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夫人今日後悔了嗎 第九十二章 碧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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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藍
待海岸邊人群四散開去，海盜已然陸續登島。尚未待巡檢司派兵前來，這群人已然開始在岸邊奔行、掃視，時不時自漁民的石屋裡順走三兩物資，好似在搜尋著什麼人或是物件。
他們雖不及官兵訓練有素，卻也各個都是身體強健的漢子，手中持著彎刀、鋼叉等利刃，就這般殺將過來，有人手上，似還握著手銃。
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此番這行人卻似不為燒殺搶掠而來，而是有著明確的目標。到底危險，葉蓁蓁自顧不得什麼，便牽著霍承煜的手，向著遠離海岸的方向狂奔而去。
“若葉、青菱她們還在那頭呢！”她一麵跑著，卻又似想起什麼，適才隻顧跟著人流逃竄，卻忘了她們四人還在那頭的石屋裡。
霍承煜回眸，目光迅速掃視著海岸那頭她四人的居所，便見門扉緊閉，而一行海盜並未繼續向那頭行去，而是轉而向他二人這邊奔來。
“不好！”葉蓁蓁意識到大事不妙，奈何為時已晚。
她無功夫傍身，霍承煜又有舊傷，長久奔行，身子難免脫力。待力竭時，那眉宇粗曠，麵容猙獰的漢子已行至他二人身後，揮舞著手中彎刀劈砍過來。
霍承煜便自衣袖間拔出刀刃，抵擋此人進攻，同時將葉蓁蓁護在身後。
又有幾人上前，將他二人緊緊包圍，幾番進攻下，霍承煜便覺胸口開始悶痛，呼吸急促起來。且此番纏鬥之下，二人已然察覺這行人此番意在霍承煜，且不為取他性命，隻為活捉。
一陣胸悶眩暈接連襲來，他終於再支撐不住伏在地上，葉蓁蓁此刻頭腦一片空白，根本顧不得任何，隻下意識護在他身前，卻被為首那漢子一把推開。
兩人攔在她身前，她已然近不得他身。而霍承煜此刻忽覺後頸一陣悶痛，便失去了意識。
而後幾人便拖拽著他身體，向岸邊行去，企圖登船。葉蓁蓁被攔住去路，隻能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一點點離開自己的視線，被半拖半擡著上了那深黑色船隊裡為首的那艘船。
待攔住她的三兩漢子亦轉身快步向岸邊奔去，她便再顧不得任何，使出渾身氣力向岸邊狂奔。
待她奔行至岸邊，一行黑色船隻便早已離岸，向著大海深處駛去。她再顧不得任何，撲通一聲入了水，奮力朝船隊的方向遊去。
“夫人！快停下！”身後傳來若葉和青菱清脆的呼喊聲，“再這麼遊下去你會溺水的！”
葉蓁蓁雖熟習水性，但這汪洋大海到底不比池塘、湖泊，翻滾的海浪拍打下，便是水性絕佳之人也極易溺水、葬身大海。
“夫人！”蒹葭亦高聲呼喚，“這可如何是好？”
所幸她們四人皆無事，適才這群海盜顯然是衝著霍承煜來的。她們四人當中無一人會遊水，知曉葉蓁蓁此番極是危險，青菱和采蘋便再顧不得任何，就要一個猛子紮入水裡。
幾名漁家女見狀便攔住她二人，示意她們在岸邊等待，幾人便接連躍入水中。她幾人皆身形矯健、英姿颯颯，這便迅速向著葉蓁蓁所在方向遊去，不多久便扶住她身子，帶著她向岸邊迴遊。
接連的浪潮之下，葉蓁蓁口鼻間已然嗆入了不少鹹腥的海水，她奮力向前遊，卻已然使不上力氣，幾番升起、回落之下，已然力竭，眼看就要被海浪吞噬。
所幸，幾名漁女已帶著她遊回了岸邊。待上岸時，她已然暈厥過去。這幾人便又按壓她胸腹部，試圖幫她吐出嗆入胸腔裡的海水。
這幾人，皆受過她的恩惠，若非葉蓁蓁耐心教授，她幾人便是連自己名字如何書寫都不知，更不會裁衣織布。如今她們已能熟練書寫簡單的漢字、詞語，也開始自行織布、裁衣，甚至為自己製了幾件新衣裳。
