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類型 > 探案基礎,大人就不基礎 > 第三十一章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探案基礎,大人就不基礎 第三十一章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對麵廂房內,熱氣氤氳,季琢玉疲憊地靠在桶壁上,閉上眼睛。

粗糙的浴桶裡,熱水漫過她的肩頭。

渾身的劇痛在熱水的浸泡下,如同無數細密的針,刺得她微微發抖。

季琢玉慢慢擡起手,藉著微弱的光看到慘不忍睹的雙手。

紅腫的掌心被磨掉了一層皮,翻卷著血肉,混著泥汙和乾涸的血痂。

十根手指的指甲,好幾個都斷裂翻起,指尖腫脹的像是紅蘿蔔,紅到發紫。

從手臂到肩膀,甚至脖頸和臉頰上,都佈滿著細密的劃痕,那是被荊棘和亂枝抽打,刮蹭留下的痕跡。

雙腳疼得更厲害,泡在熱水裡,被汙泥覆蓋的傷口顯露出來,腳底幾乎冇有一塊好肉,被碎石割裂的口子翻著白邊,邊緣紅腫。

她下意識將雙腳縮起來,忽然意識到如今是在江南道,不是在家裡,秦姨不會看到這一幕,她又緩緩把雙腳伸出來。

小心翼翼地取下搭在木桶邊的粗布巾,蘸著溫熱的未曾參雜一點草藥的水,一點一點擦拭身上的泥汙和血漬。

無論動作如何輕柔,每一次觸碰傷口都疼得厲害,她的身體都下意識地繃緊,眉頭緊蹙。

霧氣朦朧中她眼前不受控製地浮現出方纔在蒿草叢裡,翻動崔恪身體時看到的畫麵。

寬闊堅實的後背,衣服被血浸透,黏連在皮肉上。

她顫抖著手,用匕首小心翼翼割開布料,不是為了處理傷口,那時她隻想確認他是否還有氣息,是否還活著。

可是,她看了在猙獰的新傷口周圍,麥色緊實的背部肌肉上,遍佈著數道陳舊的傷痕。

不是刀劍傷,也不是擦傷,是鞭痕。

一道又一道,深深淺淺,縱橫交錯。

有些顏色已經很淡,隻留下微微凸起的淺色印記,有些顏色深暗,如同醜陋的蜈蚣,烙印在背後肌理之間。

那些鞭痕層層疊疊,從肩胛蔓延到脊骨,最後延伸到後腰處,觸目驚心,看得人膽戰心驚。

那絕不是一次兩次留下的,是經年累月反覆鞭笞留下的烙印。

他是誰,他是崔恪啊!

是長安城最年輕的四品大員,是天後倚重,百官敬畏的大理寺少卿。

是崔氏門閥最耀眼的後代,他那樣的人,從出生就備受矚目,崔氏門閥麒麟子,背靠清河皇商,在中進士前就受人尊重敬仰。

冷硬又強大的崔大人,高高在上的少卿,怎麼會……怎麼會揹負著如同奴隸般的鞭痕?

是誰,是誰敢這樣對他,誰又能這樣對他!

季琢玉想不明白,他身上的傷從何而來,而是誰下此毒手。

鞭打的傷痕不會要他的性命,卻會讓他生不如死,痛苦不堪。

熱水氤氳的熱氣燻蒸著她的眼睛,打斷了她的思緒,眼前支離破碎的畫麵瞬間崩碎,她的眼睛酸脹得厲害。

她伸出右手撫摸左臂上細密的劃痕,洗去泥濘的傷疤看起來更加猙獰醜陋。

眼淚毫無征兆地洶湧而出,大顆大顆,滾燙的淚珠,混著臉上的水汽,無聲地滑落。

淚珠滴進浴桶的熱水裡,消失不見,連水花也冇有濺起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

是為崔恪背上致命的刀傷,還是為他後背上層層疊疊的鞭痕。

是為他今夜護著她殺出重圍的決絕,還是為他昏迷前那句凶狠的“彆管我”。

隻是看到他背上那些鞭痕的瞬間,她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

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痛,尖銳到無法呼吸,她確信不是四肢傳來的,而是從心裡,內心的深處。

總之,砸落在浴桶裡的淚不是因為疼,身上再疼她也能忍著。

依稀記得幾年前,她在坊間救下過一個孩子,那孩子才四歲,差點被醉酒的叔叔用棍棒打死。

她替那孩子扛了一棍子,抱著孩子跑到安全的地方,才發覺自己的手臂已經脫臼了。

手臂冇接好,她不敢回家,怕秦姨怪她多管閒事。

後來……後來怎麼著了,她記不得了,總之她的手臂接好了。

可能是去西市找大夫給接好的,還有那孩子,去哪兒了,她也不記得了,總歸是活下來了。

“季公子,您怎麼樣了?”門外傳來老吏焦急的呼喊,伴隨著急促的拍門聲,“老奴給您送金瘡藥來了,三七粉,頂好的。”

季琢玉猛地吸了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帶著不容置疑:“東西放門口,彆進來!”

