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堪折 第第 83 章 陸霜纔來府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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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霜纔來府中不……
陸霜纔來府中不久,
物件不算多,幫著元桃一起收拾,打開大木箱子將夏日的竹子涼蓆裝進去:“以後忠王就是太子了?”
元桃點點頭,
往木箱裡裝夏日涼被:“是,以後我們就去東宮住了。”
“東宮”陸霜拄著下巴喃喃,彷彿是遙遠的地方,複又問元桃:“那以後太子會成為聖人嗎?”
元桃一怔,眼前忽又浮現了李瑛那張臉,胸口發悶:“或許會”
“或許?”
元桃一笑,換了話題道:“臥房收拾差不多了,我們去收拾庫房吧。”
……
廢太子李瑛作亂被廢殺,
武惠妃離世後,這一段時間裡,
若有若無的陰雲一直籠罩於長安城的上方,
終於在十月二日這一天迎來了一件喜事,新太子冊禮。
冊禮前五天,
新太子李紹於興慶宮奏請聖人,
這位即將入主東宮新的太子,儀態秀美,
從容弘雅,器彩韶澈。
李紹端正立於大殿之上,身材修長脊背挺拔,聖人眼裡不免有讚色,這似乎正是他心中東宮應有的姿容,
九重宮闕之上,聖人彪炳依舊,威嚴懾人,
徐徐問道:“太子,冊禮準備如何?”
李紹回答:“一切依舊製而行。”語氣稍稍停頓,複躬身說:“兒臣旦請減損改易。”
聖人饒有興致:“說來聽聽。”
李紹目光沉靜,從容優雅:“曆來禮部進行太子冊禮,均遵“中嚴”“外辦”之規,新太子身著絳紗袍,禮儀規格均同皇帝行禮時相同,嫌與至尊同稱,兒臣認為不妥,表請易之。”
這話說到聖人心裡,聖人不露聲色,眉毛不由一挑:“那依太子所見,還當何易?”
李紹說:“兒臣私以為,當停“中嚴”,改“外辦”為“外備”,至於服製,亦當有所便,可將絳紗袍改為朱明服。”他的聲音朗朗如玉石,不卑不亢,說到這裡,撩開袍子再度跪下,一字一句說得清晰無比:“兒臣請求不乘輅車,自宮步至殿門。”
聖人欣慰說道:“依太子所言。”
等到李紹離開後,聖人方纔問一直侍奉的馮元一:“太子此舉,你看為何?”
馮元一微笑說:“太子向來謙仁,自請減損冊禮,與可見太子之心赤誠。”
聖人心愉。
出了興慶宮宮門,李紹行走於通向十王宅的夾牆之內,擡頭望向無雲晴空,被冊封為太子的喜悅短而易逝,眼下有一條更艱難的路在等待著他,是否會步李瑛後塵,看似於他緊密相關,實則全繫於聖上一人。
眼下隻求能夠順利完成冊禮。
想此,他回到了忠王府。
忠王府三個大字的門匾還冇有摘下來,也冇必要摘,馬車已經將所需帶走的物品一車接一車拉進了東宮,隻剩完成冊禮,他就與這生活八年的宅邸徹底告彆。
府裡,奴婢們忙來忙去,時不時搬運著瓶瓶罐罐,手忙腳亂,見到他都紛紛行禮:“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而他自己呢?對於這個費儘心機得來的儲君之位,顯然還冇有完全適應,有一瞬恍惚,他還以為是李瑛來了。
可奴婢們灼灼的瞳仁裡隻有他的影子。
杜夫人身姿搖曳走開,柔聲細語:“殿下回來了”冇骨頭似的往他懷裡一貼:“東宮側室住的寢殿屬實簡陋,妾想令阿爺送去些綾羅綢緞,好好佈置一番。”
李紹淡說:“東宮常在聖人左右,耳目眾多,你且忍著。”他冇有什麼心思,說完這話鬆開杜夫人,朝著後院走去。
杜夫人怔了怔,忿忿不平,對諾兒說道:“我可是太子良娣,怎麼反而連弄點錦羅綢緞都不行了,我瞧這東宮還不比十王宅裡自在呢。”
諾兒一驚,忙不疊拉著杜夫人衣袖:“夫人慎言”
奴婢和小宦官們進進出出搬著府庫,卷得煙塵四散,總是入秋,也都累得汗流浹背,一張張臉紅撲撲的。
廊下,元桃和陸霜方纔得空休息,元桃從懷裡拿出一方帕子打開,裡麵是兩塊香米糕,和陸霜一人一塊慢慢吃著,坐在闌乾上,淩空的兩條腿前後悠動,用舌尖將米糕頂化,細細品著。
陸霜說:“還有五天就是冊禮了,也不知道東宮裡麵什麼樣子。”
元桃嚥下口中米糕,道:“不好”
“不好?”
元桃看向陸霜,說:“我聽聞東宮離聖人極近,起初是設在北內太極宮裡,現下遷至南內興慶宮裡,往來其間皆是聖人耳目,太子一言一行皆受萬人矚目,稍有不慎便會受百官彈劾,我們自然也不比在忠王府自在……”
元桃話冇說完,目光落在地麵,不知何時竟多了一道影子,心下一沉,跳下闌乾,望著眼前熟悉身影:“忠……太子殿下”
李紹淡淡看她,轉身道:“過來”
陸霜向元桃投去一記擔憂目光。
元桃隻得跟在李紹身後,穿過了府庫,走到了西邊竹林子,這裡原先是孟夫人的住處,眼下更是蕭條,池子裡的錦鯉仍然肥碩,穿梭其間,快活得很。
“你不願意去東宮?”李紹忽而開口,目光平淡,未見不悅。
元桃搖了搖頭:“是奴婢不好,私下忘議,殿下不要放在心裡。”
“還在置氣呢?”李紹忽而問,帶著幾分玩味。
元桃一愣,才反應過來,他指得是那天她惱怒時對他說得那番話,支支吾吾:“您是太子殿下,奴婢怎麼敢和您置氣呢。”
李紹一笑,問:“你還想打馬球嗎?”
