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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替身日常 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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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長安

“爹孃,
女兒先出去瞧瞧……”

周府上房中,聽下人通傳說表姑娘回來了,周綰音立馬提著裙擺歡喜地迎了出去。

不過片刻她又白著臉跌跌撞撞跑了回來。

“又莽莽撞撞的,怎麼了這是?”周夫人輕斥。

周澄在一旁笑了一聲,
慢悠悠道:“娘還不明白,
試問姐姐最怕的是誰,
看這架勢必定是太子殿下親臨了唄!”

周澄說得沒錯,
和沈虞一道回來的人正是當朝太子李循。

男人和一身粉衣的少女並肩一道踏入房中,對上一家人驚異錯愕的目光,
沈虞也覺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就和男人分開了一些距離,上前施禮道:“舅舅、舅母,
小魚讓你們擔心了。”

周讓夫婦還不知沈虞在江州遇見了什麼,隻是她這一走就一個多月不回,又是在沈逸離世的節點,難免擔憂沈虞是想不開。

不過好在觀沈虞麵容,麵色紅潤並未添憔悴之意,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隻是眼前這位不速之客……

夫妻兩人對視一眼,心中長歎。

一個月前宋廷風塵仆仆地來了杭州問太子去了何處,
這周讓如何能知道?看樣子宋廷還挺著急,又問自家外甥女去了何處,周讓怕耽誤朝廷大事,
就說沈虞去了江州。

難不成太子是又追過去了?

周讓不知道兩人在江州發生了何事,
對李循拱手道:“不知太子殿下大駕光臨,
下官有失遠迎,還請殿下上坐。”

“子謙不必多禮,快請坐。”李循虛扶一把,
沒去上坐,反而示意周讓坐回原位。

周讓說道:“臣惶恐。”

“子謙不要推辭。”李循徑自往一側坐到了下首。

周澄原本坐在左上的位置,此刻也很是有眼力見兒地給李循讓開坐到了對麵,朝他擠眉弄眼。

李循輕笑一聲,心領神會。

周綰音則瞪了弟弟一眼。

沈虞看周讓和周夫人還站著,隻得扯了扯嘴角道:“舅舅和舅母快請坐罷。”

夫妻兩人這才坐下。

婢女又重新上茶。

一時屋裡靜悄悄,誰也不敢該開口先說話,隻有李循端起茶盞時青瓷碗蓋碰撞的清脆響聲。

沈虞知道舅舅和舅母是不知說什麼好,她心中也過意不去,因為她的事情,不知道害兩人擔心多少回了。

李循放下茶盞,說道:“虞兒,和你舅母、弟弟妹妹先回房中敘話罷,孤與你舅舅有要事相商。”

沈虞起身,與周夫人和綰音澄哥兒三人去了隔壁的暖閣。

綰音擔憂道:“表姐,太子殿下為何要跟過來,他與爹爹有什麼要事要談?”

周夫人抓了把錢,先將兒子打發了出去,“出去玩兒罷,我和你姐姐與你表姐有體己話要說。”

周澄一聽就不樂意,“我不出去!我也是表姐的弟弟,憑什麼姐姐就能聽我就聽不得!”

周夫人柳眉倒豎,這下錢也不給了,“臭小子,你下輩子托生成個姑娘再來找你老孃理論去!快滾!”

周澄心想自己可真是爹不疼娘不愛啊,任是那一邊都不歡迎自己。

他灰溜溜地“滾”了出去。

兩個人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沈虞頓時更加不知道如何將話說出口了。

她絞著手中的帕子道:“大約是朝堂中的事要商量,我……我也不太清楚。”

周夫人微鬆了口氣,但仍是不放心,“太子不是早就走了麼,你怎麼又和他一道回來了?是在路上碰上的?”

