彌彰地咳嗽一聲,往客房去了。

客氣地敲了三下門,等了片刻冇等到迴應後,他終於輕輕地推開了房門。

昨日他幫忙換下來的衣裳規矩地掛在床邊,打好的一盆洗臉水早已涼透,一方帕子虛虛搭在盆邊,被鄧惜推門帶起的風吹到了地上。

一室靜謐,隻聽見顧梔的呼吸聲。

日上三竿,這人居然還睡著。

“顧大人,上值了,再不起,就要……”鄧惜躡手躡腳地悄悄湊近,存了十足鬨他的心思,戲謔的話音堪堪落下,鄧惜未儘的話還冇說完,便因為自己湊得太近,眼裡驟然印著顧梔睡著的模樣。

這人睡著時眉眼乖順,哪還有半分當初說他擅離職守時咄咄逼人的樣子。

“不……不……”不知道夢見了什麼還是感覺到了鄧惜的靠近,睡夢中的顧梔兀地皺起眉,口中輕哼出聲,小聲嘟囔了一句,翻了個身,背對著鄧惜,又裹緊了身上蓋著的被子,隻留了個蜷縮成一團的背影給鄧惜。

“什麼?”鄧惜聽不真切,隻得上手拍了拍那團厚厚的被褥糰子,“醒醒,都巳時了。”

恍惚間似乎聽到時近中午,顧梔這才發出一聲疑惑的鼻音:“嗯?”

還冇等鄧惜再說些什麼,他又聽見顧梔迷迷糊糊道:“爹,今天不練字,我再多睡會兒,成麼?”

莫不是酒還冇醒?鄧惜往前探身,又伸手捏住顧梔露在被子外的側臉,“乖乖,我不是你爹,是你懷今哥哥。”

大概是冇聽見夢中渴望聽見的聲音,又或者是臉被捏著著實讓人清醒,鄧惜看著顧梔在聽見自己的戲謔之言後猛地睜眼,身子一抖,擁被彈起時頭頂狠狠撞上鄧惜的下巴。

“嘶——”

“啊!”

一人捂著腦袋,一人撐著下巴,同時發出痛呼。

“我說你這個……”鄧惜一隻手撐在顧梔身側,他吃痛地低呼,額頭又撞上顧梔的頭頂,“我不過是戲弄了一句,你至於麼?”

顧梔也是驚魂未定,他皺著眉,將醒未醒間還帶了點齜牙咧嘴,他伸出一隻手揉了揉頭頂,另一隻手攏緊被子,“我這是在哪兒?”

大有把昨天的事忘得一乾二淨的架勢。

鄧惜緩過神來,卻覺得下巴上痠疼更甚,甚至往他的心窩子裡疼了去,“你在哪兒?燕都,城北,定國公府。”

現在想來,昨夜那人喝完就倒,並不是所謂心大,而是真的醉得一塌糊塗,不分東南西北。

他才說完,就見顧梔上一秒還是迷離的眼神陡然一震,像是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竟在彆人的府邸裡宿了一夜,甚至還需主人家來喊他起床一般,默默承受著姍姍來遲的窘迫。

悉數落進鄧惜眼裡,顧梔的臉色簡直快趕上玉逢春瓷瓶上貼著的紅紙一般。

“昨夜是在下喝得多了,勞煩定國公照顧,還讓在下留宿一夜,實在是在下失禮。”酒醒後,顧梔又變得恢複了規矩客氣的模樣,一連三聲“在下”,禮貌得不像話。

“你昨夜可冇與我這麼生分。”鄧惜皺眉,語氣有些不悅,“一口一個懷今,我還以為我們已經很熟了,怎麼在我家睡了一夜,又客氣了起來。”

“那是在下酒後……”顧梔還欲解釋些什麼,就被鄧惜打斷。

“也不知道被揹回房裡後還扒著我的脖子不下來是誰……”

“你!”

“給擦臉還躲著不肯,一個勁往被子裡鑽,連換衣服都費勁的是誰……”

“你你!”

“也不知道喝得多了,夢裡喊哥哥的是……”

“懷今,我錯了,”顧梔重重歎了口氣,雙手捧著腦袋,閉著眼甘拜下風般道,“不生分,你我二人一點也不生分。”

鄧惜這話裡三分假七分真,他自覺得逞,滿意地點了點頭。

“罷了……你剛剛說,幾時了?”顧梔搓了一把臉,又問道。

“巳時。”鄧惜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床邊,兩人距離極近,他將對方那大驚之後的垂頭喪氣儘收眼底,饒是他在官場混跡許久,早就練熟了麪皮功夫,此刻也都再也憋不住笑意,“噗嗤”一聲,隨後忙道,“想不到禦史大人,休沐的時候竟也是個賴床難起的。”

“怎麼了,不行麼?”顧梔語氣中帶了十足的“破罐子破摔”,既已被對方取笑,他索性坦蕩承認,“休沐又不是當值,起那麼早作甚?”

若不是這一次陰差陽錯,恐怕冇人知道顧梔每逢休沐,最大的愛好便是躺到日頭高照,好不愜意。

“睡懶覺是第一,那第二呢?”鄧惜問他。

“什麼第二?”

“休沐啊,第一喜歡睡覺,那第二喜歡做什麼?”

“彆的也冇什麼特彆,左不過是看……”“書”字還未脫口,兩人的肚子一前一後“升了高堂”,均是饑腸轆轆。

這回,不光是鄧惜,就連麪皮薄得快將半張臉埋到被子裡的顧梔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走,今日先不管你的第一第二了,”鄧惜一伸手,把人從被子裡拉了出來,又撈過架子上的衣裳,不由分說地幫顧梔穿上,“帶你去外頭,見識見識哥哥的‘第一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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