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類型 > 探案基礎,大人就不基礎 > 第十三章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探案基礎,大人就不基礎 第十三章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他將鬥笠取下來,小麥色的膚色一覽無餘,高挺的鼻梁陡峭入眉間,下巴上的一點紅痣更加顯眼。

深灰舊布袍被他寬闊的肩背撐出利落棱角,布料下緊繃的肌肉線條流暢精悍。

衣料粗糲,毫無紋飾,袖口和下襬甚至有些磨損起毛。

這身與長安繁華格格不入的簡樸甚至寒酸,反而將他挺拔悍利的身形襯托得更加突出。

“不必。”季琢玉搖搖頭,疑惑地端詳他,他叫崔十九,就該是崔十八的弟弟,他也是崔恪的手下。

崔十九輕應一聲,眼神中劃過一抹淡淡的落寞,眼前的姑娘似乎跟兄長關係不好,想來也不會待見他。

跟那些人一樣,討厭他兄長,自然也會討厭他。

“崔十九。”

他前腳剛邁進大理寺,身後傳來清脆悅耳的女聲,喚他的名字,瞬間他緊皺的眉頭鬆弛下來。

崔十九下頜線如刀削,唇緊抿,回頭看向季琢玉,安靜的等她繼續往下說。

季琢玉微微張開嘴,醞釀了一會兒才說:“方纔謝謝你。”

崔十九眼裡多了一點光亮,不過在他開口說話的時候便消散了。

“姑娘不必在意,我是大理寺中的護衛,今日無論是誰摔在這,我都會攙扶。”

同胞兄弟,截然不同。

“無論是誰……不論出身貴賤嗎?”季琢玉喃喃自語,不像是追問,更像是在強調。

“嗯,不論出身貴賤。”

崔十九不懂她為什麼這麼問,但還是認真地回答她的問題。

她有心事?

又是在大理寺前,莫不是她家中什麼人牽扯了要緊的案子,讓她一籌莫展。

季琢玉點點頭,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像是在苦水中浸泡過的糖。

“你跟這裡麵的人,不一樣。”

她盯著眼前的崔十九,兩人站在大理寺硃紅大門前對視。

最懾人的是他那雙深潭似的眼,沉靜銳利,帶著洞穿一切的審視和揮不去的倦冷。

幾縷碎髮汗濕地貼在額角,幾道淺疤藏於髮際眉骨。

他從前一定受過很多傷。

舊袍衣襟微敞,露出一小截緊實鎖骨和深色裡衣領緣,引人遐想布料下遒勁的肌骨。

腰身勁瘦,被磨舊的牛皮鞶帶勒出利落線條,上麵懸著一柄毫不起眼卻透著殺氣的鯊魚皮鞘橫刀。

他隨意站著,舊袍裹身,氣息冷硬如玄鐵。

寬闊的肩背是沉默的力量,微敞的領口泄露一絲不經意間的性張力,搭在刀柄上的手骨節分明、覆著薄繭,充滿了掌控感。

“姑娘日後若是有事需要大理寺幫忙,可以隨時來找我,跟人說尋崔十九,我定會出現。”

她不主動說,崔十九不好意思直接開口相問,隻好如此委婉地告訴她,遇上麻煩就來找他,他會幫她。

季琢玉敷衍地點點頭,她再也不想踏進這個地方半步了,什麼崔恪,什麼崔十八,她不想再看到他們。

一群朝廷的走狗,冷血禽獸。

怪不得秦姨厭惡朝廷的官差,每每有縣廨的人來例行檢查,秦姨都是發牢騷,不明所以的討厭他們。

現在她完全能理解秦姨了。

“呸,鐵閻羅,我自有法子為紅綾報仇。”

季琢玉自言自語,眼神變得犀利又尖銳,攥緊雙拳,心裡已經有了好計謀。

鴻臚寺的守衛可冇有這裡的多,而且大多是些酒囊飯袋。

倘若幾個西突厥人莫名丟了,估計鴻臚寺的官差都要好幾個時辰以後才能察覺到。

“什麼?”崔十九冇聽清她在自言自語說什麼。

“冇什麼,我先走了。”季琢玉笑著搖搖頭,她已經想好了法子,何時潛入鴻臚寺何時帶走西突厥人,她又回頭說:“倒是有一事,想請十九大哥幫忙,隻是在這裡說怕是不方便。”

“好。”崔十九想都冇想就答應了。

她從他身前走過,石榴花的香氣停留在風中,甜而不膩,柔而不嬌,跟嶺南密林中令人窒息的硫磺與腐葉瘴氣截然不同。

也不是繁華長安城中混雜著胡人汗臭、牲畜糞便和脂粉的渾濁氣味。

崔恪一身深緋官袍,玉帶銙在暮色中泛著冷硬的光澤,剛從衙署步出,便見不遠處的石階旁,他那剛從嶺南調回的得力臂膀崔十九,正與一個瘦小的“青袍少年”低聲交談。

那“少年”身量單薄,麵容隱在陰影裡看不真切,隻聽得一把刻意壓低的嗓音,帶著幾分急切:“……崔護衛,那便說定了,明日巳時三刻,西市胡記茶肆……”

崔十九高大的身影微微前傾,側耳聽著,那慣常冷硬的輪廓在暮色中似乎柔和了半分,沉聲應道:“嗯。”

崔恪的腳步頓在門廊的朱漆廊柱旁,無聲無息。

他麵上無波無瀾,依舊是那副喜怒不形於色的少卿威儀,目光卻沉沉地落在崔十九專注傾聽的側臉上,又掃過那“少年”匆匆離去的、略顯倉促的背影。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滯澀感,悄然盤踞在胸口,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攥了一下。

他怎麼不知道,她還有這本事,能讓隻見過一麵的大理寺護衛如此聽她的話。

季琢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朱雀大街熙攘的人流中。

崔十九這才直起身,習慣性地掃視四周,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

一個轉身,便對上了廊柱陰影下那雙深潭般的眼睛。

“大人?”崔十九微怔,立刻抱拳行禮。

他敏銳地捕捉到大人身上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並非是平日處理棘手公務時的凝重,更像是一種不悅,被強行按捺下去的……

莫不是大人還在憂心和親公主案,此案不是移交給鴻臚寺了嗎?

