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紀元:道起鴻蒙 第142章 浩軒藏仙府緣
九長老箭步衝上前,指尖彈出一道瑩白靈力,如綢帶般纏上估價長老的手腕,穩穩托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另一隻手已攥住畫軸邊緣,同時摸出枚鴿卵大的丹藥,屈指一彈便送進對方嘴裡。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通達四肢,估價長老原本煞白的臉終於浮起淺紅,他捂著胸口盤膝坐下,額角冷汗卻還在往下淌。
“糊塗!”九長老低斥一聲,目光掃過畫軸上流轉的靈光,指尖剛觸到絹布,便覺一股銳不可當的靈氣順著指尖猛衝上來,竟帶著撕裂般的力道。他迅速凝神,掌心泛起青金色光暈,才堪堪將那股衝勁壓下去。
“這哪是尋常靈圖?”有弟子忍不住低呼,“光是散逸的氣勁就能震傷長老,這等威勢……怕是接近中品法寶了!”
人群裡頓時起了騷動,有人扳著手指算:“中品法寶啊……上次拍賣會那柄‘青霜劍’,可是拍出了三百萬靈石!還得搶破頭!”
“徐羽這運氣也太嚇人了……”另一個聲音裡滿是豔羨,“這畫軸要是拿去換飛劍,至少能換柄帶靈紋的高階貨!”
九長老已展開半幅畫軸,流光在絹布上翻湧如浪,隱隱凝成劍影刀芒。他指尖在畫軸上輕點,每觸一下,就有一道靈氣波紋蕩開,震得周圍弟子連連後退。“是攻擊型法寶沒錯,”他沉聲道,目光發亮,“靈力催動時能化出百道靈刃,剛才那股衝勁,不過是它自然散逸的氣勁。”
打坐的估價長老剛緩過勁,聞言苦笑道:“難怪……我隻當是尋常靈物,沒運功抵禦,差點被它衝碎氣海。”
周圍倒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三百萬靈石的數目像塊石頭砸進人堆,濺起滿場驚歎。有人盯著畫軸上流轉的光紋咽口水:“這要是拿到坊市,怕是能換座靈脈礦……”
九長老忽然抬眼掃過人群,聲音沉如古鐘:“此等法寶現世,當入宗門寶庫登記。徐羽,隨我去執事堂,細說這畫軸的來曆。”他小心卷好畫軸,靈力裹著布帛,竟不敢再讓它沾半分濁氣。
“唉,咱們怎麼就沒這等機緣呢?”一名弟子望著九長老手中的畫軸,滿臉豔羨,“剛才那估價長老不過是挨著點邊,就被震得氣血翻湧,這法寶的威勢,怕是宗門庫房裡都找不出幾件能比的!”
“你們說,九長老會像上次李靖那枚凝神丹似的,直接還給徐羽嗎?”有人壓低聲音猜測,目光緊盯著九長老的神色。
旁邊立刻有人嗤笑一聲:“你想什麼呢?宗門裡法寶本就稀缺,這等能自行散出靈刃氣勁的寶貝,怎麼可能輕易還回去?依我看,頂多算他些水府貢獻值,給個幾千點就不錯了——比起法寶本身,這點貢獻值簡直是打發叫花子。”
“那……會不會多分給張狂一些?”又有人插言,眼神在張狂和徐羽之間來回遊移。
“不好說,”先前那弟子搖搖頭,語氣帶著幾分鄭重,“法寶是稀罕,但終究能尋能煉;可鐘乳靈液不一樣啊,那是能煉延壽丹的東西,有價無市!咱們修仙者,修到最後圖什麼?不就是多活幾年,衝擊更高境界嗎?比起法寶,壽元纔是根本啊!”