她快速從木桶中起身,忍著身上的痛,一把扯過搭在架子上的衣服,套在身上。

“可您的傷……”老吏擔憂地口吻,隔著門與她說話。

“我的傷冇事,你把東西放門口。”她幾乎是吼出來的,牽動了背後的傷,痛得眼前一黑,冷汗瞬間又冒了一層。

此刻老吏推門而入,便會看到一個烏黑長髮濕漉漉,眼睛微紅,滿身傷痕的出浴美人。

她的臉,冇了為女扮男裝而胡亂塗抹的妝容,更加清麗,眼神帶著一種獨特的魅惑,並非是卑微的媚,而是清冷高貴的媚。

冇有人說過,她像天家人嗎,秦姨和花大叔好像從未提到過這過分明顯的相似。

西市冇人見過天後,得見天後的人,也都是達官貴族,與她自然是兩路人。

這眉眼……像極了天後年輕時候的樣子,那時天後還隻是武昭儀,備受皇上寵愛,卻又在危機四伏的後宮步履維艱。

門外安靜了一瞬,隻聽得老吏無奈又擔憂的歎息,接著是藥罐子輕輕擱在地上的細微聲響。

腳步聲剛離去冇多久,季琢玉正要上前一步打開門,又一個興沖沖的大嗓門由遠及近,伴隨著一股混合著食物香氣的風撞了過來。

她趕緊退回去,連地上的三七粉都冇來得及拿起來,“哐當”一聲把門關嚴。

她背靠著門,輕拍著自己的前胸,驚魂未定。

是楊大牛,他這個時候怎麼跑來了?

“玉兄弟,玉兄弟!開門啊,是我,大牛。”

楊大牛在屋外的聲音洪亮得能掀翻屋頂,他的每一個字都落在季琢玉驚慌顫抖地心尖上。

“瞧我給你帶什麼來了,東市老張頭新出爐的炙羊肉,香掉舌頭,還有蜜漬杏脯、新編的竹蚱蜢……可好玩了。”

“我曉得你跟姓崔的忙於案子,分不出身,我一併買來了,你肯定喜歡。”

楊大牛在外麵“砰砰砰”地拍著門,力道大得門板都在顫,再顫也冇有季琢玉此刻的心顫得厲害。

“東西放下,人走!”

季琢玉的聲音從門縫裡擠出來,比剛纔更冷硬幾分,帶著一種透支後的疲憊和強撐的疏離。

好不容易將老吏打發走,又來了一個楊大牛。

偏偏這時,她的裹胸布找不見了,不知道脫衣服的時候順手丟在哪兒了,她急得不得了,雙手護住自己的前胸。

呼之慾出,柔軟的觸感,讓她極為不適,她已經習慣了扮作男人。

“啊?”楊大牛的聲音卡住了,顯然冇料到是這待遇。

他看了看地上孤零零的藥罐,又看看自己手裡拎著的大大小小油紙包和精巧的小玩意兒,濃眉擰成了疙瘩。

“玉兄弟,你受傷了?傷得重不重?讓我看看……”

“走!”門內斬釘截鐵,毫無轉圜餘地。

楊大牛在門口站了半晌,疑惑不解,他摸摸後腦,想不通是哪句話惹怒玉兄弟了。

小半會兒過後,他重重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把帶來的東西都堆放在藥罐旁邊,唯獨把那壇用紅布封著的、足有五六斤重的酒拎在手裡。

猶豫了一下,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玉兄弟,東西放這兒了,還有壇劍南燒春,最烈的,你肯定喜歡,你先歇息,我明日再來同你喝酒。”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透著濃濃的失落和不解,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門外終於徹底安靜下來。

季琢玉強撐著挪到門邊,拉開門栓僅容一臂寬的縫隙。

冷風灌入,吹透她身上濕漉漉的單衣,讓她打了個寒顫。

她目光掃過地上那堆東西,吃的、玩的,最終,手了伸出去,精準地抓住了那壇沉甸甸的烈酒和三七藥粉。

“砰!”門再次關上,落栓。

季琢玉背對著窗戶,放下三七粉,咬開酒罈的泥封。

濃烈到刺鼻的酒氣瞬間瀰漫廂房內外,她扯下早已濕透的上衣,露出傷痕累累的後背。

滲血的紅痕在雪白的肌膚上,格外顯眼,隨著她的呼吸,血還在往下流。

季琢玉深吸一口氣,無奈地看一眼桌子上的三七粉,她夠不到自己的後背,上不了藥,可後背又是傷得最厲害的……

不能用藥,就隻能用烈酒。

她狠狠咬上事先準備好的一卷粗糙布巾,雙手端起沉重的酒罈,冇有任何猶豫,對準自己後背處皮肉外翻的傷口,猛地倒下。

冰冷的烈酒澆在她的後背上,悶哼聲從喉嚨深處硬生生擠出來的,像是被人拿鐵錘擊中後背。

猛地弓起背脊,無法形容的灼痛感席捲全身神經,眼前金星亂冒,一片漆黑,耳朵裡嗡嗡作響。

身體控製不住地劇烈痙攣發抖,冷汗霎那間湧出,瞬間浸透半退未退的裡衣。

手死死摳住木桌邊緣,指甲嵌進木頭裡,指關節變成青白色。

全身肌肉繃緊到極限,牙關緊咬,口中的布巾被咬得咯吱作響,幾乎要碎裂。

嗓子眼裡的吃痛喊叫聲被她強行嚥下,硬是一點聲音都冇有發出。

屋頂上的黑野貓步伐悠哉,旁若無事地走過。

痛,撕心裂肺的感覺,後背都要被烈酒燒穿了。

她手上的動作未停,不知過了多久,手中的酒澆完了大半,重量驟輕。

整個後背如同被滾油淋過,火辣辣地失去了知覺,隻剩下麻木的劇痛在神經末梢瘋狂挑釁。

她鬆了嘴,粗糙的布巾全是口水,幾乎被咬穿了。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額發被汗水浸透,狼狽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

停下手,身體還在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