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燈引路 搶親!
搶親!
“我如今這番模樣都是你逼的!”十載顫聲哭喊著,手心的滑膩讓她差點握不住匕首。
紅燭燃儘,天剛破曉,他們竟在榻上纏鬥了這麼久。
“十載,從始至終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沒人逼你。”楊廉抻按住腹部還在流血的傷口。
“我不過是想替尤氏伸冤!”十載正視他,“殿下一人隻手遮天,掩埋真相。我為殿下做事多年,殿下卻欺我、瞞我,甚至費儘心思將我為你所用,肖平此去禦史台,殿下果真是怕了,不惜動用如此酷刑,當真可憎!”
“十載,你爹孃之事當年另有隱情……”
楊廉抻話未說完,十載已不想再聽,“日後我不再是十載,而是尤歸,我忍辱負重多年,如陰溝裡的鼠類般四處躲躥,生怕青天白日下被人看見。可尤氏本沒有錯,為何要一躲再躲。殿下可還記得梁其鑲?”
麵前男子背光立著,麵色陰鬱難看,聞及此名,眯眼朝她看來。
“梁其鑲乃是殿下的人,肖平曾與我說,當年就是他威脅其家人嫁禍尤氏通敵。我思來想去,當年位列將軍之位的不止我爹,還有旁人,可為何偏偏選中了尤家?隻有一種可能,就是爹爹看到了不該看的,才致全家滿門抄斬!”
楊廉抻視線如寒芒般襲來,似乎對她知曉那麼多事有些出乎意料。
尤歸見人幾步朝塌邊靠近,那陰寒的氣息好像要將她活活撕碎,她心一提,深知她說對了。
“殿下是想繼續殺人滅口麼?”尤歸握緊匕首,“畢竟隻有死人才永遠開不了口。”
就在此刻,院門突然闖入一批侍衛,聲響驚動了屋裡倆人。有侍衛跑來稟報,說是宮裡的杜公公來了,請殿下出去一趟。
楊廉抻回頭深看一眼尤歸,甩袖出了屋門,臨走前交代道:“看好她。”
隨著人穿過迴廊來到院內,就見排排站著禁軍,看這陣仗不小,像是宮裡出了什麼事。
他這買在宮外的府邸甚少有人知曉方位,尤其是宮裡人。楊廉抻目光起疑,緩慢看向院中央那穿著青紫馬褂的人,“杜公公,這是出了何事?”
“太子殿下。”杜勤朝人作揖,起身時聞到了若有若無的腥味,“殿下是受傷了?”
“無大礙。”楊廉抻道:“究竟出了何事,竟驚擾了禁軍?”
“殿下還是隨老奴去宮裡一趟吧。”杜勤朝旁邊一站,給人讓出路來。
楊廉抻擡步朝院外走,看著快要上朝的時辰,隱隱有種不祥之感,似乎漏掉了什麼。
深鷹在院外把守,見太子衣袍被血洇濕,他大驚上前道:“殿下,您這傷……”
“看好她。”
楊廉抻上了馬車,身後禁軍跟著撤了出來。一隊人馬朝前開路,馬車不久後往皇宮方向駛去。
見車馬的影子漸去,深鷹拔劍大步進入院內,高喊一聲:“奉大將軍之命,府中人一律射殺,不留活口!”
“是!”
院內騷動混亂,時不時有尖叫聲傳來。榻上人身體來回翻動,想著法子撞開鎖著手腕的鐐銬。有腳步聲踏進寢屋,尤歸警覺,翻身擡腿朝來人踢去。
那人掌心握住了她的腳踝,肌膚一陣寒涼,尤歸擡眼望去。晨間白光落到他的臉龐,他一把拉過她的身體,離得近了,纔看清他眼瞼下青黑一片,倦意的眼眸正專注地給她解開鐐銬。
手腕束縛解開,尤歸轉了轉發酸的腕骨。
“鄒大人,你怎會在此處?”
“來搶親。”
“啊?”
