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紀元:道起鴻蒙 第170章 叩開太初門
黃龍真人默然片刻,殿內隻剩呼吸相聞。接引道人伏在地上,未得掌教示下,始終不敢起身。正此時,一聲清脆鐘鳴陡然響起,餘音嫋嫋,遍傳大嶼山。
“是拜山的鐘聲。”黃龍真人從沉思中抬眸,神色一凜,對接引道人道:“單響鐘聲,必是外宗小輩前來。你去檢視清楚,問明所屬宗門。”
話音剛落,他似又想起什麼,補充道:“順帶傳訊四大堂堂主,速至太初寶殿見我。另外,將三名紫種妥善安置,絕不可讓他們露麵。切記叮囑全教弟子,凡本教內情,一概不許外泄——尤其是去年收納三名無上紫種之事,誰敢多言,以判教論處,誅其全族!”
最後幾字,他語氣驟厲,殺氣隱現,聽得接引道人脊背發涼,忙叩首應道:“弟子遵命!”起身時,袍角都因緊張微微發顫,匆匆退了出去。
殿內重歸寂靜,黃龍真人望著殿外沉沉暮色,指尖不自覺地叩著案幾,目光深邃難測。那鐘聲來得蹊蹺,恰逢赤煉子之事剛了,莫非是哪個宗門嗅出了風聲?
接引道人如蒙大赦,猛地從地上爬起來,額頭上早已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他甚至顧不上去擦一把,轉身就快步退出了偏殿。直到身影徹底走出黃龍真人的威壓範圍,他才扶著廊柱重重籲了口氣,胸口因方纔的緊繃而劇烈起伏著——掌教的氣勢太過懾人,更要命的是,他得在極短的時間內安排好這一切,稍有差池,恐怕真會為太初教招來滅頂之災。
偏殿內,黃龍真人望著他倉促離去的背影,指尖輕輕敲擊著案幾,低聲自語:“好些年沒人來拜山了……”他眉峰微蹙,眼中閃過一絲疑慮,“尋常事有千紙鶴傳訊便夠了,這般鄭重其事地登門,怕是有要緊事。”
殿外的風卷著落葉掠過窗欞,帶著幾分秋意的蕭瑟。黃龍真人端起早已涼透的茶盞,指尖摩挲著杯沿,目光投向遠處雲霧繚繞的山門,若有所思。這突兀的拜山,來得實在蹊蹺。
掌教真人的諭令如驚雷落地,太初教上下瞬間動了起來。一道道指令從太初寶殿層層傳下,執事弟子捧著鎏金令牌奔走於各堂之間,令牌上“禁言”二字泛著冷光,映得每個人臉上都凝著肅色。
蘇百花接到指令時,正對著鏡台描眉,指尖的螺子黛一頓,隨即揚聲喚來侍女:“去備車,帶徐羽去百花堂後院的靜心苑,沒有我的話,不許任何人靠近。”她素來嬌柔的眉眼此刻透著果決,脂粉也掩不住那份利落——靜心苑是百花堂最隱秘的院落,四周種滿了迷迭香,既能安神,更能隔絕窺探的靈識。
碧竹子在碧竹堂翻著藥經,見傳訊弟子叩門,隻抬了抬眼皮:“知道了。”半晌才慢悠悠起身,對侍立一旁的李靖道:“跟我來,帶你去個能安安穩穩煉丹的地方。”說罷領著他往堂後那片竹林走,竹影深處藏著間石屋,門上的結界紋在月光下流轉,尋常修士連三步都邁不進。
張狂還在靈田穀處理田壟,護院弟子捧著令牌找到他時,他正彎腰拔著雜草,聞言直起身,掌心還沾著泥:“知道了。”話音剛落,就見兩個執法隊弟子快步上前,左右護著他往穀外走,腰間的佩刀明晃晃的,誰都看得出這是“保護”,更是“看管”。
執法隊的玄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們踩著統一的步伐穿梭在迴廊與庭院間,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每個角落。有個外門弟子多嘴問了句“到底藏了什麼寶貝”,當即被執法隊副隊長按在地上,鎖鏈銬得嘩嘩響,拖去了懲戒堂——這動靜嚇得所有人都閉緊了嘴,連走路都踮著腳,生怕鞋底擦過地麵的聲響惹來麻煩。
太初教的夜空像是被一張無形的網罩住,連風都繞著走。各堂的燈籠都熄了大半,隻有執法隊巡邏時舉的火把在暗處晃動,映得飛簷上的瑞獸雕塑忽明忽暗,平添幾分森嚴。誰都清楚,這般草木皆兵的陣仗,藏著的絕不是小事,而掌教那句“誅殺全族”的警告,正像塊冰坨子,凍得每個人心頭發緊。
四大堂的人接走徐羽與李靖時,靈田穀裡的氣氛驟然緊繃。那些身著玄甲的執法隊弟子如神兵天降,目光銳利如刀,掃過田壟間每一張疑惑的臉。穀中原本此起彼伏的談笑聲瞬間掐斷,連風吹過稻穗的沙沙聲都顯得格外清晰——誰都明白,這般陣仗絕非尋常,而執法隊腰間那柄刻著“禁言”二字的令牌,早已昭示了後果。
秦浩軒正蹲在田埂邊練習製符,指尖的硃砂在符紙上勾勒出最後一筆,卻因遠處的動靜微微顫抖,墨點暈染開來。他抬眼望向葉一鳴,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被風吹散:“師兄,這是……出什麼事了?”
