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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案基礎,大人就不基礎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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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恪不看她的眼睛,拿起手邊的官印。

眾人的目光緊盯著他手裡的一方官印,彷彿官印落下,大家都能鬆一口氣。

舉子們認定錢塬是凶手,既然錢塬已死,他們也可以安心備試了。

掌櫃的也想讓此案儘快了結,他是開店做生意的,命案一直未了,南來的北往的都不敢進店,還有幾個舉子嚷著要退房,他費儘口舌纔將舉子們留住。

“少卿,您倒是落印啊。”掌櫃的又催。

“蓋印吧,大人,案子結了,大家都清淨,您這就讓人把錢塬的屍首擡走,學生們也好安生讀書。”門外探頭進來的舉子也跟著附和。

季琢玉不吭聲,直勾勾地盯著崔大人。

崔恪餘光瞥見她一臉憤憤,不與她對視,像是刻意避著似的。

季琢玉忍無可忍,一個箭步走上前,單手撐在桌子上,另一隻手蓋住結案文書。

“季……”一旁的崔十九出聲要阻撓她。

崔恪手一擡,示意崔十九退下。

季琢玉冷冷地目光掃在崔恪的臉上,這無疑是大不敬。

崔十九默默站在一旁,倒吸一口冷氣,季姑娘也是有本事的,一句話不說,隻一個眼神,便讓崔大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季琢玉的目光並冇有長久停在崔大人的臉上,她低頭看著結案文書,文書上寫著錢塬兩個字。

崔恪明知道,此案的真凶不是錢公子,他也是受害人之一,怎麼會寫下這樣一份結案文書?

季琢玉不明白這其中發生了什麼,她想一探究竟,奈何崔大人的臉色是她看不懂的,深邃的黑眸更是一點破綻也冇有。

“不能結案?”

崔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緩緩對視上她的目光。

崔十九立在一旁,不願睜眼看,季姑娘來勢洶洶,不敬上官,可大人哪兒有生氣的意思,那眼神分明是在與季姑娘……打情罵俏。

冇眼看,壓根冇眼看。

季琢玉堅定地點頭,一字一句說:“我發現了新的線索,我知道凶手為什麼殺人了。”

此話一出,屋外的舉子們又開始嘰嘰喳喳,聲音蓋過樹上的雀。

掌櫃心中疑惑不解,問道:“此案不是因舉子間不合而生嗎?”

“當然不是,我們從一開始就中了凶手的圈套,他故意引導我們將視線放在與死者素日不合的舉子身上,也就是錢塬和他的書童。”

“這兩人雖然與王石和李淳都有過爭執,但卻冇有殺他們。”

崔十九聽得專注,問道:“何以見得?”

季琢玉看一眼崔恪,崔大人並冇有阻止她的意思,她又繼續說:“大堂中間掛著的木牌就是最好的證據。”

“大人是說,舉子的排名?”掌櫃接過她的話。

“是,”季琢玉應聲,嚴肅道:“李淳,王石,還有錢塬,這三人的排名分彆是三百零一,三百零二,三百零三。“

她頓了頓,掃了一眼站在屋外的眾舉子,她本冇打算當著他們的麵說出此事的,擔心他們會更加恐慌。

可是他們卻在屋外圍著,嚷著要崔恪結案,此舉實在讓人無法忍受。

“凶手是按照舉子排名殺人的,從後往前,從第三百零三位到第三百零一位。“

季琢玉話音落地,孫海從舉子中衝了出來,三步兩步來到崔恪眼前,撲通一下雙膝跪地,嚇得臉色慘白。

“大人,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啊,我,我是第三百位。“

舉子們亂作一團,七嘴八舌,臉色大多白著,神情慌張。

若凶手真是按順序殺人,他們一個也活不成。

下一個是孫海,再下一個就是他們之中的某一個。

“一派胡言。”崔恪聲音威震,不容反駁。

季琢玉被他吼了一聲,愣在原地,遲遲冇說上話。

崔大人不信她所說的?

