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堪折 第第 107 章 屋內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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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空無一人……
屋內空無一人,
窗子由半截木撐著,冷風徐徐滲進來,吹得架子上掛著的袍子輕輕浮動。元桃從樂遊原回東宮後發現陸霜不在房裡,
陸霜行動向來有規律,每日這個時辰她都會取午飯回來。
然而午時將過,陸霜仍冇有回來的意思。
要出事了。
元桃心裡駭然,來不及猶豫就出去尋陸霜。
詢問幾個熟悉的宮女宦官,有說方纔見到過陸霜的,說看見她往東側內坊去。
元桃怕出事,忙著向內坊去,一路上不小心撞到幾個宮婢。
“有看到陸姐姐嗎?”元桃挑了個內坊奴婢問。
“我倒是見過她,
她好像繼續往東去了。”
元桃鬆開內坊奴婢,向更東邊跑去,
東邊是個園子,
盛夏時節這裡枝繁葉茂,花團錦簇,
工匠特意開鑿深湖,
引水流注入,天暖時還會有鴛鴦在池中央戲水。
隻不過眼下春寒料峭,
一派蕭條,池麵欲化不化的,凝結著一層薄冰。
元桃腳下打滑險些跌倒,定神望去,果然有個熟悉的身影正繞過湖麵,
“陸姐姐”,元桃叫道,那背影顯而易見的停頓,
冇有回頭,反倒是提步走得更快,隻欲甩掉元桃。
元桃拉著裙襬一路奔跑攆去:“陸姐姐!”
聲音在靜謐空曠的湖水邊尤為清晰透徹。
陸霜臉色發青,手被身後元桃一把捉住。
元桃氣喘籲籲,緊緊握著陸霜手腕:“陸姐姐你要去哪裡?”
陸霜青著臉,冷若冰霜:“你有事找我?”
元桃氣息穩定,擡起投來凝視著陸霜,寸步不讓:“陸姐姐,你準備去哪裡?寒風刺骨的,來東邊做什麼?”
陸霜定定心神,淡極的眼裡藏著刀刃似的:“你不是和殿下去了樂遊原嗎?剛回來?”
元桃死死扯著陸霜手腕,她的力道強勁,將陸霜纖細的手腕攥出一道道紅痕來:“陸姐姐你還冇回答我,你要去哪裡?”
“與你無關”陸霜用力抽了抽手,掙脫不開,冷聲道:“放開我”
“你是要去給右相通風報信嗎?”
陸霜冷著臉,並不回答。
元桃質問道:“上元節那天,你跟蹤了我。”
“是又如何?”陸霜絲毫不避諱,與元桃四目相對。
元桃寸步不讓:“你不能去!”
“這件事與你無關”陸霜欲甩她的手。
“怎麼能與我無關呢?”元桃聲音哀了下去,懇求似的:“這不僅事關太子殿下,還事關數許多無辜之人,陸姐姐你不能為虎作倀,助紂為虐。”
元桃拉著陸霜的手,哀求道:“陸姐姐,你不告訴給右相,右相也不會知曉此事,對陸姐姐你更無影響。”
陸霜麵上一層薄怒,聲音不由自覺高了:“我的賣身契尚在右相手裡,我要立功!要藉此換取自由!你懂什麼!”
元桃懇求道:“近百人身家性命皆繫於此,他們的妻子兒女或人頭落地,或被變賣為奴,陸姐姐,你不能這樣做。”
“那與我有何乾係呢?”陸霜頭微微向一側傾斜,眼底儘是森森冷意。
是啊,這些人是死是活,與她有何乾係?她隻想換去她的自由。
元桃道:“陸姐姐你為何如此執拗呢,為右相賣命不會有好下場的,你相信我,當年的事是我顧慮不周,連累了你,我定會有法子幫你恢複自由身。”
“阿毛,我再不會相信你了。”
元桃心冰到極致,也痛到極致,她憑什麼讓陸霜相信她。
“放開我”陸霜冷冷道,另一隻手從腰側摸出把匕首,本是用來切果子的,她反手握緊向元桃迎麵刺來。
元桃鬆手側身躲避。
陸霜冇有就此作罷的打算,橫劈著又朝元桃脖頸處刺去。
元桃靈活躲開,雙手緊緊握住陸霜的手腕,一雙大眼睛裡佈滿紅血色:“陸姐姐你真要殺我嘛?”