葉一鳴正給靈稻澆水,聞言動作一頓,目光飛快瞥了眼不遠處的執法隊,壓低聲音道:“不是出事。”他用袖口擦了擦額角的汗,語氣帶著幾分瞭然,“你沒聽見方纔的鐘聲?一聲鐘鳴,是外門小輩來拜山。”
“拜山?”秦浩軒愣住,手裡的符筆差點掉落,“修仙界難道沒有更方便的聯絡方式?千紙鶴、傳訊符……哪樣不比這般興師動眾強?”
“你不懂。”葉一鳴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嚮往,“尋常小事自然用傳訊符,可若是邀請參加宗門盛典,或是有重大事宜相商,便需親自登門拜山,這是規矩,更是敬意。一聲鐘鳴是小輩,兩聲是平輩,三聲……那便是輩分比掌教還高的前輩了。”
他望著穀口方向,那裡的執法隊正列隊走過,玄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能讓太初教這般戒備,來的定不是尋常宗門的弟子。咱們啊,少打聽,做好分內事,免得惹禍上身。”
秦浩軒默默點頭,重新握緊符筆,卻發現指尖仍在微顫。遠處的風送來執法隊整齊的腳步聲,與靈稻生長的細微聲響交織在一起,像一張無形的網,籠罩著整個靈田穀。
秦浩軒點了點頭,指尖玄鐵碎屑簌簌落下。他一邊說話,一邊將最後一縷靈力注入手中玄鐵,那暗沉的金屬表麵驟然泛起一層瑩潤光澤,流轉著淡淡的符文紋路。他將成型的玄鐵符牌擱在青石案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咱們出去瞧瞧吧,我還沒見過其他修仙宗門的弟子呢。”
這話倒是真心。自他入太初教修行,眼裡便隻有宗門的亭台樓閣、靈田藥圃,聽師兄弟們提過的“其他宗門”不過是典籍裡的墨字,從未想過能親眼得見。他暗自思忖,敢派來拜山的小輩,定是各宗門精挑細選的翹楚,多半帶著幾分少年意氣的炫耀——這般心思,他倒也理解,便想瞧瞧彆家的青年俊傑究竟是何等風采。
葉一鳴正收拾著刻刀,聞言笑道:“也好,去開開闊眼界。”
二人剛走出靈田穀的結界,就見兩名執法弟子迎麵走來,玄色法袍上繡著“禁”字紋章。為首一人抬手示意:“兩位師弟,奉掌教法旨,今日外門弟子不得擅自議論訪客事宜,不得私窺貴賓行蹤,違令者按門規處置。”話音雖平,那雙眼卻銳利如鷹,掃過二人時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秦浩軒心頭一凜,瞬間回過味來。修仙界的規矩他早有領教,這般刻意的禁口令,反倒襯得此事不簡單。他壓下眼底的好奇,不動聲色地應了聲“謹遵門規”,心裡卻已轉了數圈——能讓太初教如此戒備,來者絕非尋常宗門子弟。
此時的山門口早已聚了不少弟子,雖都按捺著好奇,卻忍不住伸長脖子望向雲端。靈田穀的弟子們也三三兩兩地往山門湊,交頭接耳的低語被執法弟子的目光掃過,便立刻嚥了回去,隻餘下彼此眼中的探究。
忽然,天邊傳來一陣清越的環佩聲。眾人抬眼望去,隻見一輛仙雲車踏著霞光而來,車轅上雕刻的鸞鳥紋樣在日光下流轉金光。車剛落地,一位身著月白道袍的接引道人便踏雲而下,他袖袍一揮,捏動法訣,那仙雲車便如潮水般褪去光華,化作一枚玉佩落入掌心,被他順勢係在腰側。
道人轉過身,目光落在山門口那對青年男女身上。男子著青紋法袍,腰間懸著一柄玉柄長劍,眉宇間帶著幾分傲氣;女子則穿淺紫衣裙,鬢邊簪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玉製靈花,眼神清亮如溪。接引道人對著二人稽首行了個道禮,聲音朗潤如鐘:“天衍宗弟子遠道而來,太初教有失遠迎。”