尤歸正迷茫,鄒時見人衣衫不整,手心帶血,他眉頭皺成一團。看起來,他們在榻上,很是激烈。
他用手巾給人擦淨血,拿起地上衣袍給她披上,“快走。”
尤歸二話不說翻身下來,立馬穿靴。
迴廊有聲音朝寢屋靠近,二人相視一眼,麵色凝重。尤歸倚到門旁,握緊了匕首。大缸裡水聲浮動,引起了鄒時的側目,來時匆匆,不曾注意到。當看清裡麵是誰時,頭皮一陣發麻之感,瞬間有些頭暈目眩。
侍女倒在門檻處,尤歸看見她胸口布滿箭矢,不由地沉下心。李山菁此時跨入屋內,一眼見大缸內的活物,頓時嚇了一跳,好在這殘酷場麵也算見過,唏噓了一聲。
“大人,我來斷後,你們先走!”
院裡的侍衛安插了不少,尤歸放心不下,還是道:“你同我們一起走。”
“來不及了。”
剛剛肖平扭擺的身體彷彿還在眼前,鄒時腿部有些發軟,朝她又道:“山菁自有辦法脫離,我們先走。”
見他一副儘在掌握的模樣,尤歸隻好隨他出了寢屋。
鄒時走起來的步態略微古怪,尤歸見他後背打濕了一層,想起屋內慘況,心下瞭然,打趣道:“鄒大人,您膽子怎這般小?”
前麵人走得頗快,像是未聽到她的聲音。
尤歸跟在他身後,見鄒時似乎比她還瞭解院內佈局,便道:“看鄒大人的樣子,對這院子倒是瞭如指掌。此前,來過?”
“周遭府邸與此處大同小異,也就記下了。”
他們來到了後院,尤歸陡然想到了還在院內的輕魚,她若走了,輕魚估計也活不成。
後院的院牆破開半人高的大洞,鄒時拉著她出去,尤歸道:“還有人要與我一道走。”
話音落下,院牆上突然顯現幾排黑衣人,他們手持弓箭,正俯視二人。
“你們誰都走不了。”深鷹站在二人身後道。
尤歸擡眸,那些黑衣人將箭矢對準了他們。
鄒時低聲道:“你先出去,院外有兩匹馬。”
“那你呢?”
她在關心自己?鄒時心裡一暖,“不必擔憂我,我身後有三皇子,他們不敢拿我怎樣。”
“我沒有擔憂你,”尤歸咬唇又道:“我是在想輕魚怎麼辦?”
院後樹葉浮動,幾枚冒著冷光的利器頃刻間割斷了牆上人的脖子。
深鷹擡頭,怒喝一聲:“何人?!”
輕魚站在院外,五指間夾著利器。她揚起下巴道:“深鷹,放了他們。”
“你可知你在做什麼?”
輕魚說道:“我自然知道。”
“看來你想清楚了,叛主的下場不必我多說。”深鷹朝院外人揮手示意。
院牆上的黑衣人翻身而下,拔出刀劍衝上前來。與此同時,三人一邊後退至院外,一邊應付迎麵衝上來的人。
鄒時閃身避過一刀,快步到樹下解開栓馬的繩子。
深鷹察覺,持劍襲來,一枚飛鏢緊接著朝他身後衝去,打斷了手裡的劍。他虎口發麻,穩住劍身朝輕魚刺去。
尤歸正麵與黑衣人打鬥之餘,從發間拔出木簪握住,她右手匕首左手木簪。誰上前來,都抵擋不住她的攻勢。她是從眾多死囚裡殺出來的人,多年的苦練,不是為成太子手裡的刀,而是為了報仇雪恨。
輕魚與尤歸背對背靠著,腳下屍體倒了一批又來了一波。
“來這裡!”