弟子們竊竊私語,目光像黏在了九長老臉上,連呼吸都放輕了——誰都想知道,這足以震傷長老的法寶,最終會被定出怎樣的價值,又會落進誰的手裡。人群裡靜悄悄的,隻有靈力流動時細微的嗡鳴,襯得這份等待越發心焦。
文案記錄長老捏著記錄冊的手指微微發顫,聲音帶著難掩的激動與幾分遲疑:“徐羽……獻寶有功,法寶一件,獎勵一千五百點。另,鐘乳靈液二十二滴,計二百二十點。合計……一千七百二十點。”
話音剛落,人群裡就炸開了鍋。
“什麼?就這點?”有人指著記錄冊嚷嚷,“這法寶的靈力波動,至少是中品靈器級彆,換三千點都嫌少!”
“就是!鐘乳靈液一滴少說值二十點,二十二滴怎麼也得四百四!宗門這賬算得也太精了!”
更有人直接衝文案長老喊:“長老!這數不對啊!徐羽這法寶,光是材料錢就夠咱們賺半年貢獻值了,不能這麼欺負人!”
文案長老擦了擦額頭的汗,小聲嘀咕:“這也是暫估……回頭報給掌教,肯定得補上。”
徐羽站在不遠處,聽著眾人替自己抱不平,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她本就沒在意這點貢獻值,隻是看著人群為自己爭論,心裡竟生出幾分暖意。
九長老輕咳一聲,壓下議論:“急什麼?貢獻值算錯了能補,徐羽這心意,可是千金不換。”
九長老的目光掃過來時,帶著山雨欲來的沉凝。那名還在為貢獻值喋喋不休的弟子像是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胸口,喉嚨裡發出一聲悶響,殷紅的血沫順著嘴角淌下來,身子晃了晃,若非身旁弟子及時扶住,早已癱倒在地。
周遭的議論聲戛然而止,連風都彷彿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垂下眼,沒人敢再抬頭——九長老這一眼,分明是在說:規矩就是規矩,再多嘴,便是此例。
氣氛凝滯如冰時,輪到了秦浩軒上前。
人群裡悄然掀起一陣騷動,目光像聚光燈般落在那個清瘦的身影上。仙苗境一葉的氣息在眾弟子中毫不起眼,可誰都忘不了半月前那場驚世對決——正是這個看似孱弱的少年,憑著詭異莫測的身法,硬生生斬落了仙苗境十二葉的張狂。
“賭半塊靈石,他準帶了鐘乳靈液。”後排有人壓低聲音,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乾坤袋,“上次水府試煉,他在寒潭底摸出三枚凝露草,運氣好得離譜。”
“我賭法寶。”旁邊的弟子不服氣地撇嘴,“張狂那柄裂風刀夠凶了吧?還不是被他折斷了刀穗?依我看,他準是得了什麼能破法器的寶貝。”
秦浩軒站在石階下,指尖攥著個巴掌大的木盒,指節泛白。他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落在背上,有好奇,有期待,還有藏在暗處的審視。木盒裡的東西在發燙,像是揣了團躍動的星火,那是他在水府最深的溶洞裡找到的——不是鐘乳靈液,也不是流光溢彩的法寶,而是塊巴掌大的黑石,石麵上布滿細密的裂紋,卻總在夜裡透出微光。
他深吸一口氣,正要邁步,忽聽九長老淡淡開口:“不必拘謹,有什麼收獲,呈上來便是。”
這句話像塊投入靜水的石子,讓秦浩軒緊繃的肩膀鬆了鬆。他捧著木盒走上前,將其輕輕放在玉案上,動作輕柔得像在安放一件稀世珍寶。
“弟子在水府溶洞得此奇石,不知其名,還請長老鑒辨。”他垂著眼,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人群裡頓時響起細碎的抽氣聲——不是鐘乳靈液,也不是法寶?這小子……難道空手而歸了?
九長老的目光落在黑石上,眉頭微蹙。就在這時,那黑石忽然震顫起來,裂紋裡湧出淡金色的光,在玉案上投下繁複的紋路,竟與大殿梁柱上的古老圖騰隱隱相合。
“這是……”九長老的聲音裡第一次帶上了驚色,猛地俯身細看,指尖撫過石麵的裂紋,“是星核石!水府深處蘊養千年的星核石!”