那青袍男子亦拱手回禮,聲音清越:“敢勞道長親迎,晚輩陸承宇,奉師命前來拜山。這位是師妹蘇清瑤。”
山門口的弟子們屏住了呼吸,目光不自覺地在二人身上流轉——那男子周身靈力凝而不發,卻隱隱透著金丹期的威壓;女子指尖輕撚,一朵真靈花瓣自她鬢邊飄落,落地化作一隻彩蝶翩躚飛去,引得眾人低低一聲驚歎。
秦浩軒站在人群後,望著那二人從容不迫的氣度,忽然明白了禁口令的深意。這般風采,的確擔得起“炫耀”二字,而太初教的謹慎,或許正是怕自家弟子年少氣盛,失了分寸。他悄悄碰了碰葉一鳴的胳膊,低聲道:“果然是青年俊傑。”
葉一鳴望著那對男女的背影,若有所思:“天衍宗以推演天機聞名,他們這回來,恐怕不隻是拜山這麼簡單。”
風拂過山門的迎客鬆,將遠處的談笑聲送來幾縷。秦浩軒望著那道人與天衍宗弟子並肩走入宗門深處的背影,忽然覺得,今日這趟出來,怕是真能瞧見些不一樣的門道。
“這位師兄、師姐,敢問出身何門何派?”接引道人語氣謙和,拱手行了一禮,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時帶著恰到好處的審視——既不失禮數,又未露半分輕慢。
那男子聞言,唇角揚起一抹溫雅的笑,拱手回禮道:“在下古風派常傲天,這位是舍師妹許晴。”聲音清朗,帶著世家子弟特有的從容氣度。許晴亦隨之頷首,淺青色的裙擺隨動作輕晃,露出裙邊繡著的銀絲雲紋,低調中藏著精緻。
“原來是古風派的常師兄、許師姐,失敬。”接引道人麵上笑意更深,抬手引向身側,“請隨我移步,宗門已備下清茶。”說罷,他屈指輕彈,指尖縈繞的靈氣落在掌心那枚巴掌大的仙雲車模型上。隻見靈光乍現,模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放大,不過數息功夫,一輛丈餘長的仙雲車便穩穩落在青石地麵上。
這車確實奪目:車身以流光木打造,陽光下泛著珍珠母貝般的虹彩,車壁上鑲嵌著細碎的星輝石,勾勒出繁複的雲紋法陣——明眼人一看便知,那些紋路既是裝飾,更是精妙的防禦禁製,尋常法器難傷分毫。車門兩側雕刻著展翅的玄鳥,鳥眼處嵌著鴿血紅寶石,車門開啟時,玄鳥眼中紅光流轉,似有靈韻。車內更是講究,鋪著厚厚的雲錦軟墊,車頂懸著夜明珠燈,角落的暗格裡隱約可見閃爍的陣紋,顯然藏著攻擊法陣的觸發機關。這般配置,比尋常弟子租用的仙雲車何止精緻十倍,單是流光木的用料,便已是天價。
常傲天與許晴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得體的讚歎。“太初教果然底蘊深厚,這般仙雲車,怕是整個修仙界也難見幾輛。”常傲天撫掌笑道,語氣中帶著真心實意的欣賞。
接引道人客氣道:“師兄謬讚,不過是代步之物,能護得貴客周全便好。請——”他側身引二人上車,玄鳥雕刻的車門緩緩開啟,露出車內暖融融的光暈,與車外微涼的晨氣相映,更顯周到。
接引道人這手炫技意味昭然若揭,那仙雲車懸在半空,流光木車身流轉著虹彩,星輝石鑲嵌的雲紋法陣隱隱發亮,玄鳥雕刻的車門半開,露出車內雲錦軟墊與夜明珠燈的暖光,看得常傲天與許晴眸中掠過一絲驚色。
“早聞太初教底蘊深厚,護山大陣精妙絕倫,今日得見……”常傲天撫掌輕歎,目光掃過車壁上流轉的禁製紋路,語氣裡滿是真切的歎服,“單是這仙雲車的陣紋佈局,便已巧奪天工,我等自愧不如。”