此番情勢危急，她們自要對她施以援手。無情翻湧的浪潮下，便是人與人之間，女子與女子之間的互助與溫情。
卻說這邊
霍承煜再醒來時，周遭已是全然陌生的環境。後背仍有陣陣悶痛襲來，胸口疼痛且窒息。雙手皆被綁縛住，他便掙紮著坐起身，見榻板邊緣鋒利，便又挪動身子，以榻板邊緣磨損縛住他雙手的繩索。
許久，繩索終於斷裂。他雙手痠麻，便輕撫胸口順氣，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四下掃視觀望一番，便知此處是船隻的底艙。
“蓁娘……”回憶起是適才與這行人纏鬥間，被打暈過去，雖不知這行人為何衝著他來，當下卻隻想儘快見到她，知曉她是否安然無恙。
這便強撐著身子不適，迅速下榻、行至艙門前，本能驅使著他破門逃竄，但這行人既是衝著他而來，特意將他綁至此處，他勢單力孤，強硬破門隻會讓他們加強防衛。
“你我海上縱橫，天高地廣，便是大齊天子的手都伸不到這裡來，你為何要與羯人勾結？這是自掘墳墓！”一名女子清脆的聲音傳來，說的卻是官話，儘管含著濃重的口音，霍承煜卻能聽清她所言為何。
“你不過一介女流，跟了我吃香喝辣，衣食無缺，憑什麼過問這些？！”男子的怒罵聲傳來，卻是十分強硬。
霍承煜透過門扉縫隙觀望外頭，便見一男一女正在爭執對峙，但見那男子一身黑衣，側顏淩厲粗獷；那女子一身絳紫色衣裙，一頭棕色長髮濃密而捲曲，未梳髮髻，未著釵環，就這般隨意披散著。
見二人向這邊行來，他便又回了榻上躺好，緊閉雙眸，佯裝雙手仍被縛住。他此刻身上衣衫微濕，卻毫無辦法，隻能計劃著伺機逃脫。
漢子推門而入，朝他細細觀望，以手在他人中處探了探，便怒道：“小子！你爺爺麵前，休要耍什麼花樣！”話音未落，便一把將他拉拽著，用力拖下了床塌。
霍承煜額角撞在了甲板上，劇烈疼痛登時便襲來，已是紅腫一片。
“知道為什麼抓你嗎？”長方臉、麵帶刀疤的漢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笑容間透著自負，且他眸中寒光一閃，霍承煜便自這眸光中瞧出了一絲殺意。
“在下與好漢素不相識，且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怎知好漢為何抓我？”霍承煜微微一笑，神色平靜，不過是掩飾內心的慌亂。
這漢子便厲聲獰笑起來，“你可知我是誰？”他便是東南沿海這帶的海盜頭目，無人知曉他姓什麼，隻知他喚作“阿全”。
霍承煜已然猜到他身份，眼下不知對方脾氣秉性，便未開口。
“小子，要取你性命的不是我，而是如今的羯王，”漢子在一旁施然坐下，“誰叫你斬殺了他多名大將，死守雁門關，致使羯人損失慘重？”
“好漢，您既縱橫海上，想必與羯人素無瓜葛，不如，您放了在下！屆時……”他大概猜到了前因後果，原來，這是海盜與羯人勾結在了一起，這海盜頭目欲將他獻給羯人處置，以此兩相聯手，自北方邊境和東南沿海兩處向大齊發起進攻。
滿含力道的巴掌猝不及防地拍在他麵容上，火辣辣的疼痛登時襲來，直叫他頭暈目眩，卻聽聞這刀疤臉的漢子又道：“小子，這裡冇你討價還價的餘地！你以為離了大齊，在這海上，你還是安定侯麼？！”
但到底霍承煜是他獻給羯王的禮物，不能真叫他出了事，至少在送過去之前，人不能死了。這便退出了艙門，吩咐外頭的手下給他送吃食進來。
而那女子眸光卻一直落在他身上。霍承煜擡眸，亦望向她，但見這女子高鼻深目，膚色雪白，一雙眸子不似大齊人常見的黑褐色，而是碧藍色，宛若一望無垠的大海，碧波盪漾。她一頭棕色長髮捲曲著，宛若海藻般濃密。
他此前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想來是外邦人。
“知道你想問什麼！”這女子細細凝望著他，“你身畔那女子，是你夫人吧？此番意在你一人，與她無關。”
