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燈引路 喚我鄒時可好?
喚我鄒時可好?
尤歸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會與人一道墜落水中,此前執行任務時,除了隨行路上給水囊裝滿水外,其餘時候大多會避開有水的地方。
緣由是,她不通水性,不僅如此,她畏懼深水,尤其是腳尖沾不到底,那種恐懼落在肩上,感覺有人在拽她。
鄒時潛入水下,一手拽住她的衣袍,不讓人太早浮出水麵。
尤歸憋著氣,兩手胡亂撲騰,她想上去喘口氣。可越是用勁遊,身體越是如石頭般往下沉。
還有鄒時,死命抓著自己,不讓她上去。
肺腑的氣息在消逝,鼻腔突然擠入了水,嗆得她淚流不停。不行,她要出去。就算外麵人還沒走,那也總比溺死好。
尤歸晃動著腿,不停往上麵探頭。這湖水好像是與她對著乾,任憑她如何想浮上去,身體依然在下墜。
鄒時睜眼,見人身體不受控製往下沉,兩手拚命擺動,像是不會水的樣子。這倒是讓他有些訝異,身為一個殺手,竟然不通水性?
他往下遊,一手攔過尤歸的腰,見她麵色難看,一張臉憋青了。再這樣待下去,人恐怕真就要沒氣了。
鄒時未想太多,將人拉近自己。尤歸想擺脫他,她一心想著上去喘氣,一時沒憋住氣,就差吃水的時候,唇間一燙,鄒時在給她渡氣。
尤歸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湖水的涼意她沒感受太多,隻是身上好熱,感覺要炸開一般,心裡一陣羞惱。
鄒時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以指隔唇給她渡氣。他用指間與她的唇隔開了一段距離,隻是在渡氣時,他們的唇角還是會相觸。
她的唇好軟、好柔也好淡……
倆人出了水麵,到了湖的對岸。
尤歸伏在岸邊咳著,雙眼是被水浸過的紅。同樣是出水,鄒時卻是一副無事人般地站著,也就濕了衣袍。
見她難受,應是水進了肺腑。鄒時俯下身,輕一下重一下給她拍背順氣,水吐出來不少,人就好多了。
尤歸咳得眼冒金星,不知吐了多少水,感到嘴裡都有了苦味,膽汁都要嘔出來般。
身體終於是舒暢了,腦海裡又思及鄒時剛剛的舉動,頓時覺得羞赧,伸手朝鄒時的側臉甩了一掌。
清脆的響聲讓鄒時怔住,他摸著半邊紅透的臉看她。
“誰讓你碰我的!”
“剛剛事出有因,多有冒犯,隻是,倘若我不給你渡氣你就死了。”
“我這條命死了也不需要你管!”
尤歸一邊說著,一邊拭去唇上還殘留的痕跡。想到輕魚死在自己麵前,心裡又是難受,淚水順著臉龐往下落。
她剛剛拭嘴的動作,是在嫌棄自己?
鄒時憋著氣,往旁邊一坐。偏頭又見女子在落淚,麵上委屈,倒像是自己非禮了她。
靜默不過幾秒的功夫,心下還是一軟。鄒時起身邁步走到她身旁蹲下,想擡袖給她擦淚,想到衣衫還是濕的,隻好作罷。
“彆哭了,剛剛是我的不是。”
“不是因為你。”尤歸啞聲說著,撐起身體站起,“是輕魚,她跟我身邊多年……”
原來不是嫌棄他。
鄒時心中鬱悶一掃而空,也忘了臉上挨過的巴掌。他安撫地拍著尤歸的肩膀,輕聲道:“她是個好姑娘,這一切都會過去的。”
尤歸點頭,默默看著他衣袍外衫染紅的一片,“你……你的傷…”
她好像記得那箭是刺進了他的心胸的,他們一同落水的時候,難不成箭矢是被衝掉了?
“這傷啊…”鄒時本欲脫衣的手一頓,迅速收回捂住傷口,皺眉道:“有些疼。”他出府前為了保命,特地在外袍裡麵穿了件護甲,至於流出來的血不過是為了迷惑敵人時做的血包。
這傷口位置很危險,一旦耽誤,就怕有性命之危。尤歸上前扶他,語氣自責:“是我太魯莽行事,害得鄒大人受如此重傷。”
“喚我鄒時可好?”
他不想她一口一個鄒大人這樣叫,他想與她拉近距離,不要過分疏遠。
尤歸抿嘴,低著頭沒有回話。
鄒時也不為難她,“那換我喚你。”
男子把頭埋在她肩側,半邊身體都倚靠尤歸身上,他聲音輕柔說道:“我喚你阿歸,可好?”
尤歸偏頭看來,目光淺淡,聲音夾了層冷意,“你從何得知?”
“早在西山前。”鄒時坦誠道:“我曾試探過你的身份,問你木簪的由來。從那個時候開始,我便暗自托人打聽尤氏。你的父親尤慎,母親阮音,都曾在太子底下效忠。你的兄長尤業,早在十幾年前葬身於敵軍陷阱。唯獨你,尤歸,不曾有過任何訊息。當時,尤家通敵傳得大婺人儘皆知,你爹孃頭顱高懸於城牆之上,我雖不知你為何逃過一劫,但我從肖平證詞得知,當初尤氏之事確有陰謀。這麼些年來,你一直不曾言棄,獨自一人苦找證據,不過為的是尤氏沉冤莫雪。阿歸,你當真讓鄒某欽佩。”
“當年我剛滿十歲,見到爹孃歸家時銀甲都未卸下,他們蹲著與我說,阿歸想玩個躲貓貓嗎?我高興地點頭,把自己藏了起來。我躲了好久,肚子都餓了,纔出來找他們。後來我看到好多人闖入府中,娘把我拉到一旁,安撫我說。歸兒莫怕,娘與爹不過是去遙遠的地方,日後,我們娘倆還會再次相見的。”
“我不懂,一直吵著問他們去哪兒,娘實在沒法就把我鎖進了箱匣裡。等我出來時,外麵天都黑了。我沿著人群走,聽他們口中罵著爹孃的名字,說他們狼心狗肺,居心叵測。我跟著他們來到了斷頭台,上麵跪著的正是爹孃。我被擠在人潮裡,拚了命地想出去。娘看見了我,朝我無聲搖頭。”
後麵的事,尤歸沒有再說。提及以往,那層恨意便又添上一層。
鄒時沉默良久,他很想抱抱她,手上動作比大腦要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讓尤歸愣了一瞬,他輕聲問道:“所以,太子便是你的仇人?”
尤歸嗯了一聲,想著他胸口還受傷,便與他隔開一段距離。
“阿歸,讓我來幫你,可好?”
鄒時與她平視,說的話分外認真。
“你不怕嗎?”
“怕什麼?”
尤歸想勸他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她是有私心的,多一人不就多一絲機會嗎?既然他想幫自己,何不就收了這個好意。
“那就讓我見識一下鄒大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