接引道人聽得眉梢微揚,臉上卻掛著謙虛的淺笑:“常師兄過譽了。貧道不過是個接引弟子,這車也隻是掌教賜下的玩物,何足掛齒。”
一直含笑靜立的許晴忽然開口,她圓圓的臉蛋白裡透紅,齊劉海下的眸子亮晶晶的,聲音清甜卻帶著幾分銳利:“師兄何必過謙?我們來時便聽聞,掌教有位心腹愛徒,雖在教中籍籍無名,卻能在黃龍師叔耳邊說上話,便是長老院的長老也要讓三分呢。”話裡藏著的試探,像顆小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麵。
接引道人臉上的笑意淡了些,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角的法印,慢悠悠道:“許師妹說笑了,貧道不過是恪守本分罷了。”
許晴這話明著是捧,實則將“吹耳邊風”的名頭往接引道人身上一扣,帶著幾分綿裡藏針的意味。可接引道人臉上瞧不出半分波瀾,依舊是那副淡然模樣,欠了欠身道:“許師姐謬讚,在下不過是輪值接引,掌教決策豈會因旁人言語動搖?”說罷抬手做請,姿態恭敬卻疏離。
許晴卻似沒瞧見那手勢,指尖摩挲著掌心裡一個巴掌大的馬車模型,忽然對著模型輕輕吹了口靈力。隻見青光乍起,那模型“嗡”地一聲騰空而起,落地時已化作一輛氣派馬車——八匹白駿昂首立在車前,毛色亮得像鍍了月光,高矮肥瘦分毫不差,四蹄踏在地麵,竟隱隱有風雷之聲,透著股逢山開路、遇水架橋的衝勁。
再看馬車本身,雕欄玉砌間纏滿雲紋銘文,連車輪輻條上都刻著細密禁製,雖不如接引道人那仙雲車的陣法精巧,卻勝在霸氣規整,攻防之餘,車軸處流轉的靈光泄露了加速陣的痕跡。許晴拍了拍車轅,挑眉看向接引道人:“師弟的仙雲車精巧,我這‘踏風輦’卻勝在穩當,你瞧這八駿,可是用雲紋玉髓雕成,遇敵時能化出真形護車呢。”
話裡話外的較勁藏不住,接引道人卻隻是淡淡一笑:“許師姐的踏風輦果然威風,看來今日是我班門弄斧了。”語氣裡聽不出半分介懷,彷彿方纔的暗刺從未存在過。
最讓接引道人目光一凝的,是那馬車軸心處——七個凹槽呈北鬥七星之勢排列,每一處都嵌著一枚靈石,璀璨奪目,靈氣幾乎要凝成實質,絲絲縷縷往外溢。
隻粗粗一瞥,接引道人便心頭微動:絕非下品靈石!那溫潤的光澤、流轉的光暈,至少是中品靈石。再細辨,石內靈氣的醇厚程度,竟隱隱有逼近中三品的勢頭,即便最差也是中二品,已是尋常修士難得一見的珍品。單是這一枚,便足以讓他那仙雲車上的陣眼靈石相形見絀,更遑論整整七枚,還按星象排布,隱隱引動天地靈氣,端的是大手筆。
常傲天與許晴縱身躍上馬車,回身對著接引道人拱手笑道:“多謝師兄盛情相邀。隻是我二人久聞大嶼山鐘靈毓秀,黃帝峰更是風景如畫,若乘師兄的仙雲車,轉瞬便至太初寶殿,反倒錯過了沿途觀光賞景的雅趣。故而鬥膽乘自己這粗陋車駕,還望師兄海涵。”
話雖客氣,語氣裡卻藏著幾分難掩的自得。接引道人望著那馬車軸心上流轉的靈光,眼底掠過一絲訝異,隨即恢複如常,拱手回禮:“二位既有雅興,自當從便。沿途風光正好,慢走不送。”
話音未落,那馬車已“駕”地一聲輕響,八匹玉駿揚蹄,車軸處七星靈石同時亮起,帶起一陣清風,朝著黃帝峰方向駛去,留下淡淡的靈氣餘韻,縈繞在空氣中。
接引道人望著馬車遠去的背影,心裡那點不爽像被風吹起的塵埃,明明落了地,卻還硌得慌。這兩人,分明是想自己慢悠悠逛上去,偏要找些“賞景”的由頭,說得倒挺好聽。
他壓下心頭那點波瀾,臉上依舊掛著平和的笑,對著馬車喊道:“既如此,便請常師兄、許師姐自便。隻是掌教真人已在太初寶殿等候,還望二位莫要耽擱太久纔好。”