“對……是在江州無意遇見,殿下說有些朝堂上的事情要和舅舅談,就……就與我一道回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他什麼時候走啊?”周綰音忙問。她最怕這尊佛了。

沈虞腦中成了漿糊,開始亂編:“大概……明後天吧,我也不知道,還是要看他是怎麼想的。”

於是直到晚膳時間,那廂李循和周讓都聊完了,沈虞還是沒把自己真正的打算和周夫人說出來。

掌燈時分,暮色四合。

眼看天色已是不早,周讓自然是要客氣兩句留太子殿下在府上用晚膳的。

沒想到他剛客氣了一句,李循就笑道:“子謙不說,孤也想留下來再嘗嘗令夫人的手藝。”

周讓:“……”

周讓喚婢女去預備晚膳,少頃,一家人在上房坐齊。

這頓飯周家人吃得戰戰兢兢,沈虞用得食不知味,大約隻有李循心情愉悅,甚至多用了兩碗米飯。

酒飽飯足,酒過三巡,沈虞見李循麵色如常還要繼續,而自家舅舅已是臉紅脖子粗,忙出聲道:“時辰不早了,不如殿下今日先回去,日後……日後有空再敘。”

李循慢慢看她一眼,放下酒盞。

這是要趕他走的意思。

他微微眯了鳳眼,不動聲色,眸中卻閃爍著幾分不滿。

沈虞就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去。

幸好李循倒也沒有為難她,站了起來,微微笑道:“也好,孤今日尚有事務在身,明日閒暇,再登門與子謙一敘。”

周讓被喉嚨裡還沒嚥下去的酒嗆了兩口,心說太子殿下你大可不必啊!我可沒什麼舊情要和你敘!

李循又看向沈虞,淡淡道:“可否勞煩沈姑娘送孤一程?”

“沈姑娘”這三個字被他咬的重重的。

沈虞怕他又落臉子,隻好對舅舅和舅母道:“我去送太子殿下,去去就回,舅舅和舅母就先回去罷,不必擔心。”

兩人從屋裡一出來,李循就沉下了臉大步往前走。

走了兩步又停住,忍下心口的鬱氣,等沈虞追上來,揮手示意周圍的侍從離遠些。

“你可和你舅母說過了我們兩人的打算?”

沈虞咬了咬唇,顧左言而右其它道:“殿下和舅舅聊了什麼,我看說了好像還挺久的?”

她眨巴著眼睛不肯抬頭,這幅心虛的模樣,李循再熟悉不過。

當初回杭州之前,沈虞說她想親自告訴周讓和周夫人自己的打算,不希望李循插手此事。

李循尊重她,和周讓談了一下午自然都是天南海北、朝堂之事。

可是用晚膳的時候她始終不肯抬頭看他,就連周綰音和周夫人也隻是神色惴惴並無焦灼擔憂之的模樣,李循見了還有什麼不明白?

“殿下生氣了?”

沈虞仰頭問他,輕言軟語,“我隻是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殿下再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她手裡提了一隻羊角銀燈,昏黃的燈光搖曳著落在她瑩白如玉的小臉,水汪汪的眸子清澈見底,又嬌美迷人。

李循原本是有些生氣的。

他早就說過不會逼迫她,隻需要她開口,說一聲隻是和他順道回長安看望祖母罷了。

可是就連這樣的一句簡單的話,她都不肯說出口,

他心裡是難過大於生氣,在她眼裡,他就是這樣一個拿不出去、說不出口的人。

沈虞也有些過意不去,答應好的話她食言而肥,這事情確實是她不對。

耳邊被人撫了撫,李循將她被風吹亂的發彆到耳後,沈虞瞪大眼睛,看著他陡然放大的俊臉。

卻是李循在她額上親了一口,抿著唇道:“對你的懲罰,下次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輕易許諾就是,孤還能逼你不成?”

沈虞微微鬆了口氣,麵上的笑容也就真切了幾分,將手中的角燈遞給他,柔聲一笑,“殿下一路慢行。”

這一笑,看得李循心神一蕩。

他沒接,話卻軟和了不少,“孤自有分寸,倒是你,身子底薄,不要熬夜,回去早些休息,手腕上的傷疤,記得塗舒痕膏,不要落下。”

沈虞應下。

李循走到門口,又頓住步子,走回來認真道:“虞兒,孤剛纔不該生氣,我向你道歉……你隻要記住,隻要你不願意,沒有人可以逼你,孤亦是如此。”

他忍不住又撫了撫她額前的秀發,“明白了嗎?”

