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139
勝利大逃亡
可憐的李楊一晚上都沒睡著，好不容易纔熬到了天亮。她推了推神情憔悴、眼圈黑透的佟彤：“你去跟醫生商量下吧，我想回家。”
佟彤很為難：“老婆，你是住在醫院??????不舒服還是咋了。醫生說過，你的檢查結果沒有恢複到正常水平之前，一定不能終止治療的。這些你都忘記了嗎？”
李楊搖搖頭：“我當然沒忘記。”她又哭喪著臉：“可是，我在這裡根本沒法休息，對孩子更不好啊。”
李楊慢慢地跟佟彤解釋，經過這兩天的觀察，她已經發現了治療的規律：早晚各吸一次氧氣，每天打三瓶點滴。到了下午5點左右，她就沒有額外的事情可做，隻能用耍手機或者發呆來打發時間。
晚上，護士會進行例行的查房。李楊好不容易剛有一點睡意，護士就直接推門進來，二話不說直接開啟燈：“量體溫。”
李楊本來就不是很容易就入睡的人，現在又擔心著肚子裡兩個寶寶的安危，再遇到護士隔幾個小時就要進來一次，她實在受不了：“臍血流超標影響大不大我還不清楚，但這樣再讓我失眠一兩天，我確定我要崩潰了。”
佟彤撓撓頭，麵露難色：“那我先去諮詢一下醫生，看看能不能把晚上的量體溫都取消掉吧。”
過了幾個鐘頭，佟彤悻悻而歸：“醫生說，不能違反醫院的規定。”他心疼地看看李楊，又輕輕摸了摸她的肚子：“老婆，你和寶寶們再忍一忍，等這個療程一結束，我馬上接你們回家。”
當了三十多年的順民，李楊也習慣無條件地服從各項規章製度了。雖然她對這麼嚴苛又不知變通的管理方式心存疑惑，當為了息事寧人，也為了不讓佟彤和媽媽們更操心，她隻好點頭同意。
這一天晚上，李楊依然無法入眠。隔壁和對麵的病房裡不時傳出嬰兒的哭鬨聲，走廊裡斷斷續續的腳步聲和說話聲也不停地敲擊她的耳膜。她實在無法忍受，乾脆爬起來，劃開手機，給外環女王群裡發去訊息：“我的世界快要爆炸了。”
李楊聲淚俱下，控訴這幾天的遭遇--我隻想睡個安穩覺而已，這麼簡單又平凡的一個要求都不讓我滿足。這哪裡是醫院啊，這簡直就是集中營！
大家夥也對李楊充滿了同情。可惜眼下大家也沒法子立馬衝到醫院救她於水火之中，隻好陪著她聊天，給她講一些笑話，讓她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這件事情上。
姐妹們的貼心安慰比最貴的心理醫生都管用。李楊的情緒慢慢平複下來，在天快要黑透之前，她終於閉上眼睡著了。
第二天，李楊醒了，她的頭發暈，意誌也在一點點地從身體裡消失。李楊發狠，用儘全身力氣爬起來。她不想每天都活在這樣自怨自艾的情緒裡，決定積極自救。
李楊剛打完點滴，就扶著腰出去散步，按照她的說法，就是要用最健康的方式消耗完體力，這樣就有利於晚上的順利入眠。
這是上海最宜人的季節，天空藍得像被水洗過一樣，幾片如同棉花糖的雲彩點綴其中，太陽足夠燦爛又不至於炙熱，空氣裡也充盈著溫暖又甜蜜的味道。
李楊被困在那個四四方方的屋子裡太久了，早就聞夠了消毒水和酒精的氣味。這一下子，李楊既如獲大赦，也如獲新生，她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張開雙臂去感受和熙的陽光和清甜的微風。
慢走了近一個小時，李楊看看時間，也該回病房繼續扮演聽話的病人了。她打算從一樓慢慢往上走，突然被樓梯旁的大開間吸引了注意力。
透過敞開的木門，李楊看到裡麵坐滿了打點滴的人群。她好奇地走進去，問一個看起來很年輕又麵善的女人：“你們乾嘛啊？”
那女人的聲音和她的麵貌一樣溫柔可親，她耐心解釋：“打點滴啊，等這瓶打完，我就可以回家了。”
李楊很納悶：“不用住院嗎？都這個點了？”
她想表達的意思是--我比你更早完成打點滴的任務，但是沒有辦法回家。你是怎麼做到的呢？
那女人嗬嗬一笑：“醫生本來是要我住院的。”她環顧一圈，繼續解釋：“這屋裡絕大部分人都一樣。醫生肯定是從最穩妥的角度考慮，病人24小時都在醫院裡，萬一出現什麼突發情況，可以得到最及時最全麵的治療。但是住院額外需要花房費不說，晚上還睡不好。我家裡就有人當醫生，她提醒我可以回家休息。”
李楊的眼睛亮起來：“醫院不會抓人嗎？醫生不罵你？”
