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132
是病人，也是超人
李楊愣住了。
李楊媽媽猜到了什麼，她拉起佟彤媽媽：“走，我們去買些吃的。”
佟彤也勸：“
是啊，多買些李楊喜歡的。醫院這裡沒有，你們去超市那看看。”
就這樣，在兩人的配合之下，不明就裡的佟彤媽媽被拉出了大門。她一邊走一邊納悶：“剛剛我們不是帶了零食和水果嗎，還不夠？李楊的胃口突然變了還是怎麼回事？”
電話那頭又傳來了聲響：“表姐，你在聽嗎？”
李楊回過神來：“我在。”她望向佟彤，佟彤閉上眼，緩緩點頭給她鼓勵。李楊深呼吸一下，儘量平靜地說：“我和寶寶們都很好，不用擔心。”
佟彤又張開眼看著李楊，兩人之間的空氣裡彌漫著焦灼的氣息。李楊繼續：“我也想和她聊聊，你把電話給她吧。”
怯生生又蒼老的聲音傳來：“喂~~我不是想要打擾你啊。就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總是心神不安，不管做什麼總是想到你。我就想問一下，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處。要是有，不要瞞著，我想想法子幫幫你。”
佟彤的眼已經紅了，李楊也像是有一團氣堵在喉嚨裡。李楊心想，這句話真的很好笑，她遠在千裡之外，從沒見過我，也不過是一個孤苦伶仃、貧病交加的農村婦女，她能有什麼法子幫我。
但另一股異常強烈的感動牢牢裹住了李楊。她的心軟了又軟，聲音也隨之柔了又柔：“真沒事，你把你照顧好，其他的一律不需要操心。”
門被推開了，護士拿著一個不鏽鋼托盤走了進來：“32號床，查體溫、驗血。”
李楊下意識地想要捂住話筒，但那幾個冰冷的詞顯然已經傳到了對麵人的耳膜裡。龔女士急了：“你住院了嗎？怎麼回事？還沒到預產期吧！”
李楊一時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法子，隻能匆匆忙忙掛了電話。護士已經走到了她床邊，把體溫計遞給她，然後提醒記得驗血，不要拖延。
佟彤的電話已經響了起來。毫無疑問，那隻暴富貓轉而去聯係他了。佟彤做個手勢就連忙跑了出去，李楊猜得到他大概會跟那麼說什麼。
李楊隻希望佟彤能不辱使命，不要再讓更多的人為自己操心、掉眼淚了。
過了半響，佟彤像隻蔫茄子一樣來到了李楊麵前：“老婆，我實在是沒法子。這女人一旦想要當偵探，福爾摩斯都隻能甘拜下風。我還沒說什麼，對麵就咬定你是因為寶寶們住院了。她也不懂醫學、不明白上海的分診製度，我就納悶了，她怎麼做到料事如神的。”
李楊給了佟彤一個白眼。
佟彤繼續為自己辯解：“真的不能怪我。就算是你接那個電話，你也不會做得比我好很多。”
李楊夾刀帶棒：“那要不要我給你發張獎狀？”
佟彤不敢接：“那倒不必了，你彆再怨我就行。”
過了一會，佟彤眼瞅著李楊的臉色平緩了很多，這才慢慢開口：“她說她認識一個很厲害的師傅，那個人很擅長為孕婦治病。她馬上就會去找那個人，為你求方子。”
李楊意識到這句話裡的邏輯漏洞：“你不是沒跟她說什麼嘛，她又不知道我到底是為什麼住院的，去求什麼方子？”
佟彤又緊張起來：“我真的沒說。她說不管什麼病都不要緊，那個師傅一出手就是神仙良藥，包你立刻康複。”
兩位媽媽回來了，李楊媽媽滿臉擔心地看著李楊。見這副模樣，李楊也停止了對佟彤的質問。她在佟彤的幫助下，去樓下采了血，又慢悠悠轉了兩圈，最後纔回到病房躺下。