“打馬球?”這話題轉變得快。
李紹並未看她,目光落在溪水中遊魚上:“之前答應你的,忘記了?”
元桃含糊說:“奴婢……記得”
李紹淡淡說:“走吧”
“現在?奴婢還冇有換衣服?”
李紹笑道:“就穿這身。”
元桃隨著他一前一後走在通往馬場的路,前些日子下過雨,背陰處地上泥濘,還冇有曬乾,李紹穿的本也是便服,並不礙事,元桃穿的卻是襦裙,一會兒功夫,裙襬就臟了。
元桃有些心疼,李紹看得出來,抱臂笑說:“這身衣裳入了東宮就穿不得了,屆時內府來置辦,你令他們多裁幾身。”
到了馬場,李紹牽來一匹高大的白馬,將韁繩遞到元桃手裡,它通體雪白,經秋日午時光芒照射,更顯得溫柔無比。
“這不是淩雲”元桃認得淩雲,淩雲是棗紅色的。
李紹一笑,揶揄她道:“你總惦記淩雲做什麼,它是匹公馬,性情剛烈不羈難以訓化,雖可日行千裡,卻並不適合用來打馬球。”
李紹伸出手來扶著她上馬,淡淡說道:“這是匹母馬,名為柔川,是匹難得的溫順良駒。”待元桃坐穩,他輕輕撫摸馬兒的頭,道:“她雖然體力有限,速度亦不及淩雲,卻可貴在通曉人性,有護主之心,無論賽場,戰場皆靈動如燕。”
元桃頓悟,牽著韁繩,道:“原來是這樣”
李紹笑意不減,語氣溫和:“不是越快的馬就越好。”
誠如李紹所言,柔川確實聰明溫順,雖然身材高大,元桃騎在它身上未感覺有絲毫不穩,手摸了摸它的頭,叫它的名字:“柔風”
柔風溫順的眨了眨眼睛,元桃更是喜愛極了。
李紹選了匹棕馬,翻身上馬,與元桃平齊,秋後陽光並不灼人,卻略有刺目,他見她模樣可人,笑道:“你若是喜歡,這柔風就歸你了。”
元桃有些受寵若驚,怕他是開玩笑:“殿下,您真要將這柔風贈與我嗎?”
李紹笑道:“你叫我殿下,難道我連一匹馬都捨不得嗎?”他□□這匹棕馬遠不及柔川溫順,虧他扯著韁繩,含笑道:“不過也不是白給你的。”
樂得見元桃侷促,他唇角微揚起,說:“我還冇說條件,你緊張什麼?”
元桃摸了摸柔風頭,確實愛不釋手,道:“那您說條件是什麼?”
“來年春天會有馬球賽,我要你贏過安陽。”
元桃想起那張臉,不由感到厭惡,眉頭緊鎖:“楊驍”
“你害怕了?”
元桃立刻接道:“纔沒有”
李紹口吻仍是平淡,含著幾分笑意:“她不是抽過你一鞭子,正好你馬球場上贏過她。”
“奴婢可以參加馬球賽?”
李紹意味不明,隻微笑道:“隻怕到時候,你就不是奴婢了。”見元桃冇聽明白,他也不欲細說,從馬背掛著的筒裡取出一隻馬球杆丟給她,道:“能不能報安陽的一鞭之仇,眼下全在你自己,你若是贏了,柔風亦一併送你。”
元桃默了默,投去探究的目光,問:“那輸了呢?”
李紹凝著她的眼睛,驀地,神色稍沉,挑起一抹玩味的笑:“心甘情願給我做妾室。你有這個膽量嗎?”
元桃話凝在嗓子。
李紹問道:“怎麼?又想問我是不是喜歡你?”
元桃頭一扭:“我纔不想問,馬球賽而已,我定會贏安陽。”
李紹一笑,賣了個官司,說:“好,不過安陽自小馬背上長大,十二歲時就能彎弓射鷹。”
元桃臉色一暗:“她輸過嗎?”
“輸過”
元桃鬆了口氣,隻聽李紹悠悠又說:“隻因李嶙將她馬鞍上的帶子給割斷了一條。”
元桃盯著他的眼睛,他那黑眸裡似乎蒙了層笑意,她斬釘截鐵說:“殿下您是故意的。”
李紹不置可否,從身後筒裡又抽出來一隻球棍,淡淡道:“你已經答應了。”他將她心思拿捏徹底,瞥她一眼,不等她開口,先一步說道:“現在反悔,亦算輸。”
元桃又憤懣又無奈,道:“殿下您早就算計好了,你的心腸是黑的嗎?”
李紹充耳不聞,隻是噙著笑,執起馬球杆:“李嶙教過你打馬球,你可還記得,需要我幫你問溫一遍嗎?”
“不用麻煩殿下,我都記得”
李紹笑了笑,不再逗她,揮杆將球猛的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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