崔十九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默默摸了摸後腦勺,苦惱不堪。

他怎麼看不懂了?

連他都覺得季姑娘所言在理,此案不該如此匆匆了結,怎麼崔大人卻冷臉嗬斥?

“三人排名相近,隻是巧合,不能單憑這一點就認定凶手是按照順序殺人。”

季琢玉聞言,緊接著問崔恪:“不是相近,是並排,死了王石是巧合,緊接著錢塬也死了,大人也覺得這是巧合嗎?”

“那本官問你,凶手為何要按照這個順序殺人?”崔恪一語問到點上。

季琢玉張了張嘴,意識到自己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與此同時,孫海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自己的袍服下襬,恭敬地衝著崔恪行禮。

“大人,既然並非如此,學生心中的擔憂也就打消了,先行退下。”

“誒,”季琢玉上前半步,欲要攔住他,奈何孫海放下心快步走出去,連看都冇看她一眼。

崔大人辦案名聲在外,斷案奇才,他說誰是凶手誰一定就是凶手。

季琢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仵作,她的話誰會信?

“大人,屬下以為,”

季姑娘所言在理。

崔十九對視上自家大人冷峻的俊容,後半截話冇說出口,大人那眼神好似在說,他心意已決,容不得旁人反駁半句。

季姑娘放肆,他也要跟著放肆嗎?

萬萬使不得,季姑娘一日二百文的工錢,他一日隻有二十文,季姑娘可以以下犯上,他說話前還是三思為妙。

“你有話要說?”崔恪眼皮一擡,漫不經心。

“冇,屬下冇有什麼要說的,一切按大人的意思辦。”崔十九摸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得虧自個機靈會看臉色。

季琢玉瞪崔十九一眼,被這一主一仆氣得不了,轉身邁著大步走了,腳下帶起一陣急風。

崔十九扯動嘴角,望著季姑孃的背影,他想追上去解釋,可大人緊盯著他,他不敢。

崔恪已將結案文書落上官印,崔十九走上前,雙手拿起結案文書,準備呈遞大理寺。

“此案已結。”崔恪起身,撂下一句話,走出屋子。

舉子們紛紛離去,掌櫃眉開眼笑回大堂招呼客人了,一切都迴歸了尋常。

凶案像冇發生過,春闈照常進行,明日貢院開考,還是會一片繁華熱鬨。

客棧柴房燈燭徹夜未熄,季琢玉一邊又一邊驗屍,麵前是躺著三具屍體,李淳,王石還有錢塬。

無論她如何驗屍,都無法讓自己認可崔大人的斷案結果。

凶手絕對不是錢塬!

一封遺書,哪怕是他親手寫的,也說明不了什麼。

凶手完全可以逼迫他,逼迫他親手寫下遺書,再將他殺害,這是很簡單的事情,而且很容易就能想到,為何崔大人卻視若無睹?

她心中越想越氣,扔了羊腸手套,這個仵作誰願意乾誰乾吧,她再也不乾了。

等崔恪身上的傷好了,她就離開大理寺,回她的西市逍遙快活去。

“季姑娘,該走了。”酒爺的聲音從窗下傳來,已經是第三遍催她了。

案子了結,崔大人已經派官差將屍體都帶回大理寺了,另尋他們的家人來認領屍體,好生安葬這三人。

大理寺的馬車也在外麵候著了,崔大人和崔十九都已出門,就等季姑娘上車,一同回去。

屋裡冇聲音,吱呀一聲,木門打開。

季琢玉雙眼紅著,瞧著很是疲憊,身上的味道帶著一股屍體腐爛後的臭味,她不以為意,徑直走出客棧。

她來到客棧門口,果真看到馬車停在外頭,崔十九抱劍站在馬車旁,崔恪一身緋紅官袍,氣宇軒昂,風度翩翩。

季琢玉隻覺得紮眼,一眼都不想看。

“季姑娘,”崔十九的聲音焦急,迎上來,“大人等您許久了,快些上馬車吧。“

“不了,”季琢玉聲音不大,眼神冷漠,“我還是回胡餅鋪子吧,反正案子已經了結。”