這是李楊第一次住院。她本來就擇床，再加上護士隔一段時間就過來測體溫或者送藥、換藥，以及房間外麵不時傳來的腳步聲、吵鬨聲和哭泣聲，她根本就無法睡一個完整的覺。在斷斷續續的睡眠裡，李楊時而回到了童年，又時而飛到了遙遠的未來。
早上，剛剛出現一絲亮光，護士就走了進來。這下，李楊徹底睡不著了，她乾脆睜開眼，望著雪白的天花板發呆。
昨晚那些虛幻又縹緲的夢境，李楊已經記不起細節了。但她又很清醒，夢到自己在母親的懷抱裡進入甜美的夢境時，她曾用儘全力睜開眼睛，想要看看母親的臉。映入眼簾的，不是含辛茹苦把她養大的媽媽，而是一張頂著劉海、梳著兩隻辮子的、和她眉目相似的另一張臉。
這個情節讓李楊對媽媽產生了不可言狀的愧疚。但是那感覺又太溫暖了，她根本捨不得放棄。李楊用雙手緊緊抱住自己，閉上眼睛，慢慢回味。
佟彤衝了進來。他也擔心了一晚：“老婆，我收到了一個加急的快遞，是給你的。”
李楊坐了起來。她遲疑地接過包裹，看了看地址和聯係人：“她寄的？”
佟彤點頭：“
是的，我萬萬沒想到，怎麼會這麼快。想來，小偉應該花了不少心思和錢。開啟看看是什麼吧？”
李楊拆開包裹，裡麵裝著一隻鮮豔的羽毛和一張畫著不知名符號的黃紙。盒子底部還個紙條：“大師給你開的方子，羽毛放在枕頭底下，黃紙燒成灰就水喝掉。不出兩天，你和寶寶就能化險為夷，安全過關。”
署名隻有一個字：龔。
李楊百味雜陳，她舉著那羽毛和黃紙看來看去：“這也有人信？”
佟彤自然是不信的，但他卻柔聲勸李楊：“關心則亂嘛。她也是沒彆的法子，隻好寄托於神明來保佑你。要是她毫不在乎，怎麼可能這麼細致敏感。彆忘了，她可是個病人。”
而且是個行將就木，時日不多的絕症病人。佟彤在心裡默默唸叨這句話，看著李楊的眼神裡多了複雜的情緒。
暴富小貓的電話又來了。佟彤接起來，那邊很著急地問：“東西你們都收到了吧。姑昨天可太猛了，居然走了那麼多路，說了那麼多話。我雖然也不信那些東西有什麼神乎其神的作用，但隻要是親眼看到姑求了多久，就不得不感動。你勸勸表姐，就算不肯用也彆丟了，那是姑的一片真心啊。”
佟彤意味深長地瞄了瞄李楊，她還在細細打量那羽毛和黃紙。佟彤心定了些，他對著話筒，信心十足：“這些你根本不需要擔心，你表姐一定會把那些東西當做無價之寶珍藏起來。”
暴富小貓明顯輕鬆了很多：“那就好。另外，姑讓我給你打錢。她說想給寶寶們買東西，又怕自己的眼光不好，買的東西不入你們的眼。我不能違揹她的心意，等會就發到你的微信上。你可千萬不要推辭啊，這是姑的一片心意。”
還沒等佟彤說出拒絕的話，暴富小貓又劈裡啪啦：“還有，姑前麵托人給寶寶們做新衣服、新鞋子和新枕頭。馬上就要好了，你看我是寄到醫院還是哪裡？如果寄到家裡，你把地址發我一下。”
佟彤有點不敢相信：“她做了這麼多安排啊，怎麼辦到的？”
那個瘦骨嶙峋、滿臉灰暗的老婦人不停在眼前浮現。佟彤實在想象不出，她看起來隨時就會被一陣風吹跑，怎麼能有這麼大的能量和力氣去做這麼多的事情。
暴富小貓也不懂：“我也不知道，要不是親眼看到，我也根本不敢相信真是她親自做的。我想，大概隻有當了媽媽的人才會懂吧。”
“說這些也沒什麼意思了，反正事情就是這樣都辦妥了。表姐那邊，你也不用說太多，彆讓她反過來為姑傷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