女人得意起來：“醫院當然不同意啊，最開始還會給你不停地打電話催你回來住院呢，但隻要你態度堅定，並且保證對自己負責，萬一出現什麼情況都與醫院無關，醫院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她神秘地湊近李楊的耳朵：“醫生和護士也就做做樣子罵罵你。其實他們也清楚，病人回家好好睡覺更有利於康複，而且護士還可以省掉很多重複工作。何樂而不為。”
她看了看李楊，認真地說：“當然啊，這所有的大前提就是晚上沒有額外的治療，病人也不是什麼疑難雜症必須全天監護。我不知掉你到底是為什麼住院的，但看你肚子已經這麼大了，我還是提醒你萬事小心點，不要為了貪圖舒服影響到孩子的健康和安危了。”
李楊點點頭。謝過那女人之後，李楊扶著把手，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病房門口。
姐妹們擔心李楊，陸續發了不少好笑的段子和視訊過來。李楊點開手機，一邊聽著小嶽嶽賣萌的聲音放鬆身心，一邊默默盤算自己的逃亡計劃。
等到了7點鐘，醫院四周的建築物也陸續被點亮。剛降臨人世不久的幼兒們又在此起彼伏地展示他們的歌喉，新晉榮升寶媽的女士們也在手忙腳亂地照顧她們的寶貝，其中，又夾雜著老人和男人的聲音，宛如一曲高亢的進行曲。
李楊下定了決心。她抓起手機，給佟彤發去一條訊息，然後小心地脫下病號服，又慢慢穿好自己的衣服。
手機滴滴響個不停，李楊低頭看一眼，她猜得到對麵的佟彤在用怎樣的心情催著她儘快接電話。但她不想理會，默默唸了一句“抱歉，這事由我自己做主”，就把手機甩到了一旁。
不過十來分鐘，李楊就整理好了。她拎起自己的包，走到病房門口，對著空蕩蕩的房間送上一個飛吻：“明天見，我的老夥計。”
等李楊走到醫院門口，正好就撞到了匆匆忙忙跑來的佟彤。佟彤滿頭大汗，牢牢抓緊李楊的手臂：“你彆鬨了，快點回去。”
李楊用力掙脫：“製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知道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為什麼就不能做一些變通呢？我明天還是會準時出現在病房，按照醫生的要求打點滴、做檢查。我隻是晚上回家洗個舒服的熱水澡，睡個安穩的整夜覺，這能有什麼錯！”
佟彤被懟得啞口無言：“可是，你這樣也太膽大妄為了。醫生不會同意的，媽媽也不可能支援。”
李楊雖然有點煩悶了，但還是耐著性子解答：“很多和我情況類似的人都是這麼乾的。這不是膽大妄為，這是在尊重客觀要求的前提下，主動為自己創造更好的體驗。”
她盯著佟彤的眼睛：“老公，你相信我的直覺。我從不是盲目冒險的人，我要做的事，哪怕聽起來驚世駭俗，背後也一定有合理的原因和充分的推理和驗證。”
佟彤還在猶豫，李楊又娓娓說到：“你都對我轉行做遊戲製作人都充滿信心，怎麼還不相信我對自己和孩子情況的判斷呢？”
佟彤被徹底說服了，他歎口氣：“好吧，我真是對你毫無辦法，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他剛準備訂車，又回過頭來叮囑李楊：“雖然我相信你，但也不想讓媽媽們操更多的心，更不想多費口舌和心思再去遊說她們。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是一種必需品，也是一種善良和仁慈。等回到家，我們就統一口徑，說是醫生同意我們回家的。”
李楊高興得往佟彤臉上狠狠親了一口：“真不愧是我親生的老公，果然賢惠識大體。”
佟彤笑了笑：“雖然我同意幫你逃亡了，但你回到家之後要收斂啊，不要因為我過於優秀而心生邪念。畢竟，我兒子閨女還沒落地，我可不想你做什麼不純潔的事情傷害到了他們。”
李楊舉起手，做出要揍他的樣子：“鬼扯，還不知道到底是誰會心生邪念呢？”
話雖然這麼說，等車到了眼前，李楊還是喜笑顏開地坐了進去。手機響個不停，李楊知道那是氣急敗壞的醫生和護士在找她。當著佟彤的麵，李楊直接按了拒聽鍵，在車輪開始滾動之時，她的心裡也奏響了成功逃亡的勝利歌曲。