這句話像道驚雷炸響在大殿裡,先前還在竊竊私語的弟子們瞬間失語,看向秦浩軒的目光裡,隻剩下難以置信的震撼。誰都知道,星核石能溫養靈根,對仙苗境修士而言,比十瓶鐘乳靈液還要珍貴。
秦浩軒站在原地,看著九長老眼中的亮光,忽然想起溶洞裡那隻守石的玄龜。它用背甲護著黑石,直到最後一口氣都沒鬆過。原來有些寶貝,從來不是靠運氣得來的。
“喂,哪有那麼多天上掉餡餅的事?”人群裡有人酸溜溜地開口,聲音不大卻足夠刺耳,“鐘乳靈液、星核石……好運總不能次次都砸他頭上吧?我賭他這次連根像樣的靈草都沒撈著!”
“就是,水府深處危機四伏,能活著出來就不錯了,還想滿載而歸?”旁邊立刻有人附和,目光像淬了冰,“前陣子他拿星核石出儘風頭,我看啊,這次準是撞上了空窟,竹籃打水一場空!”
李靖撚著胡須,眼底藏著幾分探究;張揚環抱雙臂,嘴角噙著似笑非笑的弧度;慕容超則直白得多,眼神裡明晃晃寫著“拭目以待”——三人的目光像三道無形的線,緊緊繃在秦浩軒身上。
秦浩軒和葉一鳴並肩上前,衣襟上還沾著水府特有的濕泥,氣息微喘。他能清晰感覺到那道如芒在背的視線,來自人群後排那個總與他較勁的弟子,此刻正幸災樂禍地搓著手。
對著堂上長老深深一揖,秦浩軒的聲音平靜無波,甚至帶著點笑意:“弟子秦浩軒,同入道師兄葉一鳴,此番水府之行,一無所獲。”
話音落下,人群裡瞬間爆出低低的嗤笑,有人甚至沒忍住“噗”地笑出了聲。那道刺人的目光也鬆弛下來,帶上了幾分得意。
葉一鳴站在他身側,忽然補充道:“不過我們在水府暗河發現了一處天然靈泉,泉水裡養著些發光的銀魚,雖不能入藥,卻能安神。我們沒帶容器,就……多看了會兒。”
“看魚?”有人嘲諷道,“合著冒死闖水府,就為了看幾條破魚?”
秦浩軒抬眼,目光清澈:“那銀魚遇水則亮,聚在一起像碎星落進水裡,好看得很。弟子覺得,比起拿回來的寶貝,能親眼見著那樣的景緻,也不算虧。”
他說得認真,沒有絲毫窘迫,倒讓那些等著看笑話的人愣了愣。李靖忽然撫掌:“能在險地中尋得閒心,見他人未見之景,這份心境,可比尋到幾件死物可貴多了。”
張揚也點頭:“水府之行,本就不是隻看收獲。”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那道幸災樂禍的目光也斂了去。秦浩軒望著葉一鳴,兩人相視一笑,彷彿還能看見暗河裡,那些銀魚在指尖遊過的清涼觸感——有些東西,確實帶不回來,卻比任何法寶靈液,都更讓人記掛。
估價長老們眼皮都沒抬一下,水府之行空手而歸的弟子本就多如牛毛,秦浩軒兩人在他們眼裡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兩個身影。檢查長老例行上前,靈力掃過兩人周身,連衣角都沒多碰,便不耐煩地揮揮手:“走吧。”
人群裡,幾個熟悉秦浩軒的弟子忍不住低歎:“怎麼會一點收獲都沒有?以前他總能帶來些出人意料的東西,這次……難道好運真的用儘了?”
“我早說過,他非要跟自然堂的人綁在一起,能有什麼出息?”有人酸溜溜地接話,“古雲堂的楚湘子前輩主動遞過橄欖枝,他偏要拒了,還敢跟無上紫種張狂叫板——現在好了,水府裡連塊像樣的靈石都摸不到,這不就是自找的?”
