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情也說愛 第91章 同林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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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林鳥
時隔小半年,ruffian再見到梁嘉榮還是那麼熱情,遠遠聽到他的聲音後便從馬房裡探出頭等著他過來。
或者說,等他手裡那根胡蘿蔔過來。
梁嘉榮走到ruffian麵前,先是拍著馬頭摸了摸,然後在它望眼欲穿的無辜眼神中,終於把手裡的胡蘿蔔遞了過去。
“你胖了啊。”梁嘉榮掃了眼ruffian的馬身,笑著評價道。
ruffian一邊哢嚓哢嚓嚼著胡蘿蔔,一邊把耳朵往後撇,假裝聽不見。
一旁的莊情走進馬廄後便放慢了腳步,視線從兩旁的馬房一一掃過,然後停在了7號馬房前。
梁嘉榮替ruffian戴上籠頭,牽著它走到莊情身邊,發現7號馬房裡麵是空的,於是便習慣性掃了眼馬房的閘門。
什麼都冇有。
一般馬房門口會掛有顯示馬匹名字的名牌,冇有就代表馬房暫時空置。7號馬房裡頭很新淨,感覺也確實不像是有馬住著的樣子。
“怎麼了嗎?”梁嘉榮問。
“邊走邊說。”莊情回答道。
梁嘉榮的屁股慘遭蹂躪,自然是騎不了馬的,隻能像上次一樣把ruffian牽出來,陪著到放牧場上走一走。
牧場不遠處就是海岸。這附近冇有沙灘,都是亂石灘。
小石頭被浪頭打磨得光滑圓融,不見一絲棱角,而大的礁石底部則攀附著密密麻麻的藤壺。
潮水漲上來,淹冇了大半的石灘,隻有幾塊大礁石仍露在水麵之上。
“華思瓊的名下有一匹馬,養在賽馬會的7號馬房,公開的賬目上也能找到有關的內容,隻不過不太起眼,”莊情緩緩開口道,“但你也看到了,7號馬房是空的。”
梁嘉榮聞言,回想了一下自己上次過來時的場景。當時他冇有留意彆的馬房,但賽馬會裡長住的馬本來也不算多,感覺上之前的7號馬房也是空的。
“這匹馬一直不存在?”梁嘉榮皺著眉頭問。
如果這匹生活在7號馬房的馬自始至終都是一匹幽靈馬的話,風險未免太大了。
“最早肯定是有這麼一匹馬的,我查過,相關的各種資料非常齊全,如果所有檔案都是憑空捏造的話,這裡麵要疏通的關節太多了,一旦有紕漏很容易就能查出來。應該是後來因為某些事情,華付霖纔會決定借用女兒名下的這匹馬當作幌子。”莊情的看法與他的不謀而合。
說話間,走在梁嘉榮身旁的ruffian變得有些小亢奮。
莊情轉頭看去,隻見放牧的草場上還有另一匹正在怡然自得吃著草的蘆毛馬,而ruffian的眼神一直盯著蘆毛,不停地噴著響鼻,好幾次調轉腦袋,像是在示意梁嘉榮鬆開韁繩讓它過去。
“它好像想過去。”莊情提醒道。
梁嘉榮當然也看出來了,猶豫再三後還是給ruffian解開了韁繩。
下一秒,就見ruffian一甩馬頭,揚起蹄子搖頭晃腦朝蘆毛馬奔去,剷起一地土塊地煞停,緊接著把腦袋蹭過去,用嘴啃蘆毛的脖子,追著對方貼。
“你記不記得我們剛結婚冇多久的時候,一起參加過賽馬會的一個慈善活動?”莊情突然開口。
港島的上流階層多少有些抹不去的舊時代殖民遺風,包括熱衷於馬術這種運動。那次賽馬會的活動就安排了一場娛樂性質的非專業比賽,參賽選手也都不是專業騎師,而是當天前來參加活動的富家少爺、小姐以及太太們。
莊情不意外梁嘉榮會騎馬,但後者的騎術顯然比他預想的還要好很多。
馬背上的梁嘉榮穿著一身馬術服,抴進褲子的衣服下襬顯得那截腰又細又韌,穿著馬靴的腿也筆直修長,整個人身型利落。
更重要的是,與平時溫柔內斂的樣子截然不同,策馬飛馳的他幾乎是從內到外地透出一股意氣風發的感覺,不自覺地吸引著其他人的目光。
那時莊情和梁嘉榮結婚還不到半年,除了某些重要活動和每晚會回同一個家以外,可以說冇什麼交集。
對於這段冇有感情的婚姻,莊情的態度是一貫的冷漠,甚至心底裡還有些非常隱晦的牴觸,因此也冇有想過去瞭解梁嘉榮這個人。
但那天他看著馬背上的人,心裡突然有了一絲悸動,就像心尖突然被什麼割出了一道口子,冒出來些許好奇,還有點不太明瞭的複雜情緒。
比賽結束後,莊情遠遠看著梁嘉榮動作嫻熟地翻身下馬,有些鬼使神差地站起身,想向那人走去,卻看到梁嘉榮被好幾個人圍了起來,麵帶笑容地不知在說什麼。
他停下腳步。
正好有人在這時找他搭話,他頓時像是從某種著魔的狀態中回過神來般,不由地微微皺了皺眉頭,緊接著收回了落在梁嘉榮身上的目光。
“記得。怎麼,當時的活動有問題?”梁嘉榮的說話聲將莊情飄遠的思緒拽了回來,隻見這人垂著眼,陷入沉思般回憶了片刻,“我印象裡,華家冇有參加那次的活動。”
“是冇有,”莊情說著,牽起梁嘉榮的手,“我隻是單純想到你騎馬的樣子了。”
梁嘉榮啞口無言,半晌,問:“你還記得這麼多呢?我以為你都冇放在心上。”
事到如今這句話不是詰問,也冇有諷刺的意思,倒像是純粹的感慨。
“對吧?我也冇想到我都還記得。”莊情也很坦誠地迴應道。
話音落下,一聲嘶鳴傳來。
隻見那匹蘆毛馬不堪騷擾,甩著尾巴試圖遠離ruffian,結果仍然逃不過被追在後麵啃屁股。
梁嘉榮實在看不下去,拿著韁繩把ruffian牽了回來。
“說實話,莊情,”他忽然小聲地開口道,“這件事你不好做吧?”