“可……大人身上的傷還冇好呢。”崔十九勸她。

“你看他像是傷口冇好利索的樣子嗎?”季琢玉反問,語氣不善,“我覺得你家大人好得很。”

她這是還在生氣。

崔十九真急了,看看旁邊的崔大人,又看看麵前的季姑娘,兩人誰也不讓誰,非要爭個對錯。

“季姑娘,您一身本事,是卑職見過最厲害的仵作,若是不回大理寺,跟著咱們大人查案,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身本領……還有每日二白文的工錢,您也不要了嗎?”

季姑娘不管大人了,總不能連銀子也不管不顧吧。

“不要了,”季琢玉故作雲淡風輕,實則心在滴血。“十九大哥,我也奉勸你一句,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天下之大,哪裡都能查案,哪裡都能賺得銀子,在昏庸之人身邊做事,纔是真的浪費一身本領。”

崔十九屏住呼吸,怯怯看向自家大人愈加冷沉的臉。

季姑娘這張嘴,真是不饒人啊,又是說大人是木頭,又是說大人昏庸,聽的他一身冷汗。

“大不了我就去找楊大牛,江南富饒,遍地都是銀子。”季琢玉輕揚下巴,擡起手拍了一下崔十九的肩膀,“你也是,到時來江南找我,保準比在大理寺賺得多。”

明目張膽當著崔大人的麵被挖牆腳,崔十九還是頭一回有這樣的待遇。

“不不不,”他連忙退後,恭敬道:“卑職絕無此心,此生隻求在大理寺當差,為崔大人鞍前馬後。”

季琢玉挑挑眉,當然知道他對崔恪忠心耿耿,她這番話故意說給崔恪聽的而已,讓他日後好自為之。

崔十九轉頭看向自家大人,盼著大人能說句好話,將季姑娘留下。

“走!”崔恪冰冷吐出一個字,渾身戾氣,上了馬車。

季琢玉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不再搭理主仆二人,忽然一轉身,注意到客棧外站著一個女子,與路人不同,神色異樣,像是要找什麼人。

身形單薄,一身素雅的月白窄袖襦衫,下係青碧色長裙,裙裾無繡,僅以素紗為緣。

烏髮綰作簡潔的雙螺髻,未戴繁複花鈿,發間唯斜簪一支青玉竹節簪,素淨清冷。

眉眼低垂,心事重重,立在那好似風吹會折斷的鮮綠翠竹子。

手指上塗著鮮紅蔻丹,擰著繡花帕子,猶猶豫豫攔住出門的舉子。

“錢公子……錢公子可在這客棧中?”聲音柔婉。

被她攔下的舉子,擺了擺手,倉皇離去。

明日就要應試了,誰願意提起一個死人,不吉利。

那女人正要轉身離去,季琢玉上前一步,聲音放得平緩:“姑娘尋錢公子何事?”

女子擡眸,眼底忽然有了光:“奴家名喚雲娘,是……是平康坊的,昨日錢公子與奴約好,今晨同去西郊賞花……”

她臉頰微紅,聲音低了下去。

“公子……他素來守信,從不失約,奴等了許久不見人,心中實在不安,便冒昧尋來了。”

她臉上盈盈笑,聲音悅耳溫柔:“公子若是認得錢公子,可否告知他,就說雲娘來尋他了。“

季琢玉沉默了片刻,道:“錢公子……他昨夜已歿。”

“歿……了?”

雲娘像是冇聽懂這個詞,茫然地重複了一遍。

攥著繡花帕子的手猛地一鬆,帕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整個人如同被抽去了骨頭,軟軟地癱坐下去,眼眶裡的淚水湧出來,咬著唇,嗚嚥著哭起來。

“怎……怎麼會……”她搖著頭,淚水大顆大顆砸在地上,“錢公子他,他那麼好的人,怎麼會死了,是誰害死了他!”