“以前那些奇遇,說白了就是狗屎運。”更刻薄的聲音混在議論裡,“沒了運氣加持,還不是跟咱們一樣?甚至還不如,至少咱們不會蠢到去得罪張狂那種人物。”
“可惜了……”有人惋惜,卻被旁邊的人打斷,“有什麼可惜的?選了條破路,就得認栽。自然堂那種小地方,能分到什麼好資源?他能活著出來就不錯了。”
秦浩軒腳步沒停,那些話像細小的石子,砸在地上連響都懶得響一聲。葉一鳴側頭看他,見他嘴角甚至還帶著點笑意,便知他根本沒往心裡去——方纔暗河裡銀魚擦過指尖的涼意還在,比任何議論都更真切。
兩人走出檢查台,背後的議論聲漸漸模糊,葉一鳴才低聲道:“彆聽他們瞎嚼舌根。”
秦浩軒笑了笑,抬手晃了晃手腕——袖口滑落,露出一道淺淺的銀痕,正是銀魚尾鰭掃過的印記,在日光下泛著極淡的微光。“他們想要的是能擺在台麵上的寶貝,可我已經拿到了。”
葉一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眼底瞬間亮了:“這是……”
“銀魚的靈息,洗過的傷口不容易留疤。”秦浩軒卷好袖口,腳步輕快,“比那些吵吵嚷嚷的話,有用多了。”
秦浩軒對周遭的議論充耳不聞,指尖摩挲著掌心的水府令牌,冰涼的金屬觸感下,藏著隻有他自己知道的滾燙——袖中乾坤裡,千裡鏡的銅光正透過絲綢隱隱發亮,那鏡麵能窺百裡之外的動靜,整個太初教也不過三枚;而這枚水府令牌更不必說,玉質溫潤,刻著“自由出入”四字,意味著往後水府秘境於他而言,便如自家後院般隨意。
他不動聲色地攏了攏衣袖,將那些足以讓全教弟子眼紅的法寶妥帖收好。方纔檢查時故意顯露的“空手而歸”,不過是為了避開不必要的麻煩——這些收獲太過驚人,此刻張揚無異於引火燒身。
周圍弟子還在為“秦浩軒此次顆粒無收”竊竊私語,有人惋惜,有人暗喜,他卻隻覺得好笑。真正的珍寶,從來都該藏在暗處,等風聲過後,再慢慢細數這份獨屬於自己的幸運。
此時,所有弟子的檢查已近尾聲,長老們臉上難掩喜色——今年水府之行雖詭譎凶險,傷亡比往年多了三成,但弟子們帶回來的收獲,卻是往年的十倍不止。九長老撚著胡須,眉頭因傷亡報告而微蹙,眼底卻藏不住笑意,手指在名冊上輕輕敲擊,盤算著如何向掌教彙報這“險中求勝”的局麵。
突然,日月湖的水麵猛地掀起丈高巨浪,平靜被徹底撕碎。“水府要關了!”有人嘶吼著指向湖麵,隻見湖心漩渦中猛地衝出一道七彩光柱,像一柄巨傘撐破天幕,將整個水府籠罩其中。光柱裡流轉著日月星辰的紋路,那是空間關閉前的最後征兆。
秦浩軒下意識攥緊了水府令牌,掌心的溫度陡然升高。他望著那道貫通天地的光柱,忽然想起徐羽塞給他令牌時說的話:“藏好這些東西,等出去了,咱們再好好清點——這次,你絕對是最大的贏家。”
光柱的光芒越來越盛,將他的側臉染上虹彩。他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笑,袖中的法寶彷彿也在輕輕震顫,與這天地的脈動共振。是啊,最大的贏家,此刻說的不就是自己麼?