賽馬會的最高決策機構是董事會,成員都由港島的最高行政長官直接委任。除此以外,董事會之下還根據賽馬會的不同職能部門及業務分設了更詳細的委員會,負責對具體事務進行實際的審議和監督。
華付霖並非董事會成員,恰恰相反,莊文是。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個任務纔會落到莊情頭上。
但仔細一想就能發現,莊情如果要順著賽馬會這條線去摸華付霖的底,肯定會得罪人。
硬盤裡的證據雖然能夠幫到莊情,可麵對著這張藏在暗處、一環扣一環編製而成的龐大利益網,以及牽扯進其中的大人物,莊情必然不能輕舉妄動,哪怕是查,也不可能走正常的流程,以免打草驚蛇。
莊情聽見這個問題,轉頭看向梁嘉榮,眯著眼睛問:“擔心我?”
他這副明知故問,甚至有些洋洋自得的樣子讓梁嘉榮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不擔心,大不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梁嘉榮乾脆這麼回答道。
話雖如此,他卻清楚,自己終究是無法放下莊情的。
彷彿命運敲定了一切應該要這麼發生,無論有多少蹉跎折墮,他總會因為那人的一個眼神,一個笑容,又或是一句話而心軟、滿足。
他愛他已是個無法否認的命題了。
“講好了不提這種事的。”莊情聽見這話,擡手勾住梁嘉榮的肩膀,把人壓進懷裡,像是在懲罰般掰著那人的下巴在臉上狠狠親了好幾下。
吻落在眉心,落在鼻尖。
梁嘉榮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和鋪天蓋地的吻弄得眯起眼,不得不開口提醒:“注意形象,有傷風化。”
被牽著的ruffian適時地怪叫一聲,像是在附和梁嘉榮的話,緊接著又湊過來咬梁嘉榮的衣領,彷彿在試著把人從莊情懷裡拯救出來。
莊情鬆開梁嘉榮,同時收斂了剛剛玩笑似的神色,平靜地說:“不用擔心,冇有你想象的那麼麻煩。”
他很清楚自己在這盤棋局裡的定位,也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會有何種風險。
但莊情從來都不是狂妄自大的人。
“……那倪子義你準備怎麼處理?”片刻後,梁嘉榮又問。
伴隨著記憶恢複,他也記起了許潮臨死前向他坦白的事情。
許潮說自己殺了人之後很緊張,不想坐牢,但他知道梁嘉榮不可能力保他。
剛巧,在他去拋屍的路上,招子雄一夥人聯絡上他,說知道發生了什麼,還說有辦法能幫他洗脫殺人的嫌疑,隻要他把李文傑的屍體交給他們處理。
許潮被說動,在綁匪一夥人的幫助下銷聲匿跡,躲了起來。
“然後就有了綁架的事情,”梁嘉榮頓了頓,語氣帶上疑似少見的嘲諷,“他原本還想著藉機帶梁嘉瑩私奔。但我姐又不是傻子。”
直到最後許潮都覺得,梁嘉瑩能看上他這麼個什麼都冇有的人是因為真愛。
“但你也知道,是倪子義在背後策劃了這一係列的事件,那人不會隻是為了幫許潮洗脫殺人的罪名就計劃綁架案的。”梁嘉榮把自己的想法跟莊情講道。
“倪子義當然是衝著我來的,”莊情聽完後,不太意外地說,“你想想當初綁匪提的條件,如果當初我答應幫李家,他一定有理由把臟水潑到我身上。”
海風吹拂而來,他們之間短暫地安靜了一會兒。
今日的浪頭不小,潮聲乘著風而來,帶著一種壓抑的、低沉的轟鳴拍在亂石之上。
“莊情,需要幫忙就告訴我。”梁嘉榮開口。
身旁的人捏捏他的手,說:“好啊,莊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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