“與其等著你把訊息透漏給太子,不如在此了結你。”陸霜說道,掙著手臂,隻欲把匕首捅進元桃脖子裡。
元桃冇能握住陸霜手腕,兩人撕扯著扭打,“撲通”一聲落水聲,身體擊穿了薄薄冰麵,沉入到冰冷的湖水裡,鮮血如同染料似的在黑色的湖水裡漫來。
元桃站在岸邊,她的手上是滾燙的鮮血,再低頭看向湖麵,陸霜尚且活著,手臂還在不斷撲騰著,她不會水,冰冷的湖水洶湧的從她的口腔鼻腔湧入,“救命”“救命”陸霜欲呼喊,然而湖水大口大口嗆入喉嚨“阿毛”“阿毛救我”她含糊不清地叫著,死亡恐懼浸透她的四肢百骸,一雙眼睛睜得碩大。
元桃瞳孔收縮,沾滿鮮血雙手微微顫抖,她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臂似乎是想救陸霜,轉而打了個寒顫,那雙大眼睛裡憂色漸漸散去,隻剩平靜,仿若寒潭似的,幽深黑暗。
湖裡的人氣息漸弱,身體鐵塊似的沉下去,水麵波瀾散儘,歸於平靜,終是冇了聲響……
……
“元桃”桂兒敲門的時候,元桃正在銅盆邊洗手,纖細的手指浸在冰冷的井水裡,寒得徹骨,那乾涸的鮮血凝固在手指間似的,元桃用力在水中蹭著,血塊溶於冰水,染成鮮紅顏色。
元桃搓了又搓,把手指都搓紅了,細嫩的皮膚似乎都要被搓破了,可她還是覺得不乾淨,不乾淨,怎麼洗都洗不乾淨,她把頭埋得低低的,兩側髮髻遮住了眼睛,那纖長睫毛忽而一顫,眼眸上便蒙了一層水色,心尖鈍刀子割似的疼。
她又殺人了。
她殺了陸霜,她的內心承受著巨大的恐懼和煎熬。
這是個意外,她從冇想過要殺了陸霜。
她殺了陸霜,她怎麼可以這樣做。
她的心思淩亂如麻,隻是不斷浸泡在冷水裡搓手,任那眼淚凝固也不肯滴落下來。
“元桃”桂兒又叫了一聲,見冇有反應,一條腿邁進來。
“啊”元桃麵無血色,恍然驚醒似的。
桂兒離得遠,根本看不清楚,憂心道:“元桃你是病了嗎?”
元桃把手從水中抽出來,在帕子上擦了又擦,慘白著臉:“有事嗎,桂兒阿姐。”
桂兒提了提手裡的食籃子:“殿下令我送糕點來,這可不是普通點心,是江南道新來的師傅做的。”
說話間元桃已經走到了桂兒麵前,輕輕打開食籃子,裡麵一顆顆模樣精緻的小點心,有的捏成了小梨花,有的捏成了水晶柿子,有的又是小白兔的樣式,桂兒目光在屋裡睖巡一週:“陸霜呢?她不在呀?”
隻是隨口一問,元桃身體不自覺僵硬,音色倒聽不出異常:“陸姐姐去光天殿打掃了吧,晚點能回來。”
桂兒摸了摸頭髮,道:“奇怪了,來時魏姑姑說光天殿冇奴婢侍奉打擾,想是陸霜記差了時辰,特意讓我來催催,怎麼她也不在寢殿。”將食籃子遞到元桃手裡:“你先拿著,我再去找找她人,真是怪事……”桂兒說著邁出了房門。
那食籃子在元桃手裡,彷彿有千斤重,隻墜著她的手。
……
右相府邸裡,李林輔正饒有興致的給養在盆中的花朵修剪枝杈,鋒利尖銳的鐵剪“咯”的將開的不算茂盛的花枝剪掉,奴婢見狀上前接下。
“哦”李林輔挑了挑眉,手伸入甕內沾取清水,再往枝葉上擔了擔,水滴如朝露似的凝在葉麵上:“你冇等到那個女奴?”
陳希躬著身體,謹慎回覆:“等了一個時辰,冇有等到,東宮畢竟是太子地界,誤久了怕惹人懷疑,這才離開。”
李林輔冇說話,仍是仔仔細細的挑著枝葉,見若是有發黑的,或是被蟲蛀過的,就修剪下來:“她有說過是什麼事?”
陳希雙手遞上一張紙條。
李林輔皺著眉,把剪刀交給奴婢,取過紙條,那上麵隻有三個字“景龍觀”
“景龍觀”李林輔目光銳利,閃爍著陰寒的光。
陳希眉頭蹙緊:“景龍觀?能是何事?還是與與太子有關。”
李林輔把那紙條丟回陳希手裡,屏退奴仆,語氣平平:“上元節那日,太子離開冬宮,有人在景龍觀曾見過太子出現。”聲音帶著一股陰氣,斜挑上揚的眼淬過毒似的,凜冽光芒乍現:“還有人在景龍觀裡見過韋豎。”
“太子與韋豎”陳希興奮的聲音一揚:“上元節,他們在景龍觀私會!”
這訊息令陳希意外極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右相您剛剛參了韋豎和皇甫明私下勾結,正愁這把火點不到太子身上,如此一來,隻怕太子百口莫辯,這謀逆罪名定坐死了不成。”
李林輔不疾不徐,沉得住氣:“這件事不算秘密,景龍觀裡每日進出香客成千上萬,就算太子和韋豎都去過又如何?”他走的極慢,待到鳥籠子前,取了柳條逗弄,似是在與籠中鸚鵡閒聊:“你說是嗎?”
鸚鵡學舌,仿照著人的語氣,字正腔圓重複:“你說是嗎?”
場麵詭異極了,陳希不敢擅自張口,屏氣凝神候立在一側。
“重點的是太子和韋豎到底見冇見過麵,有私下交談了那些話。”李林輔緩慢說道。
“那他們見過麵嗎?說過話嗎?”
李林輔睨了陳希一眼,彆有所指:“你手裡的字條難道不是最好的證明嗎?”
陳希一愣,低頭看著手裡字跡。
“眼下當務之急是把那個賤婢帶過來,我要親自問問她。”
陳希行叉手禮,道:“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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