鄒時朝二人招手,他手上正牽著兩匹馬。
“攔住她們!”深鷹喊道。
“姑娘你先走,我斷後!”輕魚忙道,推了她一把。
尤歸被大力推出,黑衣人速速將輕魚圍住。
鄒時拉住了她,“上馬。”
“你可會騎馬?”尤歸問道。
鄒時頓住,有些難以啟齒,“在學。”
“在這等著。”
木簪牢牢握在掌心裡,尤歸咬牙疾步衝出,所到之處,血流遍地。黑衣人聚在一起,哪裡想過這女子會越挫越勇,完全未有力竭的時候。
身上的飛鏢所剩無幾,輕魚看到一抹紅衣在黑衣人間穿梭,匕首快如迅風,她鼻子一酸。
“跟我走!”
尤歸拉上輕魚,朝馬匹奔去。她與輕魚各騎一匹,這才朝站著的鄒時伸手過來。待人被他一把拉上馬,才道:“抱緊我。”
於是輕喝一聲,縱馬飛馳。
鄒時恍惚在夢裡,他們共乘一匹馬,懷裡是女子的清香,她的青絲纏上他的指尖,碎發撓得人耳垂發癢。他呼吸不自覺放重,抱著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心裡感慨,好細。
尤歸不知該去哪,隻埋頭策馬狂奔,穿過街頭巷尾,眼前逐漸空蕩,轉瞬到了荒郊野嶺。
身後的人還在追,箭矢如雨般落下,輕魚的馬被箭射中了腿,連帶著她一同栽落。她吃力擲出餘下的幾枚飛鏢,衝向前來的馬匹倒地,幾支箭矢緊隨其後朝人射出。
尤歸勒馬停下,前方被巨大的湖泊擋住了去路。她翻身下馬的同時,就見輕魚身中箭矢半跪在地。
“輕魚!”
尤歸飛奔過去,抱住那具搖搖欲墜的身軀。
輕魚的胸口插滿了箭,粗重的呼吸聲在耳旁飄蕩。
她的身體越來越沉,胸口的血流不儘。尤歸伸手想要堵住那源源不斷的血,可到處布滿箭矢的身軀她無處下手。
“姑…”輕魚剛開口說話,便嘔出一口血,“姑娘……不必為我難過。”她想擡手拭去女子臉上的淚,可她好累,好痛……
“輕魚,不要再說話。”尤歸抱緊她,懷裡的身體在失溫,她握緊輕魚的手朝掌心吹氣,讓自己的體溫能傳給她,哪怕一點。
輕魚搖頭道:“姑娘,其實……我也是太子養的死士。”
懷裡的人徹底沒有了氣息,冰冷的屍身橫在尤歸腿間,“不……不要…不要離開我…”
“殺了她。”
深鷹坐於馬上,命令道。
黑衣人下馬,舉刀而來。
鄒時跳下馬,調轉馬頭轉向那走來的黑衣人,伸手朝馬身上掐去。駿馬嘶鳴,踏著馬蹄橫衝過去。
就在此刻,他快步走到尤歸身旁,一把將人拎起,“走!”
“我要殺了他們!”尤歸甩開他的手,憤怒早已填滿胸腔。
“他們人多勢眾,你殺不完!”鄒時拽住她道。
“不用你管!”尤歸奮力掰著他的手,“鄒大人若怕死,便自己先走,何須管我!”
她的話激惱了鄒時,再不管女子過多掙紮,抑或是扭打他身。趁此馬匹失控,硬拽拖著人往湖泊走去。
“你放開我!!”尤歸嘶吼道,此刻的她早就喪失理智。
此處混亂,深鷹見他們二人想跑,厲聲讓人放箭。
尤歸掙脫了他的手,箭雨襲來,她彎腰避過。
人從手中溜走,鄒時一陣怒火,他使蠻力扯住人手腕。憑空射來的一箭他未有留神,刺進了心胸。
尤歸臉色一白,鄒時見她晃神的功夫將人拖進了水裡。
他們二人雙雙跌落湖中,深鷹策馬過來,俯身見湖麵飄了一層淡淡的血沫,是有人中箭了。他朝身後吩咐道:“朝水下射箭,把箭用完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