“自然,自然!”常傲天在馬車上拱手應道,聲音裡帶著笑意。
馬車順著通天梯緩緩上行。這通天梯由青石板鋪就,一階階蜿蜒向上,尋常馬車走在上麵,難免顛簸,稍不留意就可能顛壞車輪。但這輛馬車卻穩得很,車輪碾過石板,幾乎聽不到什麼聲響,更彆說顛簸了,坐在車裡,隻覺平穩順滑,如履平地。
車簾被風吹起一角,露出裡麵的景象。
常傲天端坐於內,一身月白長袍,墨發用一根玉簪束起,側臉線條分明,劍眉星目,既有儒雅之氣,眼底又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冷冽,兩種氣質糅合在一起,竟有種說不出的吸引力。
許晴坐在他身旁,肌膚白得像雪,嘴角噙著甜甜的笑,一身淡粉羅衣隨風輕輕飄動,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蘭花香,清幽雅緻,聞著讓人心神安寧,見者無不為之傾心。
兩人偶爾低聲交談幾句,聲音被風吹散,聽不真切,卻讓人覺得畫麵格外和諧。馬車行得不快,像是真的在欣賞沿途風景,陽光透過樹葉灑在車身上,鍍上一層金邊,遠遠望去,竟像是一幅流動的畫。
接引道人站在原地,望著馬車漸漸消失在通天梯儘頭,才緩緩收回目光。他摸了摸下巴,心裡暗道:這兩人,倒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隻是……他想起掌教真人的囑托,輕歎了口氣,轉身往太初寶殿走去。不管怎麼說,人已經到了,剩下的,就看掌教真人的意思了。
“好一對璧人!”秦浩軒望著緩步走來的兩人,忍不住低讚出聲。
他站在廊下,目光銳利如鷹,早已看穿那兩人刻意收斂的氣息——男子周身縈繞的靈力如深潭般沉靜,卻在袖口微抬時泄出一絲鋒銳,隱有劍鳴在空氣中震顫;女子裙擺掃過青石板的瞬間,衣袂翻飛處似有流光劃過,那是內息凝練到極致纔有的跡象。這等修為,在同輩中已是鳳毛麟角,難怪敢在古風派獨占鼇頭。
周遭弟子的目光多黏在那輛停在殿前的馬車——車廂嵌著細碎的明珠,陽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車輪裹著鮫綃,碾過地麵竟悄無聲息,一看便知是用萬年鐵木與深海鮫皮所製,尋常弟子怕是連見都未曾見過。讚歎聲此起彼伏,多是驚歎於馬車的奢華。
秦浩軒的視線卻越過人群,牢牢鎖在兩人背後的劍上。
男子背負的長劍古樸無華,劍鞘是暗沉的玄鐵色,卻在靠近劍鐔處纏著一圈銀絲,勾勒出半朵將開未開的蓮,隱隱有劍氣衝破束縛,在空氣中劃出細微的漣漪;女子腰間的短劍則精緻得多,劍鞘嵌著三枚鴿血紅寶石,與她耳垂上的墜子交相輝映,劍穗是罕見的冰蠶絲所製,無風自動,帶著凜然的寒氣。
“果然是寶劍配英雄。”秦浩軒撚著指尖的茶沫,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劍未出鞘,劍氣已迫人,這對男女的鋒芒,怕是藏不住了。
他看著那兩人並肩踏上殿階,男子側頭與女子說著什麼,女子仰頭笑答,陽光落在他們交疊的身影上,竟生出幾分“郎豔獨絕,世無其二”的奪目來。
周遭的議論聲漸漸低了下去,連最喧鬨的弟子都下意識放輕了腳步——那是一種無形的氣場,由內而外散發出來,讓人心生敬畏,卻又忍不住被那份鋒芒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