崔恪清冷的目光裡帶著一種怨氣,似乎比這暮春的晚風還要涼上幾分。

“嗯。”崔恪淡淡應了一聲,擡步走下石階,走到崔十九麵前,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一瞬,彷彿要穿透那層冷硬的表皮,看清裡麵藏著什麼。“方纔在門口,耽擱了?”

“是。”崔十九言簡意賅,並未解釋,“遇到一個……問路的。”

崔恪的視線掠過崔十九方纔注視的方向,語氣聽不出情緒:“問路問到明日之約了?看來長安城的路,比嶺南的瘴林還難辨。”

這話語裡,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極淡的酸意。

崔恪自己似乎也察覺失言,立刻斂了神色,恢覆成那個沉穩持重的大理寺少卿,彷彿剛纔那點異樣隻是錯覺:“罷了。今日案牘堆積如山,有些疲乏。”

崔十九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太熟悉這位上官了。

崔恪其人,恪守律法,心如磐石,極少言“疲乏”,更不會為公務之外的事情流露情緒。

今日這“疲乏”二字,聽著實在有些刻意。

“大人若有煩憂,屬下願效犬馬之勞。”崔十九的聲音低沉而堅定,“為大人分憂,是屬下本分。”

嶺南十年,他這條命,早已與崔恪的信任和托付綁在了一起。

崔恪的目光落在崔十九忠誠而毫無雜質的臉上,胸口那股滯澀感卻更重了。

他移開視線,望向遠處宮闕的飛簷,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卷宗:“分憂?你剛回長安,是該好好休整適應。隻是,”

他話鋒一轉,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官威,“明日大理寺有幾樁要緊的卷宗需人手複覈,你需當值,不可懈怠。”

崔十九一愣,立刻道:“大人,明日巳時後,屬下能否請幾個時辰……”

“不可。”崔恪打斷他,聲音不高,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力量。

他轉過身,正麵對著崔十九,緋袍在晚風中輕輕拂動,目光銳利地看進崔十九眼底:“崔十九。”

“屬下在。”

崔恪頓了頓,彷彿在斟酌詞句,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崔十九心頭一跳:“你年紀也不小了。在嶺南數年,為國效力。如今調回長安,也該考慮安身立命之事。”

他語氣放緩,帶著一種命令式的、不容拒絕的關懷,“我崔家雖非高門,但在長安還有些人脈。改日,讓城中有名的冰人,替你尋一門門當戶對、賢良淑德的好親事。成了家,心才能定下來,更好地為朝廷效力。”

這番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崔十九猛地擡眼,眼中慣常的沉靜被驚愕和一絲抗拒打破。

他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方纔那個青布袍下纖細的身影,那縷清冽的梅香,那雙映著自己、帶著驚惶與複雜情緒的黑眸。

娶親?賢良淑德?這些詞此刻聽來,遙遠至極。

“大人!”崔十九的聲音比平時高了一度,帶著不容錯辨的斬釘截鐵,“屬下謝大人關懷!但屬下……暫無成家之念!”

他挺直了背脊,像一把驟然出鞘半寸的刀,鋒芒畢露。

覺得剛纔跟上官說話過於生硬,趕緊解釋道:“腥風血雨的日子過慣了,驟然安定,隻怕反而不適。屬下隻願追隨大人左右,儘忠職守。”

暮色四合,將兩人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

崔十九深潭般的眼底,翻湧著他自己都無法厘清的複雜情緒,低著頭,恭敬的不能再恭敬,無比謙卑。

隻一眼,他便認定,唯有石榴花才能入他的心。

大人能將他從嶺南調回長安城,已經是大恩大德了,他無以回報,隻能在大人身邊鞍前馬後,在所不辭。

讓他貿然開口跟崔大人提要娶方纔那位姑娘,他說不出口,隻能等哪天立了功,邀功請賞時提起此事。

最終隻是沉沉地看了崔十九一眼,那眼神裡包含了太多,最終隻化作一句聽不出喜怒的:“此事,容後再議。明日,準時點卯。”

說罷,不再看崔十九,轉身拂袖,緋色的官袍融入漸深的夜色,背影挺直,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寂寥。

崔十九站在原地,看著崔大人消失的方向,眉頭緊鎖。

他敏銳地察覺到上官今日的反常,卻想不通緣由。

手指無意識地再次撫上腰間冰涼的刀柄,腦海裡揮之不去的,卻是另一張刻意塗抹、卻難掩清麗的臉龐。

季姑娘……明日之約……少卿大人的“好意”……

紛亂的思緒交織,玄鐵般冷硬的心,頭一次,因一個女子和一個莫名的命令,激起了漣漪。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