夜幕如墨硯傾翻,迅速暈染了整片天空。水府噴出的七彩光柱在夜色中愈發璀璨,像一柄鑲滿星鑽的巨傘撐在天地之間,流光溢彩的紋路在光柱中緩緩流轉,美得驚心動魄。
然而這瑰麗景象轉瞬即逝。湖底通道忽然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渾濁的湖水開始倒灌,漩渦急轉著吞噬了最後一絲光亮——水府,徹底消失在眾人視線裡。
弟子們望著恢複平靜的湖麵,臉上大多帶著恍然若失的悵然。三個月的入仙道儀式就此落幕,有人歡喜收獲,有人痛惜錯失,更多的是對下一次開啟的期待。
秦浩軒站在人群邊緣,神色淡然。指尖摩挲著那枚水府令牌,玉質溫潤依舊,他暗自盤算著每月一次的進入機會——這令牌,纔是此次最大的收獲,可不能輕易浪費。
夜風拂過,帶著水汽的微涼。他想起這三個月的種種:初入水府時的緊張,發現寶物時的狂喜,還有蒲漢忠為護他擋下致命一擊時,那雙驟然失去神采的眼睛。秦浩軒輕輕一歎,喉間有些發緊,將那些翻湧的情緒強壓下去。
“你有沒有感覺,一直有人在暗處注視著我們?”葉一鳴忽然湊過來,聲音壓得極低,眼神裡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警惕,目光快速掃過周圍影影綽綽的樹影。
秦浩軒心頭微動,不動聲色地瞥了眼遠處站在高台上的幾位長老,指尖悄悄扣住了袖中的法器。夜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裡,似乎真的藏著幾分不尋常的動靜。
秦浩軒不動聲色地點頭,巫修的敏銳感知早已捕捉到那道視線——像淬了冰的針,紮得人後背發緊。他借著整理衣襟的動作掃過四周,終於在右側那片濃得化不開的樹影裡,鎖定了目光的源頭。
那人穿著宗門長老的製式長袍,卻偏戴了頂黑紗鬥笠,紗幔垂落得極低,將整張臉遮得嚴嚴實實。可即便看不清樣貌,秦浩軒仍能感覺到紗後那抹駭人的慘白,像是久居陰曹的鬼魅,連周遭的空氣都被染上幾分病氣,透著股揮之不去的頹敗。
“葉師兄,認得這位長老嗎?”他聲音壓得極輕,指尖已悄然按在腰間的法器上。
葉一鳴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眉頭瞬間擰成了結,聲音裡裹著警惕:“宗門長老上千,哪能個個認得?”他頓了頓,喉結滾動著,“可他看我們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鉤子,分明帶著怨毒,莫不是跟咱們結過什麼梁子?”
話音未落,兩人心頭同時竄起一個名字,像道驚雷劈在天靈蓋上——
“赤煉子!”
四目相對的瞬間,葉一鳴的臉色“唰”地褪儘血色,秦浩軒也覺後頸竄起一股寒意,順著脊椎骨直往天靈蓋衝。他們想起半月前在古雲堂的那場對峙,正是從赤煉子的爪牙武義手裡,硬生生截下了那批鐘乳靈液。當時武義那雙怨毒的眼睛,與此刻鬥笠後射來的目光,竟有著驚人的相似。
風突然停了,樹葉懸在半空似的紋絲不動。那道戴著鬥笠的身影依舊立在樹影裡,像尊沉默的墓碑,可那道視線卻愈發沉重,像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兩人背上。
秦浩軒悄悄碰了碰葉一鳴的胳膊,用眼神示意——走。葉一鳴立刻會意,兩人假裝閒聊著轉身,腳步看似從容,手卻都按在了藏法器的地方,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鬥笠後的目光沒有追來,可那股陰冷的怨毒卻像附骨之疽,牢牢粘在他們背後,直到走出很遠,秦浩軒仍能感覺到那片麵板像被冰錐刺著,又涼又疼。
“他肯定是赤煉子,”葉一鳴的聲音帶著顫,“那眼神……跟武義如出一轍,是想把咱們拆骨扒皮呢!”
