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131
心電感應
李楊按照佟彤的要求住院了。佟彤一邊輕聲安慰，一邊陪她辦完了手續，把她送到病房休息。
這時，已經過了中午的飯點。佟彤在跑出去買吃的之前，反複提醒李楊不要胡思亂想：“你也不要去網上搜人家怎麼說的。現在很多人都唯恐天下不亂，又想著就算在網上隨便噴糞也很難追責。海量的垃圾資訊裡，能有一兩句實話就不錯了，你不要被帶節奏了啊，我們就聽醫生的，好好地休息，好好地治。”
李楊點點頭，佟彤這才放心離開。然而，當佟彤的身影一消失在門口，李楊就立刻劃開了手機。
李楊先開啟“她的糖”。這些年，吳迪把“她的糖”做得越來越好了，現在已經發展成“工具
社羣
電商服務
數字營銷”的綜合類平台，覆蓋女性經期、備孕、孕期、寶媽的全生命週期。李楊在懷孕伊始，就在上麵建立了孕期日記，也用它查詢食物安全性、解讀產檢報告B超單。
李楊把自己遇到的問題輸進去，很快就查到了幾篇通俗易懂的科普文章，還配上了生動形象的圖片。李楊看完那些，立刻就弄懂了自己那張檢查單上各個資料背後的意義。
正在這個時候，佟彤推門進來了。他手裡拎著倆個袋子，滿臉大汗：“老婆，對不住啊。醫院附近就沒幾家飯店開門，我又想讓你吃好些，跑了很久才買到你喜歡吃的，沒餓著你吧。”
佟彤把袋子裡的飯盒一個個掏出來擺到桌上。他看著李楊，心疼地抱怨：“不是說了不看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嘛，怎麼還在折騰手機。人跟人之間的信任到底在哪裡？還有沒有契約精神了？”
李楊把手機遞到佟彤麵前：“我看的是專家專欄，不是無憑無據的信口開河。你彆說，吳迪真厲害，她就是有本事可以讓這麼多人都留在她這裡，心甘情願地跟著她。”
佟彤這才鬆口氣：“那就好。我就說嘛，我們隻聽醫生和專家了，這不是什麼大問題，過兩天就回家了。”
在佟彤的監督下，李楊吃完了飯。佟彤匆匆忙忙往嘴裡塞了幾筷子飯菜，就說要趕著回家給李楊取生活用品，也要跟家裡的兩位媽媽報備一下醫院的情況，讓她們彆擔心。
病房裡安靜了下來。李楊不能去樓下活動，她就順著床沿來回繞圈，一來幫著消食，二來也抽空鍛煉拉瑪澤呼吸。
走著走著，李楊突然很想那位遠在幾千公裡之外的龔女士。她也很疑惑，當時龔女士眾叛親離，衣食無著。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一個弱女子怎麼就有那麼大的能量，在天寒地凍中把自己孕育了出來。
想到這裡，李楊的呼吸節奏亂了，眼睛也跟著濕了起來。她連忙大口喘氣，慢慢調整情緒，等到呼吸平緩了，她才繼續剛才被中斷的慢行。
李楊剛剛在“她的糖”上檢視的那些資料也讓她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她也對治療生出了更多的期待和信心。等走到後背上沁出一層薄汗，李楊坐回床邊，把自己住院的事情跟姐妹們交了底。
饒晨曦給她打氣：“不是大事，彆擔心。懷孕生娃就是一個不斷地升級打怪的遊戲，你現在即將通關了，這個小case，不足掛齒。”
李楊笑起來：“你是不是搶了我的台詞？還升級打怪呢，你忘記你一開黑就掉線的豐功偉績了！你在星月乾了那麼些年，見過BOSS嗎？”
饒晨曦也不嘴硬：“雖不曾見，心嚮往之。雖然打遊戲我沒啥可以吹牛的，但生孩子我有經驗啊。你就安心待在醫院，聽醫生的安排就好。”
尹思楠也照顧過懷孕的妹妹，她讚同饒晨曦的話：“你現在還在婦幼保健院就說明沒什麼需要擔心的。按照上海的規定，如果孕婦或者胎兒有大的危險，第一時間就會被轉到綜合類三甲醫院了。”
吳迪很貼心：“要是你還需要什麼專家資源，我來幫你牽線搭橋。反正姐妹們都在，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要自亂陣腳，我們都可以幫你解決。”
大家夥聊得熱火朝天，遲遲不見肖筱發來訊息。最開始大家也沒意識到這有什麼不對勁，畢竟肖筱在忙工作的時候，是可以做到完全不看社交軟體的，猶如老僧入定。
等把這個話題都聊完了，群裡已經安靜下來，肖筱才現身。她先是安慰李楊幾句，也是幫著分析情況，給李楊說鼓勵的話。
突然，肖筱轉移了話題，她沒頭沒腦地問：“女人們，跟我說實話啊，我是不是太硬了？”