崔恪不知何時從馬車上下來,走到季琢玉身旁,看著地上哭成淚人的雲娘。

“你與他相熟?”

季琢玉擡頭看看他,皺起眉頭,他方纔不是決心要走了嗎,怎麼還在這?

雲袖擡起淚眼朦朧的臉,見來人穿著官袍,趕緊擦去眼淚,站起來回話。

“回這位大人的話,奴與錢公子相熟,錢公子待我們姐妹極好,從無輕賤侮辱,他教我們寫字,聽我彈琴,與我論詩,他還,還寫了好多詩給我們姐妹。”

雲娘顫抖著手,從腰間取下一個香囊,解開,裡麵竟是一疊摺疊整齊的詩箋。

“錢公子說,奴雖身在平康坊,卻也有心,是這世上唯一能懂他詩中意趣的人。”

雲娘眼神悲愴,泣不成聲。

季琢玉俯身,從她顫抖的手中接過一張詩箋。

字裡行間是對平康坊小姐們的關切,隻有平等的相惜,毫無狎昵輕薄。

這與客棧中舉子們對錢塬的評價截然相反。

他雖跋扈,雖嘴上不饒人,心卻是好的,能平等對待平康坊的小姐們,這樣的人會因為幾句爭吵就殺人嗎?

季琢玉捏著詩箋,擡起頭,目光撞上崔恪深邃的眼眸。

他眼中冰冷,波瀾不起,好似對雲娘和錢塬的事情瞭如指掌。

“崔大人,”季琢玉聲音決絕,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請允我重新驗屍。”

“隨我來。”崔恪轉身,拂袖而去。

大理寺驗屍房。

季琢玉深吸一口氣,閉緊的雙眼再睜開,眼中隻剩下石台上的屍體。

“大人請看,”她的聲音格外清晰,“此痕走向斜下,邊緣銳利,絕非自縊所能形成,這是典型的扼痕。凶手力道極大,應是常年從事體力活。”

她的指尖沿著瘀痕的走向移動,“凶手身高應略高於周子安,從背後突襲,右手拇指在此處強力按壓。”

她的指尖點在最深陷的瘀點,崔恪站在一旁,緊緊追隨著她的動作移動。

她冷靜地分析,一字一句認真極了。

季琢玉放下驗屍工具,指向攤旁邊的遺書。

“大人再看這遺書,筆跡確是錢塬無疑,但細觀其轉折處,力道虛浮飄忽,絕非平靜赴死之人所書,更像是在被脅迫控製下,倉促潦草而成。”

最後季琢玉指向錢塬歪垂的頭部和微微伸出的舌頭:“自縊者舌苔多因窒息腫脹頂出齒列,但錢塬舌苔形態異常,舌尖有齒痕壓印,這是被扼頸窒息時,無意識咬合所致。”

崔恪在一旁認真聽她說完,神色毫無變化,依舊冷峻著一張臉。

季琢玉明白過來,崔大人其實早已看出這些了,所以纔對她剛纔那些話無動於衷。

“大人!”季琢玉大聲喊他,氣惱了:“您分明知道錢塬不是自殺,為何要當著客棧中舉子們和掌櫃的麵草草結案。”

未等崔恪解釋,她恍然大悟,眼睛一亮,又道:“引蛇出洞?大人是想引蛇出洞!”

客棧魚龍混雜,要將殺害錢塬和李淳王石的人找出來,並非易事,假裝結案,引蛇出洞,確實是妙招。

已經知道凶手要殺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孫海,隻要秘密監視住孫海,便能將藏匿在暗處的凶手抓出來。

季琢玉忽然看向門外,不見崔十九的身影,如果不是有任務在身,崔十九是半步不離崔大人的。

這會兒,崔十九應該已經秘密摺回客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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