外邦女子，卻說得一口流利的官話，儘管她口音濃重，霍承煜卻聽懂了，心下便長長舒了一口氣。常理而言，綁匪常以妻子、兒女逼迫被綁之人就範，若這行人亦將葉蓁蓁綁至此處，想來不會瞞著他，這女子，想必冇有說謊。
“你不如先顧著你自己，真到了羯人手裡，你便冇有活路了。”女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映襯著她雪肌碧眼，捲曲長髮，卻平添了幾分嫵媚。
她這便轉身出門，門外便有人進來，將吃食遞給他，魚乾、牡蠣、海藻，都是海上常見的吃食。實則這海裡的食物吃得多了，他腸胃便難以承受，但眼下他隻能以此果腹，休養精神，以伺機逃走。
待食完，便再未有人進來過。霍承煜隻感受著船艙在海麵上下晃動的頻率，眼見狹窄的琉璃視窗透進來的光線漸漸暗淡，方知夜幕降臨。
胸口和腹中陣陣扯痛感愈發強烈，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這便撐著從床上坐起，行至艙門前，用力拍動門扉，“此處可有淨房？我要方便一下！”
“一介階下囚，還想去淨房？你就在這裡方便吧！”門外之人怒斥道。
“腹中極痛，想是吃壞了肚子，還望好漢行個方便！”他刻意壓低聲音，顫抖著說，“你們人多勢眾，我還能跑了不成？”
門外之人狐疑著，透過門扉便瞧見他躺在地上，身子顫抖，捂住腹部在地上翻滾著，瞧這模樣，的確十分難受。
眼下既要留住他性命，便不能讓他死了，這人便進來扶起他身子，製住他雙手，押著他向著淨房的方向行去。
他快速掃視四下，感受到鹹濕的風迎麵吹來，便知淨房的方向或許有出風口，如此，便有逃生的可能。
待行至淨房門前，他便入了裡間，眼見裡頭雖有窗子，但這窗欞被封得死死的，且容不得一人自其間通過，而這人緊緊跟隨，根本逃不過他的眼睛。
但透過窗欞縫隙，他便瞧見不遠處便是岸邊陸地。這便改變策略，隻迅速方便一番，便自裡頭出來了。
這人一直候在門外，透過門扉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此番在他監視下隻能無奈先返回底艙，不想這時，那女子便又行了過來。
實則這一日觀察下來，他已瞧出這女子於那海盜頭子而言十分重要。此人喜怒無常，脾氣暴躁，這女子能與他當眾爭執，想來或許是他妻子。
適才他自淨房裡瞧見幾片尖銳的木片，便趁著方便時將其藏入了衣袖間，見這女子到此，便一把將她挾持，以木片抵住她纖細白皙的脖頸。
“我不想傷你，告訴我，如何出去！”他在她耳畔沉聲道，“我知道，你與他不同，並不想同羯人合作。”
“好。”女子點頭應允，同時眼神示意麪前這人勿要聲張。
奈何看守之人眾多，此番還是引起了不小的動靜。
“阿塔莉！”那刀疤臉的漢子聞聲趕來，見她被挾持，眸中便染上了慌亂，“你快放了她！”
女子便引著霍承煜，向上頭的甲板行去。夜幕沉沉，海麵浪潮翻湧，霍承煜依稀可見此處離岸不遠，便挾持著她，向船畔行去。而從頭至尾，他也信守諾言，的確不曾傷她分毫。
“阿全，我不想同羯人合作，你知道的！”女子仍道，捲曲的長髮隨風飄動，碧藍色眼眸中神色堅定。
“那也不能放了此人，若不能如期將他交給羯人，你知道後果！”阿全厲聲道。
“怕什麼？這裡天高海闊，彆說羯人，便是大齊天子又能奈我何？！他們的手伸不到這裡，如此畏首畏尾，你是個懦夫！”女子高聲嗬斥道，眸中含著自信，還有對眼前男子的不屑。
霍承煜便趁勢鬆開她，在一眾海盜的弩箭就要射過來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縱深躍入了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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