饒晨曦嘴欠：“沒試過，不清楚。下班後洗香香等我，我體驗下就知道了。”
平時對這種有色玩笑，肖筱還會回應幾聲，活躍一下群內氣氛。今天她的心情明顯不好，直接丟一個炸彈給饒晨曦：“滾！”
饒晨曦隨即蔫了：“得令，女俠，我馬上消失得乾乾淨淨。”
尹思楠笑起來：“小肖，你這是怎麼了？是你的唐先生說你太硬了嗎？”
肖筱回複說：“不是，是陳總說的。”
太出乎意料了，尹思楠連忙打字：“陳總還有這麼八卦的一麵，看來我對他的認知還是不夠準確啊。”
於是，肖筱把自己和唐雲舒發生的那些事說了出來。她有些不服氣，還有些委屈：“你們評評理，是不是他錯的比較多？”
突然，沒人發言了。
肖筱的話讓大家都陷入沉思中。
尹思楠想到那位幾乎都記不起麵容的前夫了。當他舉著戒指單膝跪地時，尹思楠還非常年輕，剛剛脫離尹忠平陰鬱嚴肅的眼神不久。她滿心歡喜地戴上了那枚戒指，以為會走向一個陽光燦爛、花團錦簇的新世界。過了這麼多年，兩人分開時的風霜雪雨她也淡忘了，但那入骨的寒意還是會時不時讓她通體發涼。正如眼下，尹思楠自認沒有資格給肖筱提什麼建議。
饒晨曦剛才還可以和肖筱油嘴滑舌，但一聯想到陸海，她也無話想說了。陸海即將出獄，他最近頻繁聯係蘋果，說不了幾句話就把注意力轉到饒晨曦身上。他也難得放低了姿態，說越到後來越明白饒晨曦多麼美好珍貴。他一會懊惱以前不成熟，一會又興高采烈地展望未來，說兩人都還年輕，蘋果也乖巧可愛，如果一家三口團圓，那該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饒晨曦既鄙夷又厭煩，但礙於蘋果的感受她也沒說決絕的話。直到蘋果問她想不想與爸爸和好，饒晨曦的眼前居然閃現出了Zero的臉。這場沒有硝煙的兩男一女的爭奪戰讓她苦不堪言，她不想再說一個字。
吳迪自然又會想起張文斌。朵朵的到來撫慰了她心靈的傷痕，她經常看著朵朵的笑靨發呆，思緒飄回到南法的那個葡萄園裡，張文斌聲聲顫抖著問自己願不願意和他共赴餘生。吳迪記得很清楚，她高聲搶著說--我願意，我們這一輩子就不分開了。沒想到，誠實守信的他卻食了言，漫長的路還沒走到半程呢，這一生一世一雙人就已經散了。
李楊本來想打趣幾句，說佟彤第一次求婚時，她被一個超級不靠譜的奪命連環call擾得毫無興致，最後把一腔怒火發泄到佟彤身上，讓可憐的佟彤患上了創傷後應激障礙。佟彤有心無力，過了好久都不敢再次提結婚的事，還是自己主動開口，這才讓兩人成功結為夫妻。
然而，李楊看群裡寂靜冷清的架勢，突然意識到這個話題也許就是傳說中無可觸碰的紅線。
李楊默默把已經打好的字一個個刪掉，然後@肖筱：親，你的好無法言語，隻是從唐先生的角度出發，可能希望你更柔和一些。你可以想想，是不是私下跟他兩人世界時，也不自主地代入到了工作場合呢？兩個相愛的人不必分高低、決勝負，放鬆下來，展示最真實的自己就好。
李楊自認感情經曆有限，僅有和佟彤的這一段，而且倘若不是佟彤的赤誠和堅持，她估計現在也是一個淡漠的加班機器。她也沒有很多男女相處的心得和智慧可以分享給肖筱，隻能說出這樣的一句話，算是給肖筱一些安慰和指導吧。
正在李楊反思自己的措辭是否合適時，佟彤帶著兩位媽媽衝了進來。
佟彤媽媽提著大包小包，一見到李楊就要撲上來：“好孩子，為了我們佟家，辛苦你了。”
李楊媽媽淚眼婆娑，她拉著李楊的手：“楊楊，你就在醫院安心養著，媽來陪你，你彆怕啊。”
李楊非常感動，也有點惱火佟彤辦事不力。她本意是找個護工照顧幾天就行，沒想到佟彤居然說服不了兩位媽媽，還把她們帶到醫院來了。疫情還沒結束呢，開什麼國際玩笑。萬一老人感染了怎麼辦？
李楊勸媽媽們回家去，她說這裡有醫生護士關照著，她還能出什麼差錯啊！過兩天就回家的事，不需要弄這麼大的動靜。要是媽媽們不幸中招了，她和佟彤還得反過來照顧她們，那就太不劃算了。
媽媽們自然不肯聽李楊的話，佟彤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這一堆人正討價還價呢，李楊的手機響了。
李楊低頭一看，是那個安靜良久的暴富貓頭像。她好奇、期待又緊張，按下了接聽鍵：“表姐，姑說她今天心神不定，總是忍不住想起你。她問你一切順利不，肚子裡的寶寶們聽不聽話？她就在我身邊，你要不要直接和她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