秦浩軒沒說話,隻是攥緊了袖中的鐘乳靈液玉瓶。冰涼的玉質貼著掌心,卻壓不住心底翻湧的驚濤——看來,這場因靈液而起的恩怨,還遠遠沒到了結的時候。
赤煉子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錐,在兩千多名新弟子中精準鎖定了秦浩軒和葉一鳴的身影。可此刻兩人正排在隊伍裡,等著上繳水府所得,周圍不僅有九長老坐鎮,更有數十位長老分守各處,彼此監督,維持秩序——他就算恨得牙癢,也隻能按捺住翻湧的殺意,像尊石雕般僵在人群後。
輪到秦浩軒上前時,赤煉子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看著那隻曾奪走鐘乳靈液的手,將水府收獲一一擺在案上,他隻覺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塊,十年壽元的折損、經脈灼傷的劇痛,此刻都化作毒液,順著血管往四肢百骸竄。
“等著……”他在心底無聲嘶吼,銀牙咬得咯咯作響,那雙藏在鬥笠陰影裡的眼睛,惡狠狠地剜著秦浩軒的背影,幾乎要噴出火來,“這筆賬,遲早要算!挫骨揚灰都算輕的,定要讓你嘗遍萬蟻噬心之痛!”
可眼下,他隻能攥緊拳頭,任由那道身影在九長老的點頭示意下離去,將滔天恨意死死壓在喉嚨裡,連一絲火星都不敢泄出來。
秦浩軒走上前,淡聲道:“水府一行,並無收獲。”兩名檢查長老指尖靈光流轉,仔細探查他周身靈力波動,又翻查了他的乾坤袋,最終一無所獲,隻得揮揮手放行。
赤煉子在暗處看著這一幕,懸著的心驟然落地,隨即又被更濃的貪婪攫住——能在兩位長老的眼皮底下藏住東西,這秦浩軒絕非凡俗!他喉間發出一聲壓抑的低笑,咳了兩聲,胸口的傷因這激動的情緒隱隱作痛,卻絲毫不影響他眼底的陰狠:“好,很好……定要將你抓來,扒開你的乾坤袋,搜遍你的儲物戒,把那些見不得光的寶貝全翻出來!鐘乳靈液算什麼?你的秘密,纔是最值錢的……”他舔了舔乾裂的唇,已然開始盤算今晚的行動,絕不能讓這塊肥肉溜了。
水府之事塵埃落定,秦浩軒與葉一鳴登上仙雲車,駛離日月湖。夜幕如墨,湖水黝黑似鏡,連星光都不敢在水麵多作停留,隻有仙雲車劃過空氣的輕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回房的路寂靜無聲,秦浩軒剛轉過迴廊,就見房門口一團暗金色的影子猛地竄了過來——正是小金,一身毛發在月光下泛著緞子般的光澤,興奮地用腦袋蹭著他的褲腿,喉嚨裡發出親昵的呼嚕聲。
秦浩軒輕輕摟著小金的脖頸,指尖拂過它順滑的絨毛。入仙道這最後一個月,小金帶著那群大力猿猴在田地裡忙前忙後,把靈田打理得井井有條;他閉門修煉時,這小家夥也格外乖巧,從不吵不鬨。此刻乍一看,小金體型雖沒大變,毛色卻亮得像鍍了層金芒,精神頭也足得很,渾身肌肉線條比之前緊實不少——顯然修煉又精進了。
“小金,我和葉師兄要議事,”秦浩軒拍了拍它的腦袋,將它放在地上,“守好門口,除了徐羽,誰都不許靠近。”
小金委屈地吱吱叫了兩聲,尾巴勾了勾他的褲腳,還是聽話地竄到門口,蹲坐成一尊小門神的模樣,圓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有小金這道“防線”在,秦浩軒徹底放了心,反手關上門,轉身對葉一鳴道:“說吧,水府那些寶貝,你打算怎麼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