沈虞一怔,旋即輕輕點頭,“我省得,殿下是頂好的人,不會逼迫我的,我會尋合適的時間告知舅舅和舅母。”

頓了頓,又道:“殿下趕緊回去罷,天色已經很晚了,會冷的。”

李循又叮囑了她兩句,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喜歡一個人,片刻也不想與她分離,能與她多說一句話心裡頭都是歡喜的。

第二日,沈虞就尋了個機會單獨與周讓和周夫人說了。

她收拾了行囊,派人去驛站通知他。

李循沒想到她這次這麼爽快利落,趕緊吩咐人將東西都備至齊全了,而後換了一身簇新的袍子,騎著馬去了周府接她。

周府門口,周夫人還在勸,“此去長安路途遙遠,你不如再留下來住幾日,我給你尋個可靠的鏢局,送你過去。”

太子的車架停在周府門前,李循下馬,朝沈虞走過來,周夫人瞧他這全副武裝的模樣,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太、蘇,蘇將軍怎麼突然過來了?”

李循:“……”

李循銳利的目光落在沈虞身上。

沈虞輕咳一聲,耳根微燙,又低下了頭絞著手中的帕子。

好啊,本以為她昨晚是聽見去他說的話了,沒想到這丫頭根本就……

沈虞頂著他與舅母灼灼目光的雙重壓力,硬著頭皮道:“舅母,太子殿下正巧也要回長安……我、我想著正好與他順路,就準備讓殿下……順路……捎我一程。”

“這,這怎麼好勞煩太子殿下!”周夫人忙將沈虞拉到身後,目帶警惕,那目光,就跟防狼一樣。

李循嘴角一抽,瞪了沈虞一眼。

沈虞從周夫人身後出來,“舅母,你彆擔心,我和太子殿下說好,隻是……隻是回去看望祖母而已,路上有殿下護著,我一定能順利達到長安。”

“隻是去看望你祖母?”周夫人表示懷疑,就差把“胡說”兩個字掛在臉上了。

“當真,小魚沒有騙您。”說著湊到周夫人耳旁,悄悄說了一句話。

……

“你和你舅母說了什麼?”

馬車中,李循問道。

外麵天氣太冷,李循找了個藉口把阿槿趕下來,兩人共乘一輛馬車。

沈虞懶懶地靠在車壁上,蓋著毯子。

車裡燒了四個火盆,跟火爐似的,熱得她有些睏倦,並不想理他。

“沒說什麼。”

“沒說什麼?”

李循俯下身,捏住她小巧的瓊鼻,“你就敷衍孤罷,孤在你眼裡就這般的見不得人。”

沈虞喘不上氣來,一下子憋醒了,掀開眼皮瞪他道:“你乾嘛!”

像小兔子跳起來咬人。

李循失笑,用食指輕輕颳了下她的鼻梁,“這就生氣了?”

鳳眸明亮幽黑,低沉淳厚的聲音和吐出的溫熱氣息猶如羽毛一般搔在人的臉上。

沈虞被他看得略有些不自在,垂下眼睛道:“沒有。”

其實她和周夫人說的是她此去長安,多則半年,少則三個月,一定會回來。

周夫人這才稍稍放下心來,知道她去意已決,才未曾多加阻攔。

但是這話要是告訴李循,他必定得瘋了不可。

沈虞縮了縮腦袋。

每當她心虛的時候,要不就絞帕子,要麼就縮著腦袋不敢抬頭看人,因此她一做這個動作,李循就很敏銳地眯了眯鳳眼。

隻想了想,還是作罷。

他既說過了不會逼她,由她自己來做決定,就不必多此一問了。

總有一日,他會要她心甘情願地留著他身邊,全身心的依賴他。

他要一點點占據她的心,取代李衡,成為她心中最不能割捨之人。

兄長又如何,太極殿前那一跪,從此後他再也不欠他,即使兩人曾經相愛刻骨銘心,可現在沈虞心中也有了他。

作為一個男人,無論他表麵裝得多麼大度,心裡也絕不可能容忍她心中還藏著另一個男人,容忍這個男人遠比自己要重要。

不過至少是現在,他知道自己的分量還是有些重的。

李循拍了拍自己的肩,“靠在孤身上,車壁冷。”

車壁上掛了一層暖和的棉布,但靠久了冷意還是隱隱往身體內鑽,沈虞想拒絕,可想到近來三番對他食言,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小腦袋略有些拘束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路顛簸,她慢慢地又生了睏意,眼皮上下打架。

粗糲的指尖在她臉上輕撫過,撥弄著她額前的一縷青絲。

男人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地落入她的耳中。

“虞兒,那日你手中拿的木匣,裡麵裝的都是誰寫給你的信?”

沈虞半響無語。

她不知如何作答,乾脆裝睡。

片刻後,許是沒有聽到她的回答,男人又輕聲一歎,“虞兒,你心裡明明有我,為何就是不肯承認?”

……

後來沈虞不知不覺中就枕在他的肩上昏昏睡了過去。

*

長安。

公主府中,李芙正坐在樹下生悶氣。

婢女走過來勸道:“公主,外麵天冷,您還有著身子,咱們進去罷?”

李芙繃著臉道:“我沒事,我就在這兒坐一會兒。”

婢女一扭頭,發現顧晏清過來了,忙給這位駙馬爺使了個眼色。

顧晏清會意,走過來聲音溫和地道:“公主這是怎麼了,怎麼大冷天的坐在外頭?”

李芙眉心抽了抽,沒言語。

顧晏清便坐到她身側,從背後拿出一隻糖人兒來在李芙麵前晃了晃,用誇張的語氣道:“公主快看,這糖人兒怎麼長得這麼像你!”

李芙氣鼓鼓的,斜著眼睛看了一眼,目光立時就被眼前穿裙子、梳高髻的糖人兒吸引了過去。

“這是什麼東西?”

“這叫糖人兒,東市街角就有賣的,臣覺得公主應當會喜歡,就做主替公主買來嘗個趣兒。”

李芙哼了一聲,“拿著你這糖人兒去討好你娘和你那可憐巴巴的小表妹罷,本公主纔不稀罕這勞什子。”

顧晏清笑道:“他們喜歡不喜歡,臣也不會給,臣是買來討好公主的。”

李芙聽到“討好”二字,心腸微軟。

但她素來是個要強之人,剛剛被太醫診斷出有孕,婆婆就往丈夫的房裡要塞人,塞的還是個嬌嬌軟軟的小表妹,兩人背地裡排揎她,還當她不知道。

李芙生氣啊,她乃堂堂惠寧公主,就算是貞靜公主也不敢壓她一頭,這個老婦卻總是屢教不改。

本來她也想裝得賢惠大度些,不就是個妾嗎,她還多在意不成?

但是真到了這時節,也不知是不是孕期敏感,她心裡卻是一萬個不樂意!

“公主眼睛怎麼紅了。”

顧晏清的聲音愈發溫柔,他用帕子給妻子拭淚,一開始李芙還有些抗拒,但慢慢地她便靠在了顧晏清的肩膀上,輕輕啜泣,哭得眼圈兒都要紅了。

顧晏清歎道:“公主放心,我不會納表妹的,我此生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除了公主,旁的女子我都不會多看一眼,公主不要難過了,好不好?”

“呸,”李芙啐道:“不要臉,誰稀罕你的白首不相離,淨做白日夢。”

“好好好,都是我做夢。”

好說歹說,總算是將李芙勸進了屋去。

李芙覺得有些睏倦,便在美人榻上倚著顧晏清問:“夫君你說,嫂嫂什麼時候能回來,算著時候也不多了,我想嫂嫂了。”

顧晏清笑,“就不想殿下?”

李芙冷笑一聲,“想個屁,他才配不上我的嫂嫂,幸好我嫂嫂還活著,否則我這輩子都再也不要理他!”

兩人一個月前收到錦衣衛從杭州急遞過來的信,說是李循已經準備啟程趕回長安。

更帶回來一個極為令兩人驚愕的訊息——沈虞還活著!

以為沈虞真的掉下陵江死的時候,李芙半夜裡都能從夢中被嚇醒。

一是哀傷紅顏薄命,斯人已逝。

二則失望兄長麵目全非,從此後她永遠地失去了幼時護她疼愛她的親哥哥。

顧晏清擔心兄妹積怨,心生隔閡芥蒂,故而告知真相。

但李芙依舊不肯原諒,見了李循也不似從前親熱熱絡,李循表麵上不在意,依舊疼愛李芙,但兄妹兩人一母同胞,心中怎麼可能不痛苦難受。

他也不曾為自己分辨分毫,因為對於那時的他來說,沈虞的死確實是他一手促成,他纔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兩人剛提到李循和沈虞,就聽外麵的婢女急匆匆地趕緊來稟道:“駙馬